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尼伯龍根

【他比任何人類都要接近神，最終卻長成了魔鬼，如果不能踏入天堂，那麼最好就是一起墜入地獄。】

藍末莩利落地轉過身，同時，一段銳利的風刃赫然架在了襲擊者的脖子上。

「喂喂，你想殺了我嗎？」白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那段利刃如果再往左一厘米就足以割斷自己的喉嚨，「反應沒必要這麼激烈吧。」

「你們怎麼在這？」藍末莩看着慢慢地從魔法陣中探出身的嘉紫，收回了風刃。

「在這種情況是要找到同伴才更安全一些吧，你沒有學過緊急危機處理的課程嗎？」白沐聳了聳肩，「至於為什麼回來找你，那是因為只有你處在的地點還算是熟悉一點的啊。」

藍末莩一愣。

怎麼可能不熟悉？這裏可是歐德利斯學院最著名的一個地方啊。

「這裏看上去好像是很多年前的冬天——應該有十五年了吧。」嘉紫朝四周探了探頭，「藍末莩同學的意識為什麼會停留在這個時期呢？」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他嘆了口氣。

三個人就這麼站在寒風凌厲的冬夜裏，面面相覷。

「等一下，我想我有一個好的提議。」白沐忽然笑了起來，神秘地看着另外兩個人，「既然這是許多年以前，我們不如去學院裏看看吧，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呢！」

「······這個世界的悲哀啊。」維斯塔爾轉過身，背對着端木易熙。紫色的長發在風中微微地顫抖，「你看這裏，很美對吧。」

「沒有生命的東西，再美有什麼用。」

「呵呵，你還真是毫不留情。」維斯塔爾淡淡地笑着，「是啊，你說的沒錯。這裏沒有生命，所有的一切也只是幻想。但是，你想知道真相嗎？」

「什麼真相？」

「關於所有的一切······為什麼人類和魔族的戰爭數千年來從未間斷？為什麼世界之樹正走向衰敗，為什麼三界之間不可互通，需要依靠黑白女武神的魔力來支持？還有，為什麼那個孩子的身上，寄宿著那可注入生靈，掌控萬物的生命之徽章······而他的身上，卻寄宿著可以帶來光明並與其相輝映的希望之徽章？以及······你那只有一半力量的黃金瞳。」

端木易熙藍色的眼睛漸漸冰封起來，默默地注視着好似自言自語的少女。

維斯塔爾對於他的沉默也只是淡然，她還是輕輕地笑着，敘說着曾經的故事。

「月食會竊取徽章的力量，那個和你一樣的『意外』已經拿到了尼伯龍根的指環，並強行打開了尼伯龍根。」她說，「其實，這個結果，在你的心中，早就已經知道了吧······」

「你好像什麼都了解。」端木易熙抬起頭，看着飛舞在樹端的螢火蟲，「但比起先知，你更像是個旁觀者。」

「對你們來說，我也許就是。永遠不能再涉入塵世······沉寂在這無聲之地。」

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能依稀聽見她心中的嘆息。

她的年紀看起來和他相仿，話語中卻隱藏着一世的憂愁和悲哀·······

端木易熙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女孩，她的輪廓清純絕美，衣襟不染塵埃，聲音空靈動人。但是，明明就近在眼前，她和自己卻像隔着一個世界，遙不可及。

夜曦站在灑滿白雪的空地上，凝視着眼前的來人，身上紅裙隨風獵獵飛舞。

不遠處，北月零站在那裏，手中緊握著銀藍的如諾尹長槍。

「你果然還是來了······」夜曦笑着，手中暗光湧現，「之前還真讓米哲給說對了，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大凶之兆。」

「很抱歉，我不信命的。你不也是嗎？」北月零冷笑着，眼瞳被染成了粲然的金色。

夜曦一愣，猛地向旁邊一閃，躲過一支銳利的藤箭。月亮的光芒已經完全被掩蓋，她們頭頂上大開的尼伯龍根大門就像是無盡的黑洞，噴吐著灼熱的火焰。

沒有絲毫猶豫，北月零縱身撲出去，握住隨身的長槍，橫揮，槍鋒急速地撕裂空氣，點在夜曦的喉間。

夜曦倒吸一口涼氣，她手中的尼伯龍根指環也掉在了一邊，但也就只有這個角度，才能看見白襯衫被血染紅一大片、正跌跌撞撞走過來的米哲。

原來沒事啊······還害我擔心了半天。

「你就不怕我一槍刺穿你的喉嚨嗎？」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這種人是不會有善終的，不管是死在你手裏或者是別人的手裏，結果都是一樣的。」夜曦低聲說道，「每個人都會有一個禁錮自己的牢籠，如果殺了我，你就永遠也走不出去！」

「哼！自以為是的傢伙！」北月零收回長槍，右手慢慢地伸向掉落在一旁的指環。

那個東西靜靜地躺在雪地里，琺琅和黃金互相鑲嵌，其中閃爍著三顆黃豆大小的藍水晶。

在她的脖間的鏈子上，也綴著一顆同樣的水晶，正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姐姐。」

北月零不在那裏，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正看着自己，腳上穿着黑色的小皮鞋，一身黑色的洛麗塔式長裙，帶着白色的絲綢領巾，一雙淡淡的金色瞳孔。

夜曦吃了一驚。怎麼回事？剛才還用長槍指着她的北月零去哪了？這個小鬼又是怎麼出現在這裏的？

女孩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湊到了她的面前。

「喂······你是誰啊？」

「我是姚樂斯。」女孩輕輕地說。

什麼？

夜曦忽然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如果她是姚樂斯，那麼自己是誰？

「姐姐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在耍我吧。」

「怎麼會？」自稱為『姚樂斯』的女孩搖了搖頭，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我是永遠也不會騙姐姐的，但是，姐姐你不相信我。」

「廢話！」

那女孩沒有理會她，只是默默地看着黑暗的天空發獃，兩行淚水無聲地劃過臉頰。

畫面一下子破裂，北月零還是北月零，就站在她的面前。

「夜曦，你是不是忘記克蕾雅大人的命令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從她們的頭頂上響起，同時，一道藍光從天空中劈下，目標直指那作為鑰匙開啟尼伯龍根的指環。

清脆的破裂聲隨即響起。

在白色的地面上，一枚金質的指環，齊齊地碎成了兩半。

在它的內部，赫然已經變成了烏黑的顏色。

「我得不到的東西，就直接毀掉！」

「啊！」維斯塔爾驚叫一聲，顫抖地緊緊攥住了身邊束縛着她的紅線。

隨後，端木易熙聽見了她的嘆息。

「該來的還是來了······」

「出什麼事了？」

她搖搖頭，不讓他問。

「你趕快回去吧，這裏不是你應該留駐的地方。」維斯塔爾說，「多加小心······」

「哎······」

端木易熙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扶著額頭，有些不穩地從雪地上坐了起來。

「怎麼回事······我剛才睡著了？」

忽然，一股冰涼的海水鋪天蓋地地席捲了一切，四處流淌。

在水幕之後，露娜身上飄逸的藍色紗裙如水般婉約美好，她踏着優美的步子，宛如天使降臨般緩緩走來！

黎幽詫異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她的耳邊，好像長出了一對類似於魚鰭的東西。

夜曦已經退在了一邊，身旁站着緊緊護住她的米哲，同樣瞪大了眼睛。

無論是誰都會明白，站在眼前的，絕對不會是一個人類！

端木易熙下意識地拿起身邊的雪哀劍，卻在下一瞬間被一個人緊緊按住。

「哥？」他驚訝地回過頭，看見端木易晨笑眯眯的臉龐，「你怎麼······」

「別出聲，好好看着。」端木易晨微笑着，「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哦。」

露娜不驚不瀾地走着，好像走在一個被抽出的真空當中，沒有意識到旁人的存在。她跪下來，雙手捧起了碎成兩半的指環，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只是一陣短暫的白光，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量。她如完成了任務一樣倒在了地上，彷彿熟睡。

在她手中的尼伯龍根指環，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剛才污濁的瘴氣被凈化的一乾二淨，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那一對詭異的魚鰭也從露娜的耳後消失，完全是普通人類的樣子。

北月零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眼神深邃。

夜曦還不死心地準備衝過去，卻一把被米哲抓住了手腕。她疑惑地看向他，便很快就得到了解釋。

「那個女人已經回來了，你不會是她的對手。」他說，繼而轉向了黎幽，「大人的命令你也應該知道了，現在先撤退才是上策。」

黎幽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月亮漸漸從一團陰影中移開，灑下如水的光輝。

北月零失神地站在那裏，她忽然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這種凈化力量······果然是你。」她抬起頭，迎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都這麼久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啊，Angel。」

十五年前的黑森林，藍末莩、白沐和嘉紫裹着風雪走進歐德利斯學院的大門時，心裏還有些顧慮。藍末莩不僅擔心許多年前的老師們，還擔心關於學院的關閉，尤其是在幾個月以後就莫名失蹤的校長。

然而，當他們在雪地上慢慢地朝着星羅宮走去，卻沒有看見任何學生或者老師的身影。這種一反常態的表現讓人感覺十分不安。藍末莩好像有些明白了：學院這時候應該已經放假了。

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他們臨時改變了目的地。半個小時候后，三個人悄悄地摸索到了英靈評議院的走廊里，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可能隨時會走過來的人。

「我說，你為什麼會想到這裏來啊？」白沐問，「雖然這是虛幻的，但被抓到可不是鬧着玩的！我們難道要向那些傢伙解釋說我們來自未來嗎？」

「但這是個機會。」藍末莩坦白道，「跟我來。」

他們躲在會議室的門邊，利用茂盛的盆栽勉強掩護住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裏面一個女人怒氣沖沖地將一份文件甩到地上，質問道。

藍末莩和白沐微微將門打開一個縫隙，朝裏面看去。

雖然眼前的這個人十分年輕，但還是可以確認一件事情。

——北月零的媽媽，那個十五年前的北月微現在就站在裏面。

「姐姐，你先冷靜一下。」和她爭吵的男子也有些慌亂，「有什麼事可以慢慢說······」

「你讓我怎麼冷靜？！奧德西斯，你不是英靈評議長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北月微的聲音里已經有了哭腔。

三個人同時一愣。

當今的英靈評議長竟然是北月微的弟弟？

「慕容光羽在昨晚遭人暗殺，今天司馬卿空病危，威利斯下落不明······」北月微繼續說，「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對於慕容光羽的事我很抱歉······」奧德西斯的語氣低沉，「但她是混血種的事千真萬確，血獵協會的人已經按耐不住了，你也知道那幫人的脾氣。」

「最近袁英聖靈來了一次，據說帶來了人魚族螺音先知的預言——關於翠玉論和守望者。在她的預言中，已經明確說出了這次的暗殺。」

屋裏一陣沉默。

「此事事關祖父大人的計劃，我不得不慎重。」奧德西斯嚴肅的說，「預測的結果是『置死地而後生』，所以你不用太擔心。對了，堂姐夫也已經開始準備聖英集會的事宜了吧。」

「嗯，睿青跟我提過。」北月微點了點頭，「我們打算三個月後就出發，不論最終的成敗如何，我和他都決定用性命做最後的賭注！」

「希望這個計劃能夠成功。」奧德西斯從地上拾起文件，翻到最後一頁，「那麼······這些從北方湧進嘉蘭市的異端必有一些是翠玉論的遺毒，這樣的話，邪神和魔族的陰影又一次籠罩在了英靈評議院的頭上。」

一片漆黑，只有會議桌上的燭台照亮兩張年輕的臉。

「這是所有人類和魔族的宿命。他比任何人類都要接近神，最終卻長成了魔鬼，如果不能踏入天堂，那麼最好就是一起墜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