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氏端著木盆回到了自己家的屋子，還沒有進院門，她婆婆陳婆子就大聲罵道：「讓你洗個衣服都洗這麼久，是不是趁著洗衣服的空偷懶去了？我告訴你，這屋子裡的柴還沒有劈，豬也沒有喂，院子也沒有掃，你給我趕緊的都弄完，我這裡養著你可不是讓你白吃乾飯的！」

秦氏默默的把衣服拿起來晾在竹竿上，陳婆子看自己的兒媳婦一句話沒有，氣更大了：「怎麼著，不想說話，是對我不滿意還是怎的？我告訴你，你是我錢家花了二兩銀子娶回來的兒媳婦，你哥哥嫂子可是說了，隨便我們怎麼對你，他們二話不說！你這個掃把星，一進門來就把我兒子給剋死了，你還有理了你！你現在都是欠我們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我告訴你，你也別想著什麼改嫁的，我是不會同意的，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就得替他養活我們。要是讓我知道你和別人勾三搭四的，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秦氏晾完了衣服，把木盆放進屋子裡，然後拿起掃帚掃起了院子，陳婆子說道：「還有豬沒有喂，你別給我偷懶！」

說完這些還是覺得沒有人回應，心裡不舒服。只得恨恨的回到了堂屋。錢老頭看見自己家的婆娘進來，不由的說道：「你這個嘴巴就不能停一會兒，天天看到兒媳婦就罵，你累不累啊你！」

陳婆子一跳腳：「我就罵她怎麼呢？我好好的一個兒子就被她剋死了，我沒有找她償命算是好的，只罵罵她算是輕的了。」

「我說你有完沒完？你也知道咱們兒子的病脫不了多久了，就是不娶她也撐不下去了。當時我就說讓你別再給他娶媳婦了，耽誤了人家姑娘，你說你還不聽，說什麼不能讓兒子一輩子沒個女人，都時候燒紙的人都沒有一個。現在你說說不是害了兒媳婦嗎？」

「我害了她？哼，要不是他哥哥嫂子貪圖錢財，她又怎麼會來到我們家裡？能怨得了我？整整二兩銀子，我這十來年的積蓄，就給了他哥嫂了。我有什麼錯？我疼兒子有錯嗎？」陳婆子指著錢老頭說道：「你怎麼老提她說話，她是你什麼人啊，你可別臨老臨老還起那花花腸子，我可不是吃素的！」

「比給我閉嘴你！」錢老頭氣得滿臉通紅，「你說點什麼不好，說這些著三不著四的玩意！你老頭我是那樣的人？我要不是看在你跟了我一輩子的份上，我早一大嘴巴抽過去了，這話也是混說的？本來就是寡婦門前是非多，你還說這養的話，你是嫌我們家過的太安穩了是！」

陳婆子剛剛一說出那些話就後悔了，她是嘴裡把不住的，想到哪說到哪，當時也是氣自己的老頭一味的幫那兒媳婦說話，不免就衝口而出，說完后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這話真不是能說的，陳婆子想到這些，對錢老頭的呵責只能忍受下來，訕訕的說道：「我說錯了。」

「知道錯了就好，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不過是怕兒子走了以後沒有人養老，拖著兒媳婦養活自己。不過你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兒呢？我看她雖然很少回嘴，但是心裡確是明明白白的。你現在身體還好著，能吃能喝，等你躺在床上不能動了，還不得靠她？要是那時候她不伺候你了，我看你怎麼辦？」錢老頭語重心長的說道。

陳婆子道：「我還不是想要讓她怕我？到時候就是那樣了，她已經對我怕慣了，還不得乖乖的伺候我？」

「你啊，想東西想歪了！如今兒子不在了，我們老兩口什麼事不靠她？咱們現在是能動，還好說，兒媳婦也沒有改嫁的心思。要是萬一哪一天，兒媳婦想要改嫁了，我們怎麼辦？還不如好好的對她，像女兒那樣，你看她娘家那裡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咱們對她好，她只有感激的份，到時候還不會不管我們？」

「什麼，她想改嫁？絕不可能！除非我死了！」陳婆子又要跳腳了。

錢老頭怒斥道：「你這樣子幹什麼？我不是說有這個可能？咱們莊戶人家改嫁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麼兒媳婦就不能改嫁？兒子去的也有三年了，他這守的時間也到了，想要改嫁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咋咋呼呼的幹什麼？再說了她這是再嫁，我們不都是說再嫁從己嗎？你怎麼管得著？這兒媳婦改嫁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能管一輩子？」

「可是她是我們花了二兩銀子娶回來的！怎麼能便宜了她？她要是改嫁可以，把銀子還回來！」

「我說，你怎麼這麼眼皮子淺啊，兒媳婦在這三年裡，又是幹活又是伺候我們兩個，隨便一算就不止二兩銀子了，你怎麼就拎不清呢？咱們現在算是沒有后了，你不知道族裡的人想要給我們過繼一個人過來？我一直在推辭。現在我在還好，沒有人欺負你們，但是一旦我不在了，你想一想族人們肯定會把房子和地都收回去的，到時候你怎麼辦？」

陳婆子一下子慌了，她怎麼沒有想到這麼遠呢？這種事又不是沒有過，都是因為沒有了兒子，所以被族人所不容，好一點的找個老實點的孩子過繼過來，到時候給自己養老，可是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總有那麼一點兒隔閡，管也不好管，而且你要是手裡沒有田沒有房子，好一點的誰願意過繼過來啊，所以一般都是遊手好閒的，才會被推過來。到時候那日子不就慘了。

雖然說這過繼要看自己這邊願不願意，但是你要是真的不過繼，要是自己走在老頭前面還好，萬一走在老頭後面，那地和房子都是要被族裡給收回去的，到時候自己一個老婆子怎麼辦？露宿街頭？可能會更慘。秦氏年輕，還可以找個人嫁了，自己是真沒有辦法了。所以除了牢牢的抓緊秦氏是別無他法。

陳婆子說道：「那要不我們過繼一個人過來，讓秦氏再嫁給他，這樣不就沒有事了？」這樣秦氏還是在自己手裡捏著。

「你說的到容易，要是過繼給我們的人已經娶媳婦了呢？」錢老頭直覺自己的老婆子是一點兒頭腦也沒有，只想著拿捏住秦氏，也是看著秦氏這幾年對她恭恭敬敬的，錢老頭自己可不傻，那秦氏只不過是一直在忍著她罷了，心腸好倒是真的，要說她打不過自己的老婆子，錢老頭第一個就不信。

「那咱們就過繼一個沒有娶媳婦的。」陳婆子說道。

「人家沒有娶媳婦的，會娶一個寡婦？」

「也不一定，秦氏的顏色還不錯。」這一點陳婆子還挺自信，要不也不會一直防著秦氏外出了，就害怕別人要調戲自己的兒媳婦。

「這個先不要說了，總之，你聽我的話，以後對秦氏好一點就行了，別動不動就罵，別人聽了也不像話。我以前是不說你，可不是是心裡贊同，現在你越鬧越不像話，不和你說清楚，你以後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

「知道了，知道了，死老頭子，我會改的！」陳婆子訕訕的說。

那邊的秦氏已經把豬喂好了，這柴還夠用，不過為了避免婆婆再嘮嘮叨叨，她又開始劈起了柴。

如今自己也沒有什麼奢望，娘家的哥哥嫂子都不把自己當成人，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有一個安生立命的地方就不錯了。至於自己的男人，從嫁進來就一直躺在病床上，連拜堂都是找的公雞代替的，更別提圓房了。病病歪歪的拖了一個月，男人就去了，結果這克夫的名聲就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也是，本來自己已經剋死了父母，不多這一條。自己就在這秦家呆了下去，好歹別回到哥嫂那裡強一些。

婆婆雖然喜歡罵人，但是不想嫂子那樣打自己，自己不是任人打罵的人，但是哥哥好不容易把自

己拉扯大，娶個媳婦不容易，所以嫂子打自己也就沒有反抗。

婆婆的意思自己心裡清楚，就是害怕自己不養活他們，其實他們是擔心過度了，自己是那樣的人嗎？如果是，自己早就改嫁了，還用等得到今天？

不過是懶得和她對罵罷了，畢竟他們給了自己一個安身之所。公公對自己也算是好的，就這樣過下去。等伺候到兩位老人歸西，就去白雲觀，反正自己在大家的眼裡是個不詳的人，也就是那裡是自己的歸宿了。

秦氏邊想這些邊劈柴，結果自己的婆婆竟然破天荒的讓自己去歇息一下，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秦氏半天沒有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