第二十八章 再為師徒

第二十八章 再為師徒

這暗室在逐日殿的另一側,凰滅剛走進去時就襲來股股涼風,這暗室深入地底且堅固異常,即便在逐日殿中也只有極少人知道,算是一處機密要地。往裡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凰滅才一按浮石,此時他眼前豁然出現了一間寬大的囚室。

囚室中光線昏暗,那角落裡的彷彿是一個人,他穿了件靛青色的衣裳,整個人都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青年把頭埋在雙臂中,露出的那一隻右眼已經沒了焦點,這人眼神空落落的沒剩任何東西,讓人覺得像極了一具活屍。讓人唏噓的是,從前足以以一人之力震動天下的齊衍竟然落得了這副模樣,他單瘦的身軀上鎖著八條由精鐵鑄成的鎖鏈,所能活動的範圍也僅有數步而已。

看見凰滅后,青年的眸子驟然一收,他馬上用盡了全力的伸出雙手,而後張開嘴唇,很是艱難的喊出了兩個字:「師父。」

青年艱澀喑啞的聲音就猶如附骨蛆蟲一般,正深深嵌入凰滅的每一分血肉,彷彿他連呼吸都染了齊衍言語中的絕望。

良久,凰滅才蹲下身來,握緊了齊衍僵在空中的雙手,說:「阿衍,看我這次都帶了些什麼。」

看著盒中的精美糕點青年卻不再表現出多少興趣,他失落的埋下頭,神情像極了一頭受挫的幼獸。

「怎麼了,阿衍不開心?」

問出這一句時凰滅自己都覺得可笑,這樣不如蟲蟻的活著,還談的什麼開心。

他輕嘆一聲,索性在青年身邊坐下了,「阿衍是想出去嗎?」

聽到這一句,齊衍才抬起頭來認真的凝視著凰滅,因為太過瘦弱,青年那雙瞪大的眼睛也顯得格外矚目。

「可你若想出去,就必須先學會做一個『人』,阿衍你可明白?」

「人……」他念著這個字眼,臉上的迷惑也越來越深,「人,那是什麼?」

「人就是,」凰滅略略一想,盡量用那人能聽懂的語言,道:「會吃飯,會睡覺,會有自己的愛好和喜怒,高興了就笑,不高興會難過,有自己在乎關心之事,亦有很多他們力所不能及也不可更改之事。」

「難過?不開心?我知道,師父說過這種感覺,」齊衍用手指著自己的胸口,說:「就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這裡,讓人喘不過氣來。我能感覺到,師父你現在就很難過。」

「是嗎?我自己倒未察覺。」

齊衍一時安靜下來,伸手拿了塊食盒裡的桂花糕,這動作惹得那鎖鏈『咯咯』作響,再開口他的語聲中竟帶著哽咽:「我會吃飯,會睡覺,也知道什麼是高興和不開心,而師父您就是所有我在乎的事、我關心的事。那麼,為什麼我不能出去?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呢?難道……我這樣還不能算是一個人嗎?」

面對這人一邊串的詰問,凰滅也不知從何說起,他一時發怔,腦中又浮現出滄溟當日的話。

【將自己的運數性命都系在另一人手中,這不是只有卑微的凡人才會做的愚蠢之事嗎?現在的凰滅,已經不是無欒,也不再是世尊了。】

他肩頭尚有重任,可今日卻為了一個齊衍……

看來星轉之輪的預示沒錯,齊衍不僅是天下之變數,也是他自己劫運中的變數。

「師父?」許是感到了凰滅的為難,齊衍不再多說,他又變成了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乖巧道:「但是,如果師父您覺得齊衍該留在這裡的話,那這裡就是最好的。」

凰滅聞言嘆了一口氣,回想起曾經的種種,竟不知自己是對是錯。

「放心,阿衍,師父一定會帶你出去的,總有那麼一天。」凰滅拍了拍那人的腦袋,眼中是說不出的歉疚和寵溺:「以前在太華山的時候,都是師父太嚴苛了,想想曾經的我形同草木,那般的凰滅還能得你和昭明等人真心以待,這是蒼天厚待於我。」

「太華山?」

罷了,之前的事這人已不記得,還說這些做甚。

「阿衍,我還有一些事務要忙,改日再來看你,好嗎?」

「好啊。」齊衍乖乖的,沒有一絲不悅。

出來時浸燭正在外頭等著,她臉上依然帶著笑意,問道:「我本以為世尊您會好好珍惜這次機會的,怎麼才呆了這一會就出來了?難道,世尊是呆不下去?」

「你想說什麼?」

「世尊果然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世尊了,若是換做往昔的凰滅,面對那般情景又怎麼會有一絲動容呢?我聽說你兒時對齊衍嚴厲異常,他雖然小小年紀就能屢屢在太華山拔得頭籌,而且修為見識都超過同門師兄弟們甚遠,如此他一直都被太華譽為千年難得的奇才。但是他那麼小小的年紀竟然滿是是傷,即便是在苦寒冬日也要日日在北峰寒潭中修練兩個時辰,」浸燭又走近一步,緊貼在凰滅的耳邊說:「你們太華不總說我們曄剎是妖佞是邪煞嗎?可即便是在曄剎我們也絕不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徒兒,世尊大人,試問對著那麼一個瘦弱的孩子,你又怎麼下得去手啊?」

凰滅雖然未回答,但眼中已有愧色。

「不過現在齊衍從魘池中醒來后又變回了一副孩童的心智,世尊大人正好又有機會做一回慈師了。往後世尊可要好好教導齊衍,免得往後到了凡間再受人蠱惑。」

「你要放他出來?」

「沒錯啊,怎麼,世尊大人不願意?」

「不可以。」

「可現在由不得世尊你說話了,」浸燭又笑道:「從魘池中蘇醒的人都煞氣極重,世尊還是多費費心思,切不要讓令徒變成一個屠戮天下的在世修羅之好。」

凰滅眼中閃過一陣寒光,「你們要讓阿衍去尋找河洛之書?」

「沒錯啊,他可是人皇之後,不管是尋找伏羲五臣還是打開滅境之門,他可從來沒讓我和滄溟失望過,現在蘇玦還有黃泉之境,除了他以外又還有更加合適的人選嗎?」

「你們找不到的。」

「找不到那就一直找,我們曄剎有的是時間。剛剛靈犀送回消息,凡間傳說那洛書在炎帝皇陵之中,等靈犀在北域的事務松下一些之後,我就會安排她和齊衍去炎皇陵。靈犀是修鍊御星訣之人,她和我一樣可跟魘池相連,如若你的徒兒不安分的話,恐怕靈犀也會像往日的世尊一樣毫不留手。」

炎皇陵墓,凰滅曾經去過這地方,那裡沒有洛書的痕迹,他們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今晚萬里碧空,正是觀星的好時辰。

牧言真一人獨坐在院中,他這幾日承蒙滄溟指點,竟然不僅僅能看到,而且還能感覺到這星辰之力了,少年一動五指,竟然看到了指間的點點星光。

「看來你進展不錯。」

牧言真歡快道:「師父!」

「將星辰之力掌握於指間的感覺如何?」

「這樣的光芒在手中暖暖的,讓人感覺很舒服。」

「星辰之力是出自於天地的,你將這天、人想通當然會感覺渾身通暢。」

「天人相通?」

「試著將你指間的星辰之力與空中星辰相呼應。」

在滄溟的指引下牧言真感覺到周身內息引動,在那蒼茫星海之中他竟然看到了蕭祈煜的臉。

「陛下?」

「你看到什麼了?」

「我……我看到陛下的身影了,而且還看到了他小時候的場景。」

「你在何處看見的?」

牧言真抬手一指,「那裡。」

原來是一顆星星。

滄溟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過四天的時間,這人就已經找到蕭祈煜的命星了。

「不過,」牧言真失落道:「這顆星星不怎麼亮啊,跟旁邊那一顆比起來真是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有師父指點我都看不到它了。」

蕭祈煜氣數將盡,當然命星黯淡了。

「不過它不遠處有一顆星星,它的光芒越來越亮了,就好像那北斗星一般,而且還……」牧言真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眉頭一皺,為什麼除了蕭祈煜之外,還有兩顆命星會和他同源呢?難道在這天下除了蕭祈煜和蕭虞則之外還有另外的蕭家後人?

「怎麼,你看到什麼了?」

「沒,沒什麼。」

「怎麼,連我也要隱瞞?」

「弟子不敢,只是,只是弟子在這星辰中看到了不該有之事,弟子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他如此反應,應該是察覺蕭北煌遺孤一事了。

「星辰是從來不會騙人的。」

從來不會騙人?牧言真想起之前處置牧言晟的宮變來,蕭祈煜之所以這麼恨牧言家,都是因為十三年前牧言德鼓動蕭起喚和蕭以陸逼宮奪權。但對於此事宮中一直就另有傳言,他們說當時兩位王爺進宮並不是為了奪取皇位,而是為了逼殺先皇一直藏匿在民間的獨子。蕭北煌一生勤政,在位兩百來年也沒有子嗣,他又怎麼會出現一個兒子呢?所以,牧言真和蕭祈煜都只當這些是謠傳,從沒上心過,但現在從星像來看似乎是真的。

而且,當年蕭起喚和蕭以陸已經拿到國璽頒布詔書,在先皇逝世后他們為什麼不抓緊時間執掌朝中大權,而要領兵出城呢?他們讓牧言晟退下顯然是要做一件極密之事,但最後兩位王爺死於邊境,至今蕭祈煜也沒查清他們是怎麼死的。難道,他們當年是去追殺那個蕭北煌的獨子?他們會不會就是因此而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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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瀧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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