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異常的柳巧巧

「副主任不可能！想都別想！」

「主治醫師？」

「你把你的畢業證、資格證拿出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升主治！」

「那……你刁難我！你不厚道！馬尾辮那邊……」

「半年！半年後升你主治！這是我的底線！」

「我不能整天守在醫院，要隨來隨走！」

「成交！」

「趙叔，我還有個事想問一下您老，……」

張小洛嬉笑著從趙院長的辦公室出來以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他這次來找趙庭，根本沒有靠趙庭的關係升職的念頭，而是想儘可能地擺脫開住院醫那不可隨意離開醫院的束縛。更重要的是，他想問一問趙庭，醫院管理高層為何從那風水「中樞」之位的綜合樓，搬到了血光不斷的醫技樓頂層。

張小洛並沒有返回婦產科，而是轉身下樓，溜達著出了醫院。他在醫院對面的超市內買了些水果，又買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他想去探望一個人，因精神虛弱而請假在家的柳巧巧。

柳巧巧雖然畢業於J市醫大護理系，但她並不是J市人，而是L市人，J市和L市雖同屬S省，但相隔近四百公里。柳巧巧父母在老家務農，只有她和老公住在J市。近幾年J市房價猛漲，無老可啃的柳巧巧夫妻二人短期內是買不起房的，只好租住在J市東郊的一座老房子里。

兜兜轉轉折騰了近一個小時，張小洛才最終站在了柳巧巧租住的小區門口。這裡離張小洛每晚必去的青石巷不太遠，緊鄰一個年代久遠的化工廠，柳巧巧所租住的這個小區，也是這家化工廠分配給職工的宿舍小區。

見張小洛來訪，柳巧巧頗感意外，忙將張小洛迎入房內，她自己匆忙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才再次回到客廳。

「洛，你怎麼來了？」

柳巧巧的聲音充滿了憔悴，她臉色蠟黃，嘴唇裂開了好幾道口子，眼中布滿了血絲。

「巧巧姐，琪琪姐說你請假了，身體不舒服，我來探望一下……」

張小洛輕聲回了一句，雙目眯起，似不經意地從柳巧巧那烏黑一片的印堂之上掃過。

「沒什麼大礙！就是感覺全身沒勁，吃什麼都吃不下，晚上還睡不著！也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所以才請假想休息幾天看看。」

柳巧巧目光閃爍，似有意迴避著張小洛的目光，低頭弱弱地解釋了幾句。

「巧巧姐，姐夫沒在家照顧你嗎？」

張小洛從沙發上站起身，朝著廚房瞅了一眼，又把目光掃向那緊閉著的卧室門，隨意地問了一句。

「他出差了。他是隔壁化工廠跑銷售的業務員，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他和我都不是J市人，又因為工齡不夠分不到廠里的宿舍，不拚命掙錢，在J市是待不下去的。」

柳巧巧臉上露出一股濃濃的無奈之色，聲音略有嘶啞地回答道。

張小洛轉過頭看向柳巧巧，她似乎已不再是幾天前那個陽光、善良卻又偶爾惡作劇一下的小護士了。現在的她，全身充斥著焦慮、無奈、驚惶以及絕望的情緒。

張小洛低頭想了一會，忽然抬頭看向柳巧巧。

「巧巧姐，我能看下你家的卧室嗎？」

柳巧巧聞言身體一震，手中剛端起的水杯竟「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那布滿血絲的眼中閃過濃濃的驚惶之色，猶如一隻正狂奔逃命的小鹿。

「小洛……你姐夫不在家，我……你該回去了！」

柳巧巧支吾著，忽然邁步走向客廳大門處，一把將大門打開，竟欲將張小洛趕出門外。

張小洛沒有說話，他已基本確定了心中猜測。欲進柳巧巧卧室，只是為了進一步驗證，可沒想到柳巧巧的反應竟如此激烈。

張小洛緩步走出門外，然後轉頭看向那半個身子仍堵在門口的柳巧巧，露出一絲微笑。

「巧巧姐，如你信我，可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去東郊青石巷。你找一叫「義莊」的店鋪，向店老闆索要一道符篆。你告訴他是我的朋友，他會免費給你的！」

張小洛說完，再次朝著柳巧巧一笑，轉身下樓而去。柳巧巧愣愣地望著張小洛的背影消失在樓道之內，緩緩回頭看向那緊閉著的卧室，眼中驚惶之色更勝。

張大官人的心情很差，但並不是因為柳巧巧拒絕自己參觀她的閨房，也不是柳巧巧將他趕出門外。而是他終於意識到，老張頭說的話似乎是對的，在自己看來並沒有威脅的某些東西，極可能會要了別人的命。

想著還要回青石巷給那棺材鋪魏胖子送一些符篆過去，張小洛不由得想起了老張頭曾送他的那個如磚頭般大小的手機。

「就算我有手機，義莊那魏胖子也不一定有！還是得跑一趟！」

張小洛想到這裡，心情頓時舒爽了不少。

當夜幕再次降臨的時候，張小洛已在店鋪內忙碌了很久，待一切準備妥當，他才重新坐回到木桌之後。

「三十張符篆，雞血墨斗線，沉香水……」

今夜店鋪那黑漆木門並沒有虛掩，而是緊緊地關閉著。這即是告訴那些上門求願的孤魂野鬼，暫不營業！符篆已交給對面花圈店的魏胖子，可直至夜幕降臨，柳巧巧仍然沒有前來索取。

「算了，巧巧姐近幾日應無生命之憂，再過幾日若還不來索符，說不定我只能硬闖她的卧室了。對了，她老公長期出差，她會不會在卧室里藏著一些不方便被我看到的物件……」

張小洛一邊心中齷齪地嘀咕著，一邊將那些傾注了自己一下午精力的東西收起來放在桌下，吹滅燭燈，開始盤膝靜坐。

當張小洛再次從醫生更衣室拾掇完畢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主任支菲站在護士站和護士長肖梅，還有幾個值班護士說著什麼。馬上到查房時間了，張小洛畢竟是住院醫，也不能太特立獨行，便只好磨磨蹭蹭地向著護士站走去，耷拉著腦袋站在支菲的屁股後面，等著一會的查房。

「就這樣吧，張鈺先頂替柳巧巧的班！張鈺剛來，要是有什麼想不到的地方，你們及時提醒著。」

護士長肖梅對著幾名護士說完，朝著支菲主任笑著點了點頭，便轉身回到了護士值班室。

支菲朝著新來的小護士張鈺點了點頭，正欲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準備查房，卻忽然看見身後那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不拉幾的張小洛。

「張醫生，你別站著了，去喊一下其他醫生，十分鐘之後查房。」

支大主任隨口便給張小洛安排了一個跑腿的活，又回頭給在場的護士吩咐了幾句，便轉身回到自己的主任辦公室。

「難怪你彎腰也扣不上！」

張小洛斜眼看著那挺著兩大坨走回辦公室的支菲，心中小小齷齪了一把。

「張醫生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正當張小洛心中暗樂的時候，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竟將他嚇了一跳，猶如一隻偷腥被當場抓獲的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