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十一

鹿鳴:十一

破舊的房間裡面篝火燃起來,燕晗靠近了感受到溫度,才覺得身上的疼痛緩和了一些。

借著晃動的火光,俞璋言先用隨身帶著的藥膏,在燕晗的腳踝處均勻塗抹了一些,又將腿上磕破流血的地方簡單做了包紮,才抬起頭來問燕晗道:「好點兒了沒有?」

燕晗點了點頭,「好多了。」

「還好除了腳踝扭了筋骨,其他地方都是小傷,只是傷處太多,你可能要疼上些日子了。」

「沒關係的。」燕晗道:「只要二姐和妹妹們沒事,我不怕受傷的。」

俞璋言看著火光映照下燕晗一面有些稍稍腫起的臉,蹙眉道:「你擦破皮的是右臉,腫起來的卻是左臉,是那劫匪打你了嗎?」

說罷了,俞璋言又自我否認道:「不會是劫匪打的你,若他能追上打到你,也不會讓你逃掉了。」

燕晗摸了摸自己的臉,最初挨打后那股火辣辣的勁頭已經過去了,此時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主母擔心姐姐安危才打的我,她沒有多少力氣的,早已經不疼了。」

俞璋言伸手輕輕摸了摸燕晗的臉,嘟囔道:「傻丫頭!」

燕晗一聽,聲音即刻拔高了,「你那天分明還說我不傻的。」

「呃~」俞璋言道:「我的意思不是你傻,是讓你不要覺得,別人對你的傷害都是理所當然,哪怕是你的家人。」

燕晗對這話聽得半知半解,但感覺涼涼的藥膏抹到磕破的傷處和腳踝上,果然痛感一陣比一陣減少,驚喜道:「沒想到你不僅會抓壞人,還會治傷。」

俞璋言眼睛裡帶起笑意,「小時候練功時經常磕磕絆絆,小傷去找大夫也嫌麻煩,出門的時候便習慣將傷葯帶在身上,只要不是太重的,大多都是自己包紮養養也就好了。不過我是男人身強體壯與你不一樣,待你傷痛緩了,我帶你回去,還是要找大夫好好看一看。」

「嗯。」燕晗點了點頭,將手伸到火堆旁,烤一烤手掌心,烤熱了又摸摸自己的臉,不一會兒手心也熱,覺得臉頰脖子也暖和了起來。

抬眸看看四下里已經破敗的月老廟,俞璋言感受著當下的氛圍,最後將目光落到燕晗身上,有些奇怪道:「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好像上輩子也在這種地方遇見過你一樣,細想卻實在是沒有來過這裡。」

燕晗驚喜道:「原來你也這麼感覺?我還以為或許是我小時候來過這裡,結果腦子太笨給忘記了呢。」

俞璋言用棍子撥了撥正在燃燒著的柴火,眼眸深深看著燕晗道:「或許這就是我們兩個的緣分吧。」

燕晗托著自己的腮,盯著跳動的火苗道:「姨娘說,如今我的親事只能是看緣分了,緣分到了說不定親事也就到了,可是你覺得我們有緣,我又不能嫁給你,可惜了。」

俞璋言撥著火的動作一停,呼吸屏了一瞬,朝著燕晗問道:「那你想不想嫁給我?」

燕晗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將俞璋言看了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嫁給你,可是姨娘和爹爹說我們不合適,那我就不能嫁給你,我要是不聽姨娘和爹爹的話,爹爹會很生氣,姨娘也會很難過,她如今生病了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難過,所以我不能嫁給你。」

俞璋言呵呵笑了兩聲,「這個問題倒是好辦,只要你願意,等著便可。」

燕晗不明白,「難不成你真要娶我?京城裡的人都嫌棄我是個笨蛋,不願意娶我,而且我名聲彪悍,加上今天在街道上騎馬一闖,又曾經殺過人,更沒有人娶了,你不嫌棄這些嗎?」

「嫌棄什麼?」俞璋言言語痛快,「同你賽馬的人是我,看你殺人的也是我,你騎馬跑得再快也跑不過我,我殺過的壞人也比你多的多,嫌棄你,難道是在嫌棄我自己么?」

燕晗蹙著眉頭道:「要是爹爹和大哥他們能這麼想就好了,我就不用再嫁徐二那樣又丑又煩人的夫君了。」

提起那被嚇尿了褲子的徐二,俞璋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徐二是又丑又煩人的夫君,那在小燕晗心裡,我是個什麼樣子的夫君呢?」

燕晗想想,認真道:「想繡球一樣的夫君。」

俞璋言面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像馬?為什麼會是馬呢?」

燕晗解釋道:「是像繡球一樣漂亮又勇敢的馬,但是更像是神仙。」

「為什麼又成了神仙?」

「你生的像廟裡的神仙一樣好看,會懲治壞人,而且常在我困難的時候幫助我。」

俞璋言聽著,心頭稍稍緩和了一些,神仙這個比喻怎麼聽,也比馬要好上一些。

兩個人在破廟中又坐了片刻,待燕晗的腳踝能輕微動彈之後,俞璋言將燕晗抱上了馬,自己緊隨著坐在她的身後。

饒是燕晗遲鈍,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臉紅道:「我自己騎馬就可以的。」

「騎馬少不了動腿腳,你剛剛好些,不能再磕碰了,安安心心坐著就好。」說話間,馬兒已經噠噠的邁開了步子,繡球似乎也格外中意俞璋言的這匹馬,乖乖的跟在後面,不時用腦袋蹭一蹭對方的身體。

回到家的時候夜已經深了,燕晗看見門口只有姨娘臉色蒼白,披著厚厚的衣裳焦急的等在那裡,在看到遠處燕晗騎馬歸來的身影時,才哭著喊了一聲,「晗兒!」

馬蹄停在府門前,燕晗看著姨娘的樣子也覺得心疼,剛要翻身下馬,卻被俞璋言扶住了腰身,快她一步下了馬,而後一伸手將燕晗抱了下來。

燕晗的爹爹和大哥聞聽了消息,安慰了受驚的其她三姐妹,轉身出了門后,正巧看見俞璋言抱著燕晗,往燕晗母女的院子里走。

這本是件於禮不合的事情,於是燕晗的爹爹緊跟著追了過去,到了房中,見俞璋言剛剛將燕晗放下,想開口說幾句,但礙於俞璋言身份和今日對幾個女兒的救命之恩,話到嘴邊張開口,卻成了,「有勞俞少卿了。」

出於輩分,俞璋言朝著燕晗的爹爹行過一禮,緊接著交代道:「三姑娘受了傷,腿腳已經簡單包紮過了,還望大人趕緊請個大夫來看。」

燕晗的大哥一聽,趕忙轉身出去請大夫,而燕晗的爹爹則看了女兒幾眼,又將目光落在了俞璋言身上,眉心剛剛蹙起,便聽俞璋言又道:「大人,小侄正有事情要同大人商量,還請借一步說話。」

燕晗的爹爹知道有些事情人多也不好開口,於是點了點頭,帶著俞璋言去向了書房裡。

燕晗坐在床榻上,獃獃地看著俞璋言跟著爹爹走了,一路上也從沒有聽他說起有什麼事情要找爹爹,便覺得滿心疑惑,不明所以。

燕晗的姨娘掀起女兒的衣裳,看看身上的傷,瞧著只要不是太過隱秘的地方,幾乎都已經被細心的處理過了,又想想方才俞璋言的態度,心下便明白了幾分。

看著女兒似乎並無大礙,燕晗的姨娘開口問道:「晗兒,你覺得那俞公子怎麼樣?」

燕晗點點頭,「他人很好的。」

姨娘眉心稍稍舒展開來,低聲道:「你心思不活,也不知道進了他那樣的高門大府裡面,能不能過的好?」

燕晗道:「他們府上很漂亮的,比我們家還要大。」

燕晗的姨娘苦笑一聲,「我就是個做妾的命,知道做妾吃的是什麼樣的苦,本想讓你嫁個尋常人家為妻,可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燕晗不解,「出了什麼事情?」

姨娘嘆息一聲,「晗兒啊,雖說是受了傷,可到底男女授受不親呀!」

「姨娘,我當時身上可疼了,是他抹了葯才見好,而且他說不會將這件事情說出去的。」

「傻孩子,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不明白這一點,那俞公子心裡該是明明白白。」

燕晗半知半解,聽姨娘提起他,便道:「我喜歡他那樣的夫君,要是爹爹和姨娘同意,我就嫁給他。」

姨娘無奈:「莫說你喜歡他,怕是這京都城裡的富家貴女,十有八九都喜歡他,你二姐姐幾次三翻去到俞府找那俞家姑娘,究竟抱的是什麼心思,你不知道,姨娘卻是知道。你二姐姐是王家嫡女,入得了入不了那俞公子的眼還得另說,你一個庶女,最大的榮耀便是過去做個妾了。」

燕晗道:「做妾也可以,我不在乎這個的。」

看著女兒目光清澈,又帶著些執著,燕晗的姨娘道:「你要是做了妾,進門之前他還會娶別的女人,你能接受嗎?」

燕晗細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姨娘看著她,臉色蒼白嘆息一聲,再沒有下文了。

夜深了之後,同俞璋言說完話的爹爹來到了姨娘院中,燕晗聽他們說起了她的婚事,言語之間,都圍繞在一個「妾」字上面。

燕晗想一想姨娘說過的話,想著以後她或許就會變成姨娘,俞璋言還會娶一個像主母那樣的妻子,在家裡姨娘事事做不得住,吃什麼穿什麼,甚至說話都要看主母的意思,想到這裡,燕晗便覺得又不想嫁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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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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