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訓練場關門大吉

站在我眼前的洛克，似乎已經深深地陷入了久遠的記憶當中。

漸漸的，那塊矇著雙眼的布，開始濕潤起來。

眼睛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眼淚，依然能繼續流淌。

洛克伸出略微顫抖的手，似乎想要觸碰我。

我嘆了口氣，任由洛克的手觸摸到我的肩膀。

「弟弟……真的是你……弟弟……」洛克那顫抖的嘴唇發出了哭腔似的聲音，結結巴巴說道：「我的感知……沒有錯……你……真的是……弟弟……」

「噗通」忽然，洛克跪在了我面前。

啊……好詭異的氣氛啊……堂堂國王身邊的第一護衛，居然給我下跪了……

不過也幸好我們在一個比較偏的小角落，周圍沒什麼人注意到我們這邊發生的事情。

「弟弟……是哥哥錯了……原諒哥哥好不好……」洛克雖然是跪着，但是因為身材高大，依然能扶着我的肩膀。並且，由於洛克的身體在劇烈地抖動着，導致我整個人也得跟着抖動。

我低頭看着洛克的臉，此時的洛克，哪還有半分哈勞斯國王身邊的第一護衛的威風凜凜樣子？分明變回了當初那個做錯事了的小孩。

看來，對於贊格威爾的死，這四十年來，一直是洛克的一個心結。

「能原諒哥哥嗎……」見我沒有回應，洛克再次哭腔問道。

我嘆了口氣。這事，不該我來回答。不該布萊爾回答，也不該艾克回答。

我思索了片刻之後，咬了咬牙，伸手入懷摸向了魔法書，閉上眼，聚起全身的魔力涌了過去。

「啪！」

我一巴掌，打在了洛克的臉上。

在洛克一臉不解的表情中，我用着稚嫩的聲調說道：「追到……你了……玩具……我……」說着，朝洛克伸出了手。

似乎對於之前說的那股「熟悉感」更強烈了，洛克大喜過望：「弟……弟弟！真……真的是弟弟……」

「玩具……給我……」我晃了晃在洛克面前的手。

「啊！對！」洛克放開了原本搭在我肩膀上的雙手，開始在自己渾身上下到處摸索著，一邊似乎在努力找尋些什麼，一邊語無論其說道：「對……對對！弟弟追上我了……我、輸了……玩具……說好的玩具，我，我找找……」

但是，直到洛克把自己全身上下摸了個遍，都沒找到任何適合的東西。似乎本來身上就沒帶什麼在身上。

洛克咬了咬牙，把身上的背心一脫。

在背心裏面，居然還藏着另一件背心。但裏面的那件背心隱約泛著金屬光澤，但卻看起來十分柔軟。

洛克脫下了那件有金屬光澤的背心，交到了我手上，對我殷切道：「這件，是國王陛下送給哥哥的貼身甲胄哦，叫做折刃金衣。雖然穿起來跟普通的衣服一樣柔軟，但是卻是用一種特殊材質做成的，利器如論如何也穿不破哦……弟弟你穿上之後……就再也不會被剪刀刺傷了……」

說着，兩行眼淚終於突破了遮眼布的阻擋，流落到臉上。

「能原諒……哥哥嗎？」洛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件折刃金衣，在陽光照耀下折射著七彩光芒，心下甚是歡喜。對着洛克說道：「哥……不哭……玩具……喜歡……」說着，我伸出手，抹去了洛克臉上的淚痕。

「謝謝……」洛克低下了頭，似乎是喜極而泣，也似乎是樂極生悲，用顫抖著的聲音自言自語：「太好了……你終於能原諒哥哥了……四十年了……終於能聽到你這一聲原諒了……」

……

「下一個，成功通過『新封騎士』考核的人是……」夕陽之下，站在高台上的哈勞斯國王對着台下的眾人宣佈道：「艾克！」

在其他人的一臉震驚之下，我略微尷尬地走上了高台，來到哈勞斯國王面前。

嘛，我還是第一次離哈勞斯國王這麼近。如果有誰雇我刺殺國王的話，此時此刻是最佳的下手時機了吧……哎呀我亂想的。

「等等！」台下終於有人忍不住大聲問道：「洋蔥什麼時候通過洛克先生的考核的？我們都沒看到。」

迪恩總教官立即朝此人罵道：「閉嘴！在陛下面前不得無禮！」

那人嚇得一驚，連忙閉嘴，緊張不安起來。

「無妨無妨，有人表示疑問很正常。」雖然哈勞斯國王一開始也有些不悅，但既然迪恩總教官先一步做出過激反應了，正好自己也可以借坡下驢，說道：「是洛克親自跟我報告的，說艾克通過了他的審核。理由是艾克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具有相當的勇氣和智慧。這一點，是騎士中非常難得的美德。」

既然身為國王身邊第一侍衛的洛克都這麼說了，那麼大家也沒什麼意見了，畢竟在他們看來，我跟洛克完全沒有任何交情，自然不可能給我放水，只是想不通我到底是怎麼通過審核讓洛克做出這樣的判斷就是。

而我則是偷偷看了洛克一眼，心懷尷尬和愧疚。洛克肯定是看在他「弟弟」贊格威爾的份上，給我放的水。就連自己的女兒尤利婭，洛克都能如此嚴格大公無私。之所以會給我放水，足以證明四十年前的這個心結對洛克來說有多重要——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重要。

而我現在的腦子裏比之前更加熱鬧了。不但擁有艾克和布萊爾的性格和記憶，又新加了一個三歲的贊格威爾的性格和記憶。但幸好的是贊格威爾的加入似乎不影響我的性格，只是多了一份幼年記憶而已。只不過剛剛接受這份記憶的時候，人處於恍惚之間沒有反應過來，於是用的依然是單純的贊格威爾的性格和記憶跟洛克進行的交流。

而洛克在解開自己心結之後，並沒有繼續追問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覺得心結解開了一切都不重要了，還是以他的感知能力自己明白了什麼，反正也省下了我給他編借口的功夫。

我單膝下跪，雙手舉過頭頂，從哈勞斯國王的手上接過了遞來的騎士勳章。

啊……真的沒有想到啊……我最終居然還真的當上騎士了。

我站起身來，手握騎士勳章，偷偷朝迪恩總教官使了個眼色。

瞧！我說到做到了哦！我真的得到新封騎士的資格了哦！

迪恩總教官一愣，馬上明白我的意思，對着我淡淡一笑，也偷偷給了立了個大拇指。

啊……這半年來第一次被迪恩總教官稱讚啊……感覺好有成就感啊……當然，用布萊爾的角度來看，被自己的弟弟稱讚，有種怪不好意思的感覺就是。

……

全訓練場37名學員，最終被評為「新封騎士」的學員，包含我和尤利婭在內，一共僅有九名。新封騎士計劃，一開始有54名學員。加上後來中途加入的妮可拉一共是55人。這55人裏面，基本上大部分都是由各個貴族精挑細選出來的最有可能成為騎士的人選。通過半年的高強度訓練，也就僅僅九名能通過最終的考驗。這樣的成果，究竟值不值得、符不符合當初的預期，以及未來還會不會開展第二屆的新封騎士計劃，就不可而知了。

西元1258年1月3日，烏克斯豪爾鎮。

「啊！還是自己家的床舒服啊！」回到城堡之後，我一頭倒在房間的床上。

「洋蔥洋蔥！」忽然，姐姐的聲音從房外傳來。

我大吃一驚，連忙從床上爬起——但還是晚了，姐姐已經沖了進來，一把把我抱住，將我壓倒在床上。

「喀拉、啪！」

我的床應聲散架。

姐姐那龐大的身軀把我壓得透不過氣，我連忙一邊咳嗽，一邊伸手往姐姐身上拍去。

「啊呀呀呀抱歉。半年沒見到弟弟了，有點兒興奮。」姐姐笑着爬起身來，對我稍微地表示歉意。

看來哪怕我已經得到新封騎士的稱號，依然敵不過敵不過姐姐啊。

姐姐拉着我的手一邊甩一邊興奮叫道：「洋蔥啊！半年沒見了，你瘦了好多啊！這半年裏面，我每天都在想你，茶不思飯不想啊……」

我低頭看了看姐姐那比半年前似乎還壯實了一點的身軀，皮笑肉不笑：「姐姐倒是更豐滿了一點……這就是茶不思飯不想的結果嗎？話說我姐夫呢？」

「他去軍營巡視了，等等就回來……今晚我們一定要大辦一場宴會，慶祝你的回來！」

「呃……宴會就算了。前天晚上在訓練場舉行的結業宴會吃得我肚子都快爆炸了，到現在還沒消膩呢。」

前天的新封騎士最終考核結束之後，訓練場如期舉辦了結業宴會，大家都互相哭訴著不舍，又吃又喝的，我作為新封騎士之一，被輪番灌酒，導致昨天一天都暈乎乎的，沒能及時趕回家，直到今天才到家——不過也幸好，尤利婭作為病號，沒法參加宴會。要不然給她灌了酒的話，恐怕第二天還得再大吃一頓——召開集體追悼會了。

宴會進行一半的時候，我就發現沙爾曼已經不見了。後來詢問迪恩總教官，總教官才告訴我正當我們宴會最熱烈的時候，帝羅老前輩再一次來了，在我們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順利地將沙爾曼接走。沙爾曼離開了，但是沒有好好跟我道別……這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雖然沙爾曼沒有跟我好好道別，但有一個人倒是好好跟我道別了。

宴會即將結束的時候，提婭賊兮兮地把我叫到了一邊。我醉醺醺地跟了過去之後才發現，原來提婭自己也是醉醺醺的。似乎是藉著醉膽，提婭紅著臉，很認真地跟我說道：「明天，我們就要分別了。」

「嗯……」最然我已經醉得差不多，但是意志還是清醒的。不懂提婭是想要幹嘛，於是只能嗯嗯哼哼地打算先糊弄過去。

提婭醉紅著臉，盯着我看了老半天，似乎是藉著酒勁，鼓起勇氣說道：「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來雷恩迪堡找我玩哦……」說完之後，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來。我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提婭的腦袋，小聲說道：「會的，會的。」也不管提婭到底有沒有聽見了。

……

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拿出騎士勳章，對姐姐炫耀道：「從今年開始！你弟弟我也是一名騎士了喲！」話剛說出口我就後悔。

姐姐一看到我的騎士勳章，再次興奮地跳了起來，一把把我抱住：「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洋蔥你真棒！」

再次被姐姐壓在地上的我徹底喘不過氣，感覺骨頭已經斷掉兩根了。

（第二卷，新封騎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