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喜悲

第十四章喜悲

生活帶來的意外,之所以意外,是因為承受不起。

小離揮舞著小爪子在餐桌上風捲殘雲般的大快朵頤的時候,成子木卻沒有動筷子,他手機響了一下,在小離沒有注意的時候看了一眼,然後便是沉默,回復了幾個字之後,便坐在一旁看著小離埋頭啃肉。

幾個年輕人坐在一桌,莫喬和楚辛互相膩死人不償命的互相夾菜,之前小離一直沒發現端倪,可是此刻她手裡抓著一個雞爪子眯著眼看對面的莫喬楚辛,才發現有些不尋常。

一直以來,楚辛在小離的印象里幾乎是個男孩子,她的頭髮一次比一次短,而且,身在軍校,性格和脾氣炸的很,但是只要和莫喬在一起,她就出奇的安分,雖然偶爾鬥嘴,不過每次都被莫喬那三寸不爛之舍給堵回去,之前在一起兩人看著就像哥們一樣,如今細細品來,倒真是曖昧到不行。

陳嚴一本正經的湊過來,小離立刻將雞爪子藏在身後,一臉警惕的看他。

「小離子,你看看人家莫子和楚辛,近水樓台先得月,羨慕不,你說你和成子天天睡在彼此隔壁,怎麼就沒見你倆牽個手。」

「你天天往夜店跑,怎麼也沒見你陳大少顯擺著領個漂亮姑娘。」跟他們混久了小離損人的功夫也是見長,語氣也和他們一個調調。

「本少爺的高貴身軀,那些個庸脂俗粉入不了眼,你要是和成子是兄弟情分,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倆湊合一下,年輕人,談個戀愛浪漫一下,也不枉你來北京城走一趟。」

「別介,您高高在上,我高攀不起,你說你看上我哪一點了,我改。」小離一臉真誠的看他,那小眼神,別提多認真,彷彿真的只要陳嚴開口說,她就痛下決心改掉。

「無趣,連個小笑話的梗都接不全,無趣無趣。」陳嚴揮揮手,一臉嫌棄。

一旁的楊明朗優雅的吃著盤中餐,眼神彎彎的看著陳嚴,面色微動,稍稍嘆息,回頭看見小離伸長胳膊要夾對面的菜,都站起來了還是夠不到,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共筷,替她夾進盤中,小離邊往嘴裡塞邊含糊著說謝謝,楊明朗心裡一笑,這丫頭,還挺可愛。

許影替成子木倒滿飲料「阿木,怎麼不吃東西,有心事?」。

「沒事,不太餓,你先吃,不用管我。」

回頭一巴掌拍在小離頭上「你怎麼跟個小母豬似的,搶食呢,能不能喝口湯歇口氣再往嘴裡塞。」

「我是母豬,你們吃的都是豬食啊。」小離眼光嗖嗖的瞪他,郭姨上菜過來,小離抬頭一臉痛心的說「郭姨,成子木說你做的菜像豬食,快拿你的鏟子過來滅了他」。

郭姨楞了一下,「這話要是老首長聽了去,你們又要遭殃,有的吃就快填肚子,晚上還有煙火會呢。」。

「得啦吧,就你那道行,還惡人先告狀狀!」

「成子木你少得意,還不是你先挑事,我吃我的飯,誰讓你多嘴。」

「還不是因為你吃的太難看,滿桌子我怎麼不說別人。」。

「你就看我好欺負,你敢說別人么,他們合夥掃了你。」小離一臉憤然。

「哎呦喂,知道的知道你們在吵架,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兩口鬥嘴呢。」陳嚴涼涼的開口。

「陳嚴你閉嘴,張口閉口小兩口,你想找女朋友沒人攔著,我可是純潔的好學生,你可別把我帶壞。」小離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語氣不悅。

「話多也不怕閃了舌頭。」成子木嗖嗖的放箭。

「陳嚴估計被莫子和楚辛刺激了。」許影捂嘴笑到。

「陳嚴,怎麼著,羨慕了,心癢了,你說你那麼多青梅竹馬的小公主,你怎麼愣是沒拐一個,我和小辛這榜樣做的夠明顯了,你丫一點沒學會,看來你花心大少的名聲,不實在啊!」莫喬抬頭,張嘴喝了一口楚辛遞過來的啤酒,嘲笑道。

「我算看出來了,敢情今晚是把槍口對準我了啊,我說你們真他媽不是人啊,老子和你們一起革命十幾年,怎麼今晚都向著小離子說話。」

「因為我天真可愛又漂亮啊!」小離笑咪咪的捧著成子木遞給她的飲料。

「小離子你真不要臉。」陳嚴呸了一口。

「其實我也覺得自誇的有點過了。」成子木輕笑。。

「張小離你好歹矜持一點。」許影一副你很丟人的表情。

「我覺得小離很好啊,可愛,也算漂亮啊。」楊明朗溫柔一笑,眼神明亮。

「聽見沒,還是學長有眼光,你們這些人眼睛有問題。」小離瞬間氣勢滿滿。

成子木無聲的與楊明朗眼神碰撞,可他依舊一副溫吞的樣子,看不出什麼變化,氣氛忽然微妙了起來,除了陳嚴輕哼了一聲,便再無下文。

時鐘敲響,鞭炮齊鳴,雖說有明文規定,城市不允許放煙火,而且成家又是在機關大院,但是這是成爺爺隔了十幾年第一次在北京過年,大家都沒走,一起熱鬧,還是放了幾把,小離忙著群發祝福簡訊,這是過年的習俗,但是陳嚴和莫喬等人卻一臉嫌棄的說她老土,小離這才知道,在他們這裡,發簡訊祝福,是見又土又矯情的事。

她心裡小小的失落了一下,卻在接到成子木的回信后,笑了起來,他只發了四個字「新年快樂。」隔著幾個人,小離抬頭看向他,彩色煙火映在他帥氣年輕的側臉,然後,他回頭,對她微笑,燦若煙花,他無聲開口,眼神溫柔。

多年以後,小離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滿天煙花中,成子木微笑的臉,想起他無聲的那句話。

小離最後被成子木背上了樓,玩到最後,她和陳嚴和莫喬杠上了,又恢復了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風姿,掐著腰猜拳猜的那叫一個虎虎生風,最後陳嚴被楊明朗拖走,莫喬靠在楚辛肩上嚷著老子沒輸,再來一次。。

小離醉的一塌糊塗,躺在床上就呼呼睡了過去,沒在意手機上的幾條未看簡訊,也忘了,今夜她沒有收到小晴方易和邢沫的祝福簡訊。

將小離安置好,成子木轉身去了爺爺的房間。

那晚,小離甜甜睡去,卻莫名的被一場又一場的噩夢驚醒,猛的坐起,下意識的抬起手,才發現已經九點了,她一臉疲憊的下樓,想借著領紅包來消散噩夢帶來的不快,卻發現成子木不在客廳。

剛才下樓路過她他的房間,房門大開,裡邊沒人,小離打著哈欠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牛奶,笑嘻嘻的跑到正在客廳看報紙的大人面前。

「爺爺好,奶奶好,爸爸好,新年快樂。」小離一本正經的開口,小手卻是絲毫不客氣的伸了出去。。

手上拿著厚厚的紅包,小離沒有注意到老爸和成爺爺眼中的一抹深色。

換好衣服,小離記得今天要跟著父親去戰友家吃午飯,她背著小挎包下樓,還在疑惑成子木為什麼一大早不在家時,她從昨夜就不曾打開看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是曲晴邢沫專屬的鈴聲。

「沫沫,新年快樂!」小離開心的叫起來。

笑容停滯在嘴角,小離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見成子木從外面走進來,一臉疲憊。

電話里的哭聲還在繼續,小離聽的心臟一震一震的,掛掉電話前,她輕聲安慰了邢沫,然後看著成子木向她走來,緊緊抱住她。

「沒事了,小離,沒事了,別擔心,沒事了。」

小離抬頭看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心裡一陣一陣的心疼,眼淚嘩嘩的掉落下來。

為什麼,一夜之間,為什麼在這個最美好的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她的小晴,卻出了這樣的事。

邢沫的第一句話是「小離,怎麼辦」

然後便是哭哭啼啼的說了大概,小離只聽見她軟弱無助的哭聲,最後在成子木的房間,知道了事件的始末。

其實,事情很狗血,這是小離第一反應,然後才是蔓延無邊的心疼。

曲晴和方易的事被學校和大人發現了。

成子木說的簡單,可是小離卻覺得他在隱藏什麼,太過了解彼此,知道瞞不住她,成子木悲傷著說出了全部始末。

事情就發生在小離離開青梅鎮的前一夜,從小離家離開后,曲晴心煩的拉著方易去小餐館喝啤酒,其實幾個人中,曲晴是最重感情的,她從小被母親帶大,父親簽了合同在遙遠的非洲做苦力,多年未歸。她性格最是大大咧咧的,可是家庭的原因,導致她其實內心很敏感,所以小離要離開,她表面不在乎,心裡確實很捨不得,所以那天晚上,喝多了。。

方易也是糊塗了,看著她難過,也捨不得她一個人回去,想多陪陪她,方易的父母是開餐館的,平常住在店裡,所以那天,兩人醉醺醺的就睡在了方易家裡。。4c27cea8526af8cfee3be5

一個醉的不省人事,心裡難受不知所錯,一個面對著年少的衝動和憐愛,所以一切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發生了。。

小離忽然很後悔自己只顧自己的難受,忽略了第二天來送行是曲晴的不正常。

她更後悔自己就那樣簡單輕鬆的連再見都不說就離開了那裡。。f73b76ce8949fe29bf

然而,更狗血的事就是那天店裡停電,方易父母回到家休息,推開房門想看一下兒子,卻看見了兩人正在,,,,小小年紀的她,繞是再堅強,也是完全嚇壞了,事情瞞不住,雙方父母,學校,很快傳遍了,一輩子生活在那樣安寧的小鎮的兩家人,關係好了半輩子的兩家人,徹底鬧翻了,在那個還有些封建的小鎮,兩家的名聲盡毀,兩人的學業毀了,小晴的母親心都哭碎了,方易倔強的要休學打工賺錢,娶曲晴,可是那個總是慈眉善目對曲晴和小離她們好的不得了的方家媽媽,第一次露出了可怕的面容,她瘋狂的打著方易,更瘋狂的辱罵曲晴。

曲晴的母親也丟不起這個人,年少破碎的愛情在彼父母的強制下,方易的父母賣了餐館,賣了房子,帶著方易幾天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曲晴站方易家門口,在漫天大雪中的夜裡,渾身滾燙的倒在無情冰冷的地上,脖子被雪地里的玻璃划傷,險些出事。

小離知道這一切的時候,這一切已經發生了一個月了,她得了重感冒,幾乎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過了一個月,而邢沫也被禁止和曲晴聯繫,手機被沒收,成子木得到消息,是被父母關了一個月的方易換了新卡后跑出來簡短的發了幾條信息。

他們一家,在北京,方易有個舅舅在在北京,屬於倒插門女婿,放棄青梅鎮一切的方家人,拿著賣房的錢和舅舅資助的錢,買了個六十多平方的小房子,在四環以外,而他的父母,拉著三輪車,在街上擺攤賣小吃,方易進了一所普通的工農學校,與青梅鎮徹底隔絕。。

曲晴在那個雪夜裡,失去了方易得消息,在醫院裡的病床上,沒有等到他的少年,她也失去了再也無法重見光明的青春,她短暫又殘忍的愛情,也無疾而終,她身體好后被母親花錢送去了鄰市的寄宿學校,沒有手機,甚至沒有去她表姐所在的學校,沒有人知道是哪一所學校。。

邢沫在大年三十晚上偷偷找出了自己的手機,發了幾條消息,彼時的小離,正在餐桌上,和新交的朋友們喝酒作樂。。

成子木去見了方易,了解事情始末后才決定告訴小離,可是還沒來得及說,邢沫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成子木讓成爺爺幫忙,所以方易一家才能用最便宜的價錢買下那所房子,上工農學校的手續也是,根本不是仰仗他那個倒插門女婿的舅舅,這些,成子木沒有告訴小離。。

這也是後來,方易在北京立足,卻為何一直願意跟著成子木手下,替他賣命。

小離跑出了門,她在偌大的機關大院里瘋狂的跑著,成子木拿著羽絨服跟著,隔著幾個別墅的楊明朗和許影都在自家門口看到了兩個人的身影,本以為兩人走在耍瘋,可最後卻看見小離暈倒在雪地里,而她的父親也滿臉驚慌的跑了出來,然後是成家爺爺和奶奶,還有成子木那快要流淚的眼睛。

小離高燒一直不退,迷迷糊糊的說著胡話,她一遍又一遍的夢見曲晴扯著嗓子怕她沒良心,然後看見她笑的無比哀傷的滿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

她愧疚的把錯歸在自己身上,她以為這一切都與自己有關,她固執的沉睡在自己的夢裡不願醒來,甚至,不願去理成子木。。

多希望,只是夢一場。。

可是夢醒時分,現實依舊森涼無奈。。

離開學也只剩三天,小離平靜的開口,「我想回去看看,沒有了小晴,還有沫沫,至少,還有小晴的媽媽,我應該去看看她。」。

張天成帶著小離回了青梅鎮,成子木不顧小離的排斥跟了回去,一路上,他固執又心疼的握著小離冰涼的手,儘管她依舊吐髒了他的衣服,也不願鬆手。

一樣的路,離時總覺得再回來會滿心歡喜,才發現,有些痛和意外,太過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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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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