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抖耳朵
許夫人始終面無表情，讓一向能無話找話的玄龜都不知道該如何張嘴。
一行五人正尷尬，不想在輔國公府大門口，遇到了白嘯。
白嘯似乎是匆匆趕來，寒冬臘月的頭上直冒熱氣:「姨母?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許夫人皺了下眉:「倒是你，怎麼出來得這麼急?連大氅也不曾穿，著了風寒可怎麼是好?」
白嘯隨意地拽了下身上的常服:「本來約了友人在鳳凰樓，聽聞姨母來了輔國公府，又聽聞刑部尚書大人和首輔大人都來了，我心裡一急，沒顧上拿。」
白嘯看了眼玄龜，確認玄龜對許夫人沒有敵意，才再次看向許夫人:「我打聽過了，姓薛的兩天前出京，說是去了肅州圍獵。」
姓薛的，就是輔國公府的小公爺。
這數九寒天哪裡有什麼可圍獵的，不過就是躲避風頭的由頭罷了。
但是肅州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兩天路程，今日是怎麼也見不著了。
許夫人眉頭皺了下:「你在酒樓里聽說我來輔國公府?」
白嘯「嗯」了一聲，又頓了頓，解釋道:「我不是去吃酒，是跟他們打聽姓薛的這幾日去了哪裡，哪知道才打聽著，就聽說姨母殺進了輔國公府，這才……」
許夫人沉默著看了白嘯片刻，聲音溫和了許多:「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無礙，同大人們說清楚，便回府去了，你快坐了馬車回去，別凍著。」
白嘯一身家常的袍子，的確單薄，聞言沖諸人拱手告別。
許夫人一直看著白嘯馬車走遠了，才轉過身來，同玄龜說道:「大人，既是輔國公府小公爺不在京城，那便等他歸京，我再去刑部如何?」
「這個……」玄龜有點不好張口。
這話要怎麼說呢?
就許夫人現在這情形，煞氣衝天，滿京城的邪祟，大白日里就往這邊涌，待會兒天黑之後，許夫人若不能在神獸窩裡，可真說不好會發生什麼?
玄龜不敢冒這個險，因而他遲疑了下，道:「許夫人，恕本官直言，您雖然在輔國公府沒做什麼，但鬧出這麼大陣仗來，連皇上那邊都驚動了，這於情於理，您都得往刑部走一趟。」
「不過您放心，咱們就是走個過場，您到了刑部，也是好吃好喝地供著，該幹什麼幹什麼，等輔國公府的小公爺歸京，咱們坐一塊兒，把事情說清楚，立即放您歸府。」玄龜壓低聲跟許夫人說道。
等跟輔國公小公爺說清楚，許夫人身上煞氣想來也散了，再去哪都沒關係。
許夫人斟酌了下:「大人可否容我歸府一趟?略說幾句話便往刑部去，絕不給大人您添麻煩。」
玄龜很為難。
許大都督府的公子雖然已經發喪，但畢竟府里是死了人，再加上許夫人現在身上的煞氣，玄龜真心不想放人回去。
許夫人見玄龜不吭聲，又道:「大人若是不放心，不如跟著一道。」
「嗐，這話說的，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這滿京城裡找，我信不過誰，也不能信不過您不是?」玄龜笑呵呵的:「但本官確實得送您回府去，這說話就要天黑了，您怎麼也是女流之輩，怎麼能讓您自己個兒回府去?」
許夫人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紅纓槍沒說話。
玄龜順著許夫人的視線，也跟著看了眼，隨後像是沒看見一樣，錯開了眼。
總歸玄龜說得冠冕堂皇，圓了彼此的臉面，便被午馬攙著，跟著許夫人一道往許大都督府去。
許夫人看破不說破，做了個請的手勢。
姜小遙肯定是要跟著的，齊麟也跟在後頭。
「你方才是怎麼回事呀?」姜小遙將步子放慢了些，跟齊麟遠遠地綴在後頭。
齊麟知道姜小遙問的是他耳朵抖的事兒，他本來是想說，剛剛被凍得痙攣了。
但是，剛剛小貅捂著他耳朵的樣子……
實在讓獸貪戀。
於是，齊麟張口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三年前開始，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會抖耳朵。」
「誒?三年前嗎?」姜小遙摸了下自己的耳廓，那顆紅痣有著小小的凸起:「那豈不是跟我這個一樣樣的?」
齊麟恨不能所有事情都跟小貅一樣樣的，聞言立刻就點頭。
姜小遙板著小臉認真地想了想道:「那你這個比我這個要嚴重一些了。」
她長了顆紅痣，勉強還能解釋地過去，不知道從前過往，或者跟她不甚親近的人，也不知道這個。
但是齊麟這個當場抖耳朵，太明顯了好嗎?
又不是小貓小狗小兔子，人怎麼會抖耳朵呢?
齊麟斟酌著姜小遙這個語氣，試探著問:「你不喜歡?」
如果小貅不喜歡，他立刻讓老狐狸精將他的耳朵石化了去。
姜小遙歪頭瞧他，不懂這個怎麼就扯到喜不喜歡上去了。
她認真地幫齊麟盤算:「我的意思是，你以後要小心一點，你剛剛那個呀，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要把你當成是妖怪。」
「隨他們怎麼想，我不在乎。」齊麟只關心小貅是不是不喜歡他抖耳朵。
「這怎麼能不在乎呢?」姜小遙有點急，挨著齊麟更近了些，小小聲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只有小貓啊，小狗啊，小兔子呀，那種才會抖耳朵嗎?」
「那萬一你剛剛那個，被人看了去，他們就會以為，你是小貓成了精……」
姜小遙側臉認真看了下齊麟，排除了小貓和小兔子:「肯定會把你當做是犬妖，把你燒死，就算你是首輔大人的嫡子也不成，如今京城裡還是很信這些的。」
「那……」齊麟一時猜不透姜小遙的心思，不知道她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索性問她:「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姜小遙也有些無措，一時拿不出主意來。
「你會因為這個嫌棄我嗎?」齊麟偷偷斜眼瞧姜小遙，生怕姜小遙回給他「嫌棄」兩個字。
如果姜小遙當真嫌棄，他立刻就說是被凍得痙攣了，故意逗她玩的。
「我怎麼可能嫌棄你?」姜小遙瞪大了琉璃珠子似的眼兒，覺得齊麟真是從前被欺負壞了。
長得這麼好看的首輔嫡子，什麼都會，小皇帝求著他做帝師的人物。
不嫌棄她就很好了。
「我怕你被人當做妖怪燒掉呀。」姜小遙沒想到齊麟聽不懂，只好耐心地同他解釋:「你要小心些，千萬不要被其他人發現，不然誰也保不住你的。以前我睡三年醒來，多了一顆痣，我二嬸娘就說我是妖怪，幸虧被我祖母給痛罵了一頓，說若是我出了事，肅順侯府一個也甭想活，不然……不然……」
「所以你千萬要當回事，要小心。」姜小遙認真嚴肅地仰著臉問:「記住了嗎?」
記住，那是不可能記住的。
齊麟什麼時候會看凡人臉色。
但是這件事情若是有其他利可圖的話……
齊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往姜小遙身邊挪了挪，學著之前姜小遙的樣子，對著那白皙柔嫩的耳廓，溫聲問：「那你可不可以……以後一直跟在我身邊？」
姜小遙：「……」
心尖麻酥酥的……
姜小遙覺得她才像是被一把火架起來的小妖怪。
剛出蒸籠的小籠包。
熱氣騰騰！
齊麟等不到姜小遙的回答，心裡一沉，忙著解釋：「我是想著，你一直跟在我身邊，若是我抖耳朵了，就可以像今天一樣，幫我……捂起來……」
只這樣說一說，就覺得心窩窩裡都暖起來。
但是小貅若是不願意的話，他還是就想一想就好了。
有一次經歷已經很難得了。
不能貪心。
這麼一想，齊麟馬上說道：「沒關係，你當我沒說……」
「好……好的。」姜小遙臉色紅撲撲的，小小的唇瓣抿了下：「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的。」
齊麟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
這……是答應了？
這麼容易就答應，以後一直跟在他身邊？
齊麟滿臉地不可置信。
早知道！
早知道他一早就抖耳朵了啊！
抖尾巴也行的！
耳聰目明的玄龜隔著八丈遠氣得直磨牙。
他這兒費勁巴拉地想著怎麼除邪祟，麒麟在後邊恨不能搖尾巴討好一個凡人。
同樣是神獸，怎麼差別就這麼大！
玄龜老大不舒服地跟許夫人說道：「後邊那兩個您還記得吧？之前來過您府上。」
那回勸說別給許公子驗屍的時候。
結果兩人也沒辦成。
還說什麼有許念的影子在讀書，連許府丫鬟都嚷著要驗屍。
若不是後來辰龍和寅虎跑了幾趟，跟許夫人說了幾車的話，怕是許念這會兒還沒下葬呢。
許夫人顯見是記得的：「一位是首輔大人的嫡子，另一位是肅順侯府的小公子，請兩位公子前頭來說話吧。」
玄龜高興地捋了捋鬍子，可不用牙酸地聽那些個小話了。
齊麟不太願意地瞧了眼許夫人，對她的打擾很是不滿。
但姜小遙卻是啪嗒啪嗒跑了過去：「許夫人，有事喊我嗎？」
許夫人看著這個粉糰子似的小公子，愣了下才道：「你們是商量著要抓我府里的影子人嗎？」
姜小遙瞪大了琉璃眼：！！！
齊麟上前拉了姜小遙一把，把她擋在自己身後，戒備地盯著許夫人瞧。
姜小遙看不明白，他卻知道許夫人的煞氣一直有增無減，現在的和顏悅色都是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