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柳色新新 程子垂釣 (1)

第2章 柳色新新 程子垂釣 (1)

淇水上遊河畔,芳草離離間,正有一布衣書生,盤膝就席,執竿於岸上,垂線於江心,專心垂釣。可知此時節正是春江水暖垂釣鮮美之時。不遠岸灘處,一葉扁舟駐泊柳下,一位書童懶坐舟頭,抱膝垂首大有春困之容。

風過江心,江波漾漾一片鱗光。書生凝目而思,所感雖是江風徐徐,所思卻非江下河豚,及至身旁幾時多坐了一人也未曾覺察。直待驀然回首時,驚見一白衣少女,正默然於身側,端然危坐,舉目江心。書生大為訝異,但見她凝神若思,秋水無波,倒似生就坐在那裏一般。一時唯恐多言擾她清靜,忙收目斂意,時而遠望春水粼粼,時而又忍不得悄顧身畔風流。幾許側目間,只見這女子目若秋水清明,眉似新月初畫,一點櫻唇似吟淺笑一盞,一抹烏髮尤似懸瀑垂肩。書生驚讚之餘,也不敢造次多看,忙又舉目遙遙碧波之上,只不多時,又忍不得回頭。方才那一目驚艷,如春燕凌波,攪起心湖片片漣漪。再去看這女子,竟生得如此灼采華然,眉間別有英氣,眸色朗朗蔚然,音容安若似這和煦春風,顧盼神飛又如春波瀲灧。觀她衣飾,不過一襲白衣素凈,尋常的春綢素錦,即非村女郊婢之薄裝,又非富家貴族之重儀,而其危坐端然間自別有雍容閑雅之韻。此等人物如何會流落至荒郊野外?書生心底輕笑:莫不是花神仙子?這等事竟會被我程潛之遇上!他不由悄悄轉目顧看四圍,春風爛漫里,只聞鶯啼鷺鳴,但見蝶飛花綻,除卻舟頭困睡的書童也再無一個閑雜人等。這白衣女子莫非集香草而生,御清風而來?幾曾行遍天下,今日倒遇了奇事!書生程潛之着實為之感嘆一番。

白衣少女許是聞他騷動之舉又兼顧盼之切,轉目回眸悄悄問道,「可有斬獲?」

其聲泠泠,有清泉之妙,倒使程潛之羞開拙口,惟有回手一指身後竹簍。少女張目望去,見有數條肥美錦鱗,不由激贊一聲,「好極!」

程潛之當她是贊自己垂釣之技,憨然一笑,正於腹中措撰謙讓之辭,不想女子又追問,「可有鼎?」

程潛之詫異,怔怔點頭,才曉她方才激贊竟是為要沸鼎煮魚。

「淇水金鱸鮮美,可令小童拾薪燃鼎,你我煮魚頌春可好?」女子言辭灑落,絲毫無閨閣秀女的矜羞之態。若說是江湖兒女,但見她端坐怡然又略存幾分威儀之姿;若說是世家之女,又不見矯揉造作之勢。一時難以琢磨,程潛之惟怔然陪笑,心思百轉,恍恍答曰,「但憑姑娘所好!」隨即呼船頭困坐的小童,令鋪席於淺草處,置鼎其上,淘注江水,又令其往林間拾枯木數叢,燃水待沸。

「君釣淇水魚,我嘗鼎中鮮。先生不怪我冒昧爭食?」少女圍鼎而坐,朗笑問到。

程潛之笑笑,「玉樹瓊花,風明月朗,豈非盡歸天子。你我天子之民,當共享之。」

少女笑意愈朗,隨口應來,「灘台慕熔,程門伏白,此四時風境,皆天道矣。」

程潛之不覺一驚,瞠目看住面前女子,料定其來路不凡。方才他所言本為賣弄,一言「玉樹瓊花」代指皇族玉家,再言「風明月朗」是指四方守境之國,南召風氏、北溟(明)昔家,東越(月)蔚族,與西琅(朗)夜氏,此乃四境封疆王族,他以八字之言說盡當今皇朝王室,不想竟被她聽破。她回說之語暗代「澹臺慕容,程氏伏白」,正是當今天下四大家族。澹臺以富甲天下,慕容以醫行天下,程門以智師天下,伏白以累世之貴譽天下。如此四家,確實如這四時之景,皆天道矣。

程潛之望住面前女子一時怔然不知所措,世上可有這等靈通的花神仙子,還能議凡間政務,數人間榮華?終忍不得相詢,「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女子笑笑,眉眼明悅,一時未答。

程潛之自知此言唐突失禮,未曾自報家門倒先打探閨閣名諱。他自以為琢湖程家乃名門世族,程門子弟又皆負盛名,此刻若以實名相對,恐有炫耀之嫌,若以虛名相待,又有相欺之惡,故避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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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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