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什麼是公平

第485章 什麼是公平

溧陽城內。

羅椿一方面在和秦王朱樉聯繫,另一方面也和藍玉通著書信。

原本在藍玉眼中,她不過是個小嘍啰,可在書信的往來中,隱約知道了她似乎掌握著秘情處之後,便對她大有改觀。

谷盛雖是也是秦王一脈的人,卻並不知羅椿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幾個月以來,羅椿一直只是以自己超凡的動員能力和組織能力控制著溧陽的難民。

羅椿的動作自是被高磊高俊兄弟看在眼裡,高磊高俊兄弟有時候會湊在一起說些什麼,可更多的時候,是對羅椿的命令服從,但不能理解。

自從宋嵐清決定留在溧陽之後,高俊便時常去看望宋嵐清,倒是再也不提追求之事。

這對宋嵐清來說倒也算得是一件好事。

這日里江恆德帶了酒來找羅椿。

取笑道:「以前從不喝酒的人,近日裡怎麼越發的酗起酒來?」

羅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江恆德,將江恆德手中的酒罈子接過來,抿上一口,去感受酒味道里的辛辣。

羅椿問江恆德:「你說這天下為何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江恆德問:「在你眼中何為公平何為不公平?」

羅椿哈哈大笑:「到底是我錯了,一心想要去尋各中真相,尋到了又能如何?走到最後我才發現,我不過是那撼樹的蚍蜉啊!」

江恆德知道羅椿雖然身在拱衛司主官這一職之上,卻一直暗中做著自己的事情,每次羅椿到他府上,他也總是暗暗地幫著她。

眼下與她一道在這溧陽城,依然是陪著她一起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了。

可他聽到羅椿這樣問,還是止不住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道:「也許這天下本就沒有公平和不公平這個說法,不公平的只有事。」

羅椿道:「是啊!不公平的只有事,你可以說這場賽事的判官不公平,科考中某個考生與考官認識不公平,軍隊里的功獎懲不公平,但不能說這天下不公平,天下本就一樣不一樣的,只是看對誰而已。」

若但只**平二字,便是不偏袒某一方或某一個人,即這世上的每個人承擔著他應承擔的責任,得到他應得的利益。

而在羅椿看來,她的兄長父親,她的家人,所遭遇的完全是姓之下的極度不公正待遇。

比起去問這天下為何有不公,這極度的不公為何會落在她的頭上,她更想問,這世界為什麼會如此的沒有道理?

可仔細想想,她又會覺得,是這個世界太講道理了,所以才會顯得很沒道理。

沒道理只是外在,有道理才是本質。

譬如如今高坐廟堂的人,打下了這天下,就能掌握這天下,這就是道理。

再譬如,有人辛苦一生,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積攢下了幾箱金銀財寶,你與人為善,經營了幾座礦山和一家餐館。

在這種情況下,別人窮得響叮噹,早飯只能喝水,午飯只能吃糠,這對別人來說,就不能叫做公平。

換個角度,今上做出的種種決斷,對今上來說是合乎情理的有道理的,而她,就是那個窮得叮噹響的人罷了。

不管這天下是否公平,是否有道理,總歸她面前的結果是不公平的,是沒道理的。

若是將複雜的人和事壓縮成了極為簡單的兩個點,然後硬把這兩點聯繫了起來,就是富家人——大魚大肉,貧寒者——稀飯鹹菜,這不是追本溯源得來真章,只不過是牽強附會而已。

聽著羅椿絮絮叨叨,江恆德道:「既你說到此處,你不妨如此想,這世上之人,靠自身積累可以導致富貴,靠祖上留傳可以導致富貴,靠偷靠搶也可以導致富貴,但靠祖宗留下那點兒家財,很快就坐吃山空,那叫破落,前朝貴族竊取了我漢人的天下,一開始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往後人多了,錢就不夠分了,福澤也耗乾淨了,便成了一座腐朽之城。」

他見羅椿在聽著,繼續道:「今上當年帶領士兵拼死拼活打下了江山,為了他的子孫後代,也是為了權姓永流傳,我們許多人都只不過是他權姓下的擁躉者,可我們在擁躉的時候,也是在為我們自己謀得一條生路,眼下你道你家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可換了人坐上那高位,受不公正待遇的便是旁門別家了,我不是說你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而是說,在某個時下某個人做的某個決斷也許是最合適當時那樣的背景和環境的。」

江恆德頓了頓,道:「我們旁人無法理解,也無法成為旁觀者去看透一切。」

江恆德並不是幫誰說話,他只是覺得,眼下的羅椿似乎進了一個死胡同。

眼下謀的事情犯了要命的大罪已經是定局,可對羅椿來說,走進這死胡同並不好,即便是走向死亡,他也希望羅椿能內心坦蕩蕩。

在江恆德理解里今上就是個最牛逼的一方霸主,這個最牛逼的霸主覺得看某人不順眼,於是命令一幫人跟人家對砍,結果折了一群人兄弟。

他不服,接二連三地帶著人去砍,這就是所謂的戰爭了,死的都是無辜的,而這個頭頭作為始作俑者,卻能繼續活得好好的,卻不知,小弟替他賣命,是因他能給他們發錢,而且砍出花兒來還能邀功請賞,當個美差。

就好比隋文帝楊堅和隋煬帝楊廣,老子打天下,老子懂得帶一幫小弟去砍人,到了兒子手裡,兒子就不知道了,於是隋朝到他手裡直接就亡了。

國家沒有因為他很努力地想要建立功勛而存活更長時間,這直接證明方法比努力重要,也就是說明,這個世界很講道理,卻不見得人人都能接受這樣的講道理。

而眼下,羅椿便是不接受這樣講道理的人。

一口酒一口酒的喝著,羅椿眼圈紅了幾遍,卻始終沒有落下淚來。

她看江恆德眼神也是神了又深,卻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

之後羅椿歪歪倒到的去找了宋嵐清。

宋嵐清知她是女兒身,直接將她扶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她拿走羅椿手裡的酒罈子,這時羅椿才落下一滴眼淚來。

在宋嵐清的眼中,羅椿和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樣,她和羅椿一樣扮過男兒身,她不知道羅椿背負著什麼,卻一直知道羅椿比她更堅強。

於是羅椿的這一滴淚,一下子就打在了宋嵐清的心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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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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