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幽靈

西元1258年2月3日，烏克斯豪爾鎮。

距離新封騎士計劃的落幕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雖然我在三分技巧七分運氣的情況下獲得了新封騎士的頭銜以及騎士勳章，但是我的生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本以為能靠這個新封騎士的身份讓我加點工資的，但是姐夫卻說道：「既然你都是騎士了，那麼就給我去打仗如何？」於是打消了我的念頭。

「今天烏克斯豪爾怎麼這麼大霧啊……」我站在烏克斯豪爾的城門外，感慨著。

昨天蘇諾的領主舉辦生日宴會，邀請了姐夫。但是姐夫生病了，沒法赴約，於是派我作為代表，代姐夫去給送上賀禮，今天才回來。

鎮守城門的衛兵見我回來了，熱情地過來跟我打招呼：「洋蔥大人，剛從蘇諾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朝衛兵問道：「今天怎麼這麼大霧啊？鎮里什麼都看不見的樣子。」從城門處往裏窺探，整個鎮子白茫茫一片，只能隱約看到近處有些人和建築物的輪廓，連城堡的輪廓都看不見了。

衛兵也看了一眼鎮內，回答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霧也是兩小時前突然起來了，越來越濃。一開始我們還以為是有敵軍要入侵了，但是派人到處巡邏了一番之後，外面也沒發現任何異常，似乎僅僅只是普通的起霧。」

嘛，算了，奇怪的自然現象偶爾也會發生，似乎靠現在的科技也沒辦法作出解釋。

於是我不再糾結霧的事情，扭頭朝我身後的十餘名隨行士兵說道：「全部都有，集體解散，你們各自回兵營吧，我還有點事情要做。」

「是！」我身後的士兵們異口同聲應了一句之後，四下散去，很快就融入白霧之中，消失不見。

見鬼了，這麼大的霧，也不知道市場有沒有開啊。我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朝市場走去，小心翼翼地迴避着眼前一米內會突然出現的建築物和人影。路上也不知道不小心碰了多少人和牆。

我看着這麼濃的霧，心想要不還是算了回城堡吧。但是又想到家裏的薄荷葉已經被我喝光了，昨天臨走的時候又忘了交代杜魯幫我買一點。反正我都已經在外面了，就想着順路買了再回城堡。

我又走了幾分鐘，心裏有點疑惑。市場明明離城門挺近的啊，平時的話應該早就走到了吧。但是怎麼感覺我越走，這附近的路就越陌生呢？該不會我迷路了吧？我搬來烏克斯豪爾都兩年了，要是讓人知道我居然還能在烏克斯豪爾迷路，那恐怕要笑死人了。

「叮鈴、叮鈴、叮鈴……」

一輛馬車忽然在我面前駛過，我連忙停下了腳步，讓馬車先通過。

嗚哇好險，要不是這馬車給掛了一個鈴鐺，恐怕我還真撞上去了。這個車夫也真是的，這麼大的霧就不要開馬車上路啊，多危險啊。

我正了正胸口上的新封騎士勳章，準備指責一下這個車夫。

嗯？

馬車上坐着的「車夫」，是一具骷髏骨。

我驚訝得嘴巴長得老大。

在我反應過來之後，那馬車已經走遠了。

……剛才……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對對對！

這麼大的霧，一定是我看錯了，車夫僅僅只是比較瘦而已！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命令自己不要再想，繼續往前走着。

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鬼呢對吧？贊格威爾才三歲我先不管，布萊爾十七年和我二十一年的記憶加起來，都沒見過鬼。所以世界上肯定是沒有鬼的……

……吧。

在我的面前，是一片墳墓。

這片墳墓我不陌生，是烏克斯豪爾城南面的墓園。

我我我我……我是從西門進來的，怎麼就從南門出去了來到了墓園啊？

這太奇怪了吧！

忽然，我眼前的一座墳墓，地下的土動了一下。

嗯？是我錯覺嗎……

剛這麼想的時候，忽然一隻手骨從土裏伸了出來。

「哇啊！！！」我驚叫一身，轉身就跑。

真的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只覺得周圍的霧氣漸漸變淡了。

很快，在我跑得快要力竭的時候，周圍的霧氣全部散盡，周圍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

我扶著膝蓋大呼了幾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朝周圍看了一眼。

嗯？這裏就是市場啊。

這裏是和平時一樣熱鬧的西市場。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不少商人小販都將商品陳列出來，供行人參觀挑選。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鬆了一口氣。

剛剛，一定是我出現幻覺了。一定是我這兩天趕路太累了所以才出現幻覺了，一定是這樣！

調整好呼吸之後，我決定不再去想剛剛發生的詭異事件，走去買我的薄荷葉去。

說來也奇怪，雖然我平時很少出門，但是烏克斯豪爾里也有不少人認得我——特別是當我取得了新封騎士的身份之後。要是平時，在路上鐵定會偶爾遇到認識我的人給我隨口打個招呼啥的。但是我站在這裏這麼久，似乎就沒有一個人認出我，甚至好像是沒有人看到我。

是我的錯覺嗎？

算了，反正我也不太習慣被一堆人打招呼就是了。

於是我來到了我常來的販賣薄荷葉的小攤子，朝老闆打招呼道：「嘿老闆，給我來兩包薄荷葉，要最新鮮的哈。」說完，我便低頭掏錢。

等我把錢拿出來的時候，抬起頭，發現老闆依然坐在馬紮上一動不動。

「嘿，老闆！」我又叫了一聲。

老闆依然跟沒聽見一般，一動不動。

是在發獃么？

我伸出手在老闆的面前晃了晃。

老闆依然沒任何反應。

我已經發覺有點不對勁了，伸手朝老闆的肩上推去……

我的手……從老闆的肩膀中穿了過去……

似乎老闆的身體是幻覺一般……也似乎是我的手是幻覺一般……

這……什麼回事？

我又伸手向攤子上的商品摸去……

各式各樣的商品，依次從我的手掌中穿過，而我的手上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實物的觸感。

我腦袋一片空白，站了起身，咽了一口口水。思考着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一個路人朝我走來，已經來到我面前了。正常人的話，此時一定會繞開我。但是他似乎壓根沒看見我一般，繼續走着。

「呼……」

似乎只是一陣風飄過。

那個人路人從我的身上穿過……又或許是，我從那個人的身上穿過。

我回頭打量著這個市場，看上去完全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任何異常。

那麼說……有異常的……只有我了。

我走在街上，伸手不斷朝身邊的任何東西摸去。可無論是人、是樹，甚至還是牆，都能從我身上穿過。

我的聲音、我的身體，似乎都是不存在的。沒人能聽見、沒人能看見、也沒人能碰到。

唯一例外的，是我腳下踩着的地板。

我的身體能穿牆而過，但是依然能結實地踩在地上。

就在我依然處於茫然狀態時，一片紅光在我面前出現。

「蒙林莉柏！」我連忙大喊：「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蒙林莉柏點了點頭。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我手舞足蹈，在旁邊一棵樹上穿來越去，給蒙林莉柏展示著。

蒙林莉柏卻是非常淡定：「你和我一樣，處於靈魂狀態——也就是變成了幽靈，所以你現在是直接看見我的，而不是我故意出現在你眼前。」

「幽……幽靈？」我無比震驚：「我是已經死了嗎？」

「倒不是死……你只是暫時變成了幽靈罷了。」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啊？」

「雖然我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但是我也有點疑慮……不過總的來說，我覺得我不要管這件事比較好。」

「為什麼啊！」我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抓住蒙林莉柏的肩膀——居然被我抓在手上了！

我能明確感覺到蒙林莉柏被我抓在手中的觸感，雖然對方依然是一片朦朧的紅光，看不清相貌，但是觸感就跟一個普通人一樣。

蒙林莉柏退後了一步，回答道：「我自然有我的考慮……而且這件事你以後會知道的。總之，你不要太害怕就是，應該對你沒有什麼傷害。」

「我都變成了靈魂了，我能不害怕嗎？我該怎麼辦啊？」我有點發狂。

「冷靜冷靜……」蒙林莉柏安撫我道：「相信我，我的利益是跟你一致的，我絕對不會害你，我說了你沒事你就沒事……應該吧。」

「喂喂喂！什麼叫應該啊！你要安慰我至少要說得肯定點啊！」

「既然『那兩個人』出現了……那麼說明至少你有好一段時間都是平安無事的吧……」蒙林莉柏似乎在喃喃自語，然後對我說道：「總之，這件事，我不參與、不干涉。甚至未來有一段時間我可能都不需要出現……如果你實在在意的話，就回去找莉莉絲吧，她應該能解決你現在的困惑。」說完，蒙林莉柏的身影漸漸變淡，然後消失不見。

「喂喂喂！別走啊！『那兩個人』是誰啊？喂！」

蒙林莉柏已經徹底消失，留下我一個人……不對，是一個幽靈。

為什麼我突然就變成幽靈了啊……

蒙林莉柏讓我回去找莉莉絲……真的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