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幻道
錢浣再次醒來時，耳邊是靜悄悄的，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潮濕氣十足，寒意直插骨節筋絡，似乎正身處一座陰暗的水牢之中……
「我現在究竟是醒著，還是在做夢？」烏漆墨黑一片，四周能見度極低，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都如同被蒙了一層黑布似的，什麼也看不見，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錢浣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雙眼，又大力地甩了甩腦袋，這下除了眼睛依舊看不見東西外，腦子也變得昏沉沉的，特別是右臉的部分，頓時火辣辣地疼，好像連牙齒都缺了幾大顆，「該死！這兒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有沒有人！有……！」
呼喊聲剛起，錢浣的嗓子眼兒里便像卡了一個秤砣似的，再無法往外蹦出半個字，不過這並不是有誰偷襲於他，而是錢浣發現了一個令他啞然失聲的現象——不僅是見不到任何光亮，聽不到絲毫聲音，連他自己發出的驚呼都沒有生出半點兒動靜，一切都彷彿僅僅是心理活動一般，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連呼吸都是無聲的……
「我真的醒過來了？我到底是不是還活着……我記得我是去找二哥，但是卻傷了凡人，二哥緊接着便封了我的靈識修為……然後我就一直逃，不知過了多久……我很餓，餓到頭暈眼花，好像迷迷糊糊中還聞到了一股很誘人的肉香……之後，之後，之後又怎麼來着？」
錢浣竭盡全力回憶著昏迷前的一切，想要從記憶中找到一些能夠幫助他理解，甚至是逃離眼下困境的線索，無聲無光的環境很容易就把人逼瘋，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幾乎都沒法長時間生存於此——然而尤為可惜的是，儘管錢浣意識到必須趕緊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破局之策，但他的腦海中就是回憶不起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更不用說什麼具體的細節了，簡直就像是腦子裏的片段忽然空白了一大塊似的。
沒辦法，錢浣只好決定先四處摸索摸索，至少要對周圍的環境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坐以待斃並不是他的作風，而且腳下也確確實實有踩中泥土的感覺，就是有些濕漉漉的，應該是稀泥一樣的東西吧……
帶着這樣的初步印象，錢浣猶如盲人摸象般一點點前進，雙臂前伸，小心翼翼地揮舞著，試圖觸碰到一些東西，這樣會有利於他對所處空間的大小有個粗略的估算——只是錢浣顯然低估了周遭環境的詭異莫測，不管他走多久，亦或是選擇變換方向，甚至邁開腿狂奔至上氣不接下氣的程度，他都完全沒有遇到類似牆壁之類的事物，彷彿腳下這條看不見的路乃是無限延伸一般，沒有盡頭，沒有未來……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流逝的時間積累起來，便是光陰；光陰再延長下去，便是歲月；歲月再橫展縱深，那就是歷史的畫卷！所有人或事都不過是滄海一粟，只是有的濃墨重彩一些，有的碌碌無為罷了。
一開始時，錢浣的腦子是清醒的，十二個時辰默算的相差無幾，然而在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歲月，無聲無光的空間內找不到任何可以參照存在、佐證時間的物什后，錢浣腦海中對於時間的概念終於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而後漸漸的，連五感都不可抑制地混亂成一團漿糊……
說真的，這並不能怪錢浣心志不堅，任何人，任何修士，任何生靈在這種情況下都會被逼的自閉發瘋，唯一的區別僅在於保持清醒時的時間長短而已——當然了，要是能就此長睡不醒，或許也能算是一種幸福，渾噩與現實的差距，有時也就僅僅是在雙目的一閉一睜之間。
彼時的錢浣還未明白過來，這其實是一種拷問幻術，幻術名為「黑獄」，最明顯的特徵便是剝奪五感，領域內無聲無光，只是就算特徵再怎麼明顯，錢浣也無法意識到自己正身處「黑獄」之中——別看掌戶錢家富可敵國，就算是分家末支都不可小覷，可饒是如此，在術法知識的儲備量上，並不比一般修士強到哪裏去，自然就不知道黑獄。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誰將錢浣置於黑獄幻境中的呢？其目的又是什麼呢？作為品階直達四階的拷問幻術，施法者又想從錢浣口中撬出什麼情報來呢？而且最關鍵的，主動落凡之後的錢浣只有煉體九重，已是屬於「凡物序列」，施法者又是如何避過《萬族約法》跟天道的雙重製約，成功發揮黑獄的特性，將錢浣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呢？
以上答案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一切的一切，其實還是唐江生搞出的么蛾子，而且他是故意為之，因為顧慮到錢浣乃漪瀾之子，唐江生還專門手下留了情——這裏不得不特別提一句，那就是在唐江生看來，他對錢浣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在害他，而是在幫他！甚至是在幫錢塬一家渡過劫難！算是間接報答漪瀾當年的照顧之情。
首先，唐江生身為符修，在符道一途還算有所造詣，對幻術品階情報的了解也尤為充足，可饒是如此，唐江生也無法施展出一個完完整整的幻術！別說四階黑獄，就算是二階幻術，唐江生也是施展不能！要問為什麼的話，那就是唐江生自身根本沒有修行幻道的天賦。
幻道是需要天賦的，對修士天賦的要求之高，可以說是萬里挑一！這不是單單靠什麼靈力適應性、修行領悟性、亦或是後天努力就能彌補一二的，幻道靠的是天馬行空的想像，是無中生有，是信馬由韁。
在幻境之中，講究的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須彌之中納芥子，芥子之中藏須彌，要想單靠參悟、努力來領會其中真意，一言以蔽之，太難！正是因為如此，幻道才得以與因果大道齊名，而天賦這個東西，與生俱來，不是說羨慕嫉妒、求神拜佛就能得來的。
至於幻術的品階，在幻術的修行體系中，本就沒有「一階」這個說法，不管是自然性質的迷幻迷惑，還是生靈主動情況下的偽裝隱蔽，都被通通看作是「一階」——而對真正意義上的幻道修行來講，起步，便是二階！
唐江生，沒有這個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