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鳳別(上)四千字

185 鳳別(上)四千字

「……你是不是白痴!」她腦海中,蘇鸞的聲音驀的響起!

「我願意……」

夙鸞又說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在還存於腦海中的蘇鸞說,亦或是在向赫嵐大祭司表達她的決心。

赫嵐祭司將手杖遞到夙鸞面前,

「請王後娘娘握住這根手杖,隨臣發誓。」

夙鸞看著那遞到自己眼前的手杖,像樹枝一樣的蜿曲,它伸到自己面前的剎那,夙鸞彷彿真的感覺到一股令人驚愕的未知恐懼。

她伸手握住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像是墜入了萬丈深淵,空氣彷彿突然匯聚起來擠壓著她的胸腔,真的就如急速下墜一般……

「天地為證,魂滅后,我自願將身體託付於赫嵐族大祭司,除此外,我會留下書信給南靖夜王陛下,稟明我是私自逃離,讓他不用再尋我。」

一字一字,夙鸞跟著赫嵐大祭司的唇動念道……

一字一字,都戳在了夙鸞的心口上。

直到發完誓,那股子急墜下落的感覺才消失,心臟彷彿回歸到原處,她鬆開手,大祭司收回手杖……

「望王後娘娘謹遵誓言。若有違反,必受天譴。」

「……大祭司放心,魂滅,還要這具身體何用……」

「那赫嵐便先去向夜王陛下復命。」

「大祭司慢走。」

赫嵐走出了房間,夙鸞虛弱的靠在床頭,

「鸞姐……」

「……」

她喃喃喊她的名字,然而卻沒有得到蘇鸞的回應。

「鸞姐,你又不理我了……」

「理你這種白痴,我怕自己會跟著變笨。」

蘇鸞沒好氣道。

夙鸞微微勾起唇,「我是很笨……只知道用這種笨辦法。我已經什麼都不剩了,這一生……回想起來,像個笑話,如同虛度。」

「那赫嵐大祭司說的話,你就這麼相信?」

「她是南靖國的大祭司,赫嵐一族為南靖做了許多事,她們的威名,即便是生在炎國長在炎國的我,也是有所耳聞的。」

「……」

「赫嵐一族對南靖國忠心耿耿,一代代春秋過去也不曾變過,我並非要求大祭司為我做些什麼,為夜王好,她又怎會不同意……」

「……」

「王兄夙穹,還有班烊,他們用實際行動教會我,只要目的一致,便是朋友,只要能達到目的,便可以不擇手段。」

「你真的覺得夜王會因為你的身體而耽誤攻取炎國?」

「一半吧。他這樣的人,並非是我這種愚笨而短淺之輩所能看得透的,只是隱隱覺得……他對我有著與旁人不同的執念。」

「咳咳咳……!」

夙鸞喉嚨發癢,絹帕捂嘴,猛咳了兩聲。

她目光沉靜的看著絹帕上濃稠的血……

呵……

苦笑了一聲,她將絹帕裹起攥在掌心裡,繼續道,

「許是我太過自作多情……倒也希望我是自作多情。」

「你……是不是也喜歡上那暴君了?」

蘇鸞淡淡問。

「鸞姐何來……也這個字?難道鸞姐你……」

蘇鸞嘆了口氣,「胥夜喜歡你。」

「……」

「你總是問那麼多為什麼,為什麼他對你好,為什麼對你那麼寬容,對你與旁人不同……喜歡你,不就是唯一的答案么。」

「……」夙鸞的心像是猛地被人攥緊。

隱隱感覺到卻是一萬個不敢確認……如今從蘇鸞這說出來,彷彿就是一種篤定……

「鸞姐為何說的這麼肯定……」

「別懷疑了,天天看著你們眉目傳情,互送秋波的……老娘就是再遲鈍,這會兒也是看的明明白白了。」

「……鸞姐既沒談過戀愛,又……」

「你夠了啊!」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反反覆復的尋求更多的佐證……

蘇鸞真的是要被夙鸞這沒骨氣的樣子氣到了,

「他對我以及其他的女子,和對你是有多不一樣,你可能感受的不夠清楚,姐姐給你總結一下。」

「……」

「除了你,其他女人敢在他面前多廢話一句,他就只有一個回應!」

「……什麼回應?」

夙鸞眨了眨眼。

「……給本王殺了這女人!」

「噗……」

夙鸞被蘇鸞給逗樂了,這總結雖然十分粗暴,可是仔細想想,竟也是真的……

從北宸擄來的兩個丫鬟,其實貌相都不差的,尤其那個歡喜,細皮嫩肉,眉眼有神,性格活潑且機靈,那日只不過在胥夜面前多說了一句,便被胥夜下令宰了……

「所以啊……那暴君,他喜歡你。」

「……」

「而且是從你還是炎國公主的時候便喜歡你了。」

「……我……配么?」

「有何不配。」

「我……我做過很多錯事。」

「人都會犯錯,姐姐我再多說一句,就你和胥夜之間,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誤會,他是逃脫不了責任的。」

「……夜王有何責任?」

「他性格有問題。」

「……」

「性格孤僻,連溝通都成問題啊!」

「……」

「若是能好好溝通,喜歡你就說喜歡,他知道班烊只是利用你便直接告訴你,你至於吃這麼多苦頭?」

夙鸞嘴角輕輕勾著,想到夜王是個口不從心的人,也未有埋怨,只覺得……可愛。

此刻提起班烊或是再聽到班烊,她也不會再感到心頭苦悶了。

「我便當他是真的喜歡我……吧……」

這樣想,夙鸞會覺得這虛度的一生,在最後也是為人所需要,珍愛過的……

「他喜歡你,你背叛過他一次,這一次,卻還要讓他覺得你是背叛了他……夙鸞,你到底是對他狠心,還是對你自己太過狠心……」

蘇鸞淡淡問道。

這男女之間的事,赫嵐大祭司難以算透,她這個現在寄居於夙鸞身體里的人,也參不透。

夙鸞的心口再一次揪緊,這一次疼的她再也露不出笑容來,只能緊緊的皺起眉頭,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不要說了……」

「……」

「鸞姐,不要說了……嗚嗚嗚……」

她低聲咬住唇,終是壓不住心口的疼痛,哭出聲來……

腦海中也再沒有蘇鸞的聲音……

夙鸞身死魂滅之後,她恐怕也會跟著消失吧……

若說夙鸞這一生活的就像個笑話似的,如同虛度一般,那她……也一樣啊。

如果再有機會,她定要向老天豎中指!

……

垂暮。

雪下的沒有白日里那樣大,雪花在夜間一片一片的飄,她又偷偷的站在了窗口。

夜裡的雪景比起白天要更好看。

夙鸞單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竟無比艷羨的看著滿目的雪花……

「……你到底是有多愛看雪?」

「……陛下?你怎麼進來都沒聲兒的?」

夙鸞雖已經習慣他總是突然出現,但偶爾還是會被嚇到。

胥夜將自己身上厚重暖和的大披風往她身上一裹,而後整個人橫抱起來,自己坐在她剛坐的位置上。

「……」

夙鸞靠在他懷裡,就這樣被他緊緊的裹在懷裡,「不關窗?」

「不關了,你既如此喜歡,本王便陪你賞雪。」

夙鸞看著他,他的神情依舊冷硬,說出這話時,竟都還似命令的語氣,可這命令……是命令誰呢……

「你生在炎國,長在炎國,南靖又鮮少落雪……你倒確實未曾見過這般大的雪。」

「……嗯。」

「因為這,所以喜歡?」

「我雖未曾看過這樣的雪,但也要它真的好看才行啊……」

夙鸞淡淡道,而後那雙美麗的杏眸里便是黑夜為底色的紛落雪景……

胥夜微微低頭,看著她眼裡的羨慕……

「雪花這一生……真的好短暫。」

「……」

「飄飄搖搖的落下,但是墜落以後又會與其他的雪花聚成積雪,而後人們又會把積雪堆成各式各樣的形狀。」

「……」

「春天到來,它們就會融化,變成水……」

「……」

「雖是很短暫的人生,卻又極致的美麗和有趣。」

「和你一樣。」

胥夜突然道。

夙鸞表情僵滯了一下,緩緩看向胥夜,對上他深情的灰眸……

「我?」

「是,美麗也有趣。本王甚是心悅。不一樣的是,本王要你這一生健康長壽,要你久久的伴在本王左右,你可願意?」

「……陛下這回……是在表白么?」

胥夜的喉頭動了一下,夙鸞笑了一下,而後忙道,

「我知夜王下一句會說,本王怎會和你表白,本王隨口一問,你縱是不同意也無用——」

「本王是在同你表白心意。」

「……」夙鸞愣住了。

他怎麼……

「你可願意?」

「夜王……陛下……」

「回答本王,你可願意?」

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迴旋著,竟緩緩的揪緊她的心口……

胥夜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一聲願意沒聽到,卻看到她雙眼充盈著淚花……

他皺眉,

「罷……」

「我願意!」

夙鸞急道!

「……」

「只要陛下不嫌棄,夙鸞願意。」

「再說一次。」

「夙鸞願意——」

胥夜重重吻在她的額頭上,久久,久久……

夙鸞閉上眼睛,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

「哭甚!」

「……高,高興的……」

胥夜抹掉她的眼淚,而後極度寵溺的親了親她濕潤的眼角,再而後又抵著她的鼻子,輕輕道,

「今日赫嵐大祭司看過你的情況,已經同本王說了你的情況。」

「哦?大祭司怎麼說?」

夙鸞的聲音有些哭啞。

「她說你是因為剛醒來沒多久便日夜趕路,身子便撐不住,所以你需要安心的靜養,她會和太醫一起,為你調養身體。」

「所以……我能好起來?」

「那是自然,本王同你說過,不會讓你死。」

夙鸞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伸手環住胥夜的脖子,窩在他的頸窩裡,

「謝謝陛下,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莫要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陛下也這麼迷信么?」

「……」胥夜抿了抿唇,他從不迷信,哪怕是赫嵐族的種種神說,他也從來是將信將疑,定是要自己驗證才行。

可因是她,任何不好的,只是說上一個字,他都忌諱。

「陛下,如果我要靜養,那您的行程不就耽誤了么?」

「……耽誤便耽誤了。」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背後是多少心血白白浪費,日後是多少南靖士兵白白戰死……

這些,胥夜縱不在乎,可夙鸞不希望他不在乎。

不希望他有朝一日被人拿了話柄,為了一女子捨棄大局……

他生來便不是這樣的人,她自然也不會讓他成為這樣的人。

「陛下是不放心我……」

「……你知道便好好的養好身——」

「您去吧。」

「……什麼?」

「今日您與盧雲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既然赫嵐大祭司已經說了我的情況,那陛下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

「你不希望本王留下來陪你?」

胥夜眉頭微微皺起,他低頭與她對視。

「我希望您能日日夜夜,每時每刻的陪著我,但這是不可能的,不是么?」

「……本王是南靖王。」

「所以您應該去做您的事。」

「……」

「比起我,南靖士兵更需要您。攻下炎國,一直都是您想要的,當年若不是夜王為了我,也不會和炎國結秦晉之好。」

「……若不是為我,您早早就會攻下炎國了,對嗎?」

「……」

那時候的夙鸞,什麼都不知道。

他希望夙鸞永遠都那樣,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知道班烊沒有能力可以讓她永遠的無知純潔和快樂,他迎她入南靖,雖知自己太過陰暗,無法帶給她光明,但好過日後為班烊所傷。

經年過去,她還是為班烊所傷,也為他……所傷。

現在他們這樣親昵的溫存,於胥夜,彷彿是置身於另一個世界,虛妄的不像話。

「去吧。」

「……」

「我呢,就在這裡好好的養身體,陛下若是念我,就時常差人送信來,可好?」

「……夙鸞,你當真捨得本王先走?」

「炎國是我的母國,如果夜王此時先行,能讓鄴城百姓和南靖士兵的衝突減少,那不也算是一種……積德了么?」

「我生在炎國,是炎國公主,從未百姓想過,從未為國家想過。若夜王真的心疼我,就……對炎國百姓好一些,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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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後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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