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233，親生手足

原來這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雲嵐山莊昔日的女主人易婉珠。

她跟上了另一個黑衣人的步伐，然，她一邊跑，一邊已是淚流滿面。

兩人帶著昏迷過去的段允劍回到了影梅庵。

這時，另一個黑衣人才摘下面紗，原來她正是慧靜。慧靜滿臉擔憂道：「看來他傷得不輕。」

易婉珠一邊將段允劍安置到木床上，一邊讓慧靜去取金創葯來。

當他看著滿身是傷的段允劍地，手已止不住地顫抖。

慧靜在她身後望著這一幕，心中只覺得也多了幾分悲傷。

慧靜道：「我去叫小姐來，她至少還懂得一些醫術。」

「不……」易婉珠哀然道：「不要去麻煩她了……慧蓮師傅恐怕已經睡了……何況，她已不想再過問江湖中的事……」

「可是……」

「謝謝你，」易婉珠轉過頭來看著慧靜，道：「你一片仁心，我替劍兒感激你。我們在這裡叨擾佛門清靜之地本來已是十分愧疚……」

「阿彌陀佛！」易婉珠話猶未說完，卻見慕容雲霞走了進來。

慕容雲霞繼續道：「貧妮入佛門，不再過問江湖之事；卻沒有說不救有難之人……我佛慈悲，豈能見死不救……」

易婉珠站起來，眼中又泛起淚花。

慕容雲霞遂到段允劍床邊，為他包紮傷口。但見他滿身傷痕，心中不免又一緊，長長嘆了口氣。

易婉珠驚道：「劍兒可有大礙？」

慕容雲霞道：「他所受的是外傷居多，並未危及生命。只不過，他雙腿恐怕已被打斷，今後難能行走……」

易婉珠心中又添幾分悲痛，遂問：「難道沒有治癒的辦法？」

慕容雲霞沉默半晌，道：「我倒記得有一個人，他應該有辦法。」

「什麼人？」

「葯聖莫神醫。」

闖蕩江湖的人無人沒聽過莫神醫的。好的郎中在江湖中有著特殊的地位，因為即使心狠手辣的殺人瘋子也都有受傷或生病的一天，所以他們絕不輕易對郎中下手。

易婉珠點了點頭，道：「我也聽過崑崙葯聖莫先生……可是，聽聞此人脾氣古怪之極，他還有一個出了名的壞毛病。」

「沒錯。見死不救。」

「不管如何，我都要求他救救劍兒……」說到此處，易婉珠已有幾分激動。

慕容雲霞卻站起來，道：「你不用去了。去了也未必能見到他。我馬上修書一封著人送去，當年我與他有過幾面之緣，想必他還能記得我。」

易婉珠感動不已。

莫神醫當然記得慕容雲霞。這世間哪個男人如果見過像她這樣的美人還能不永遠記住的呢？

他看著手中的書信，腦海中儘是她當年的模樣。原來，昔日慕容雲霞從南宮家逃出來后，創立了落梅宮；落梅宮專做報復武林中薄情男子與搶劫富人之事。那一日慕容雲霞在行事中受了重傷，一路逃到巴蜀的荒山之上。

莫神醫當時是因尋找珍稀草藥而到巴蜀來的，在山上偶遇了她，並施予救援之手。他本不是一個仁心的醫者，然，當他看到這武林第一美人的容顏時，就像一個愛花之人，豈有不愛護的道理？兩人雖只相處了一天，莫神醫卻自那一日後對她念念不忘。

後來又在洛陽、衡陽等地有過再見之緣，卻都只是匆匆一見即別。

他將慕容雲霞的來信收入懷中，快馬加鞭地往影梅庵而去了。

……

段允劍醒來的時候已是正午。他覺得有些熱，又覺得有一些冷。

他醒來之後並沒有動，甚至沒有嘗試挪一下自己的雙腿。他就注視著這個破舊的屋頂，彷彿透過屋頂已看到了許多東西。看到了往事，看到了死在他劍下的每一張臉，看到雲嵐山莊的廢墟……

他又覺得頭痛難忍，雖然這種疼痛感甚是折磨人，但它卻有一種好處，它能使人不再回憶得更多。

易婉珠已走進來三次。每次走進來的時候，她都放輕了腳步，雖然她知道段允劍並沒有入睡，卻依舊擔心影響他的休息。

她終走出去，站在門外的一棵老樹下發獃。

她望著遠處，當她看到慧靜出現的時候，走過去和她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此時風已大了許多，落日餘暉灑在她的髮髻，她並不知道，她已有了些許白髮。

「什麼人？！」金府門前的守衛兇狠狠地瞪著易婉珠。

「我來找雲碧宵。」

「大膽！」這名守衛舉起刀對著她喊道：「我們盟主的名字是你叫的嗎！」

易婉珠道：「你去通報一下，就說找他的人是……」

話猶未說完，雲碧宵已坐著輪椅兀自出來。他的臉很白，他的神情已有些憤怒。

「盟主！」這名守衛向他行了個禮，只見雲碧宵又目正望著他，竟像有無數利箭正準備向他射來。

「你知道她是什麼人？」

「屬下不知！」

「好。那我就告訴你，她是我的母親。」

這守衛聞言已是滿頭冷汗，遂跪下去連連磕頭：「小人該死！冒犯了夫人！」

「你覺得自己該死？」

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已慘白。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僅做錯了事，更說錯了話。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已活不下去。

「宵兒……」易婉珠終於向他走過去，說道：「他不認得我，本無過錯。你放了他一條生路罷。」

雲碧宵臉上的殺氣已慢慢淡去，道：「既然夫人為你求情，我可以饒你不死。」

這名守衛連連向易婉珠道謝，但他站起來的時候，另一名守衛已一刀砍去他的手臂。

易婉珠不想聽這慘叫聲。她走進屋內，彷彿對這屋子已十分熟悉。

雲碧宵跟上去。

「你變了……」易婉珠道。

「您也變了。」雲碧宵道。

易婉珠微微一怔：「我？」

「沒錯。至少這些年來我從未看過您對一個下人也有如此憐憫的眼神。」

易婉珠嘆了口氣，道：「宵兒……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不！」雲碧宵搶道：「母親，這不是您的錯。錯的是段允劍，他甚至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

易婉珠猛然轉過身，瞪著他。她發現他的這張臉已讓她完全認不出來了，她覺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和她竟是如此陌生。

然，這天底下有哪個母親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呢？

她只是心痛。她知道他這副不陰不陽不倫不類的皮囊之下，是一顆孤獨的、痛苦的心。

「宵兒！娘求你，求你一件事！」

雲碧宵在聽。

「不要傷害段允劍，不要再找他了……」

雲碧宵沉默不語。

「他和你是親生的手足……你們不該自相殘殺……」

雲碧宵已咬著牙，他的手微微顫抖。

「宵兒！」易婉珠突然跪下去，雙手抓住雲碧宵的腿，滿臉已是淚水。

「母親……」雲碧宵扶住她，道：「您可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我一直想殺了他？」

易婉珠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