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韻事

記憶碎片匯聚成了面前的王向東，要想明白了王向東的喜好，唐志勇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笑呵呵地道：「王主席，關於昨天的晚上的事故，我要認真總結，實地調查，科學分析，然後出一份事故解讀報告，讓這件事的真相公佈於眾，不讓大家恐慌，你覺得怎麼樣？」

「嗯，這想法很符合你的新時代大學生的身份，廠里把你派到消毒工這個崗位上，從來沒有把你當一名普通的消毒工來看，這是讓你在消毒工這個崗位上磨鍊，讓你用在大學里所學的知識提高這個崗位的效率，實現你的價值，等會兒我給陳柏宇主任說一聲，六號發酵罐封存后交給你負責調查，你什麼時候把這件事的解讀報告交給我了，什麼時候再安排六號發酵罐的運行！」王向東滿意的點點頭，站起來拍拍唐志勇的肩膀，道：」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這樣，你什麼時候報告寫好，我什麼時候請你吃紅燒肉，別讓我失望！」

王向東喜歡用白紙黑字的書面報告解讀問題，一板一眼的做筆記，用各種報告彙報工作，班子會上很多領導不喜歡他這種文縐縐的樣子，所以他一直被班子成員們冷落，分管工作也是最清閑的工會工作，但是每次有重大突發事件時張道遠還是會讓他第一時間衝到一線。

今天突然聽到唐志勇要用報告的形式彙報問題，王向東心裡有種遇到知音的感覺，但是對於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他心裡想著以後要多多愛護，同時也在哀嘆，沒文化真可怕，如果藥廠班子成員裡面多幾個大學畢業的企業管理型人才，而不是一堆轉業軍人，他就不會被雪藏了吧！

「保證完成任務！」唐志勇「興奮」地回答，努力露出對紅燒肉很期待模樣。

看著王向東走出病房，唐志勇立即下床，他要儘快出院，如果住院費要自己掏腰包的，哪怕就是墊錢，他都做不到，沒有『包』的氣概，哪裡能『容』肚量！雖然明知道這算是工傷，廠里會解決，但是心裡還是不踏實。

郭金成額頭的有一處傷疤，縫合了十針，頭上包著紗布，看上去像是帶了個白帽子一樣，見關元慶和王向東再次走進來，正躺在床上**的他連忙掙扎著坐起來，聲淚俱下地說：「關書記，王主席，你們是咱們職工的好領導，你可為我做主啊，我當了五年的消毒工，現在干消毒工的光明也是我徒弟，我從來沒出過事故，一點小傷都沒受過，昨天晚上絕對是鬼迷心竅了，罐子里不幹凈……」

見關元慶和王向東目光冷峻，郭金成扛不住，索性低下頭繼續道：「我說話不算數，我沒文化，唐志勇是大學生，他在上面看著，我下去就不行了，他能作證，不信你問他……」

「嗯！」關元慶眼睛一瞪，兩道凌厲的目光刺向了郭金成，道：「沒有什麼神鬼亂力，郭金成同志，你不要亂講話，你受的傷是公傷，廠里會安排好，但是話不能亂說，造謠生事，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突然王向東動了動鼻子，冷冷地道：「昨晚你喝了不少酒吧？」

「王主席，消毒工哪個不喝酒敢下罐子，兩瓶啤酒根本沒事，都是於香……」

「嗯！」王向**然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郭金成，戴著眼鏡的王向東雖然長得很白凈斯文，但橫眉冷對時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度，郭金成連忙閉上嘴巴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王向東扶了扶眼鏡說：「你是酒後違規操作，按照勞動法規定，雖然可以賠償你，但康復之後肯定是要開除的。不過念在你也是廠里的子弟，暫時保留你的崗位，若果你亂說話危害廠里的形象，過後崗位是不予以保留的，這個問題你一定要考慮清楚！」

田小鴿突然走到兩位領導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臉上梨花帶雨地苦道：「關書記，王主席，你們都是好領導，俺不要賠償，你就給郭金成調個崗位就行，俺上有老下有小，俺爹娘的身體不好，全家就指望俺們倆工作賺錢，俺回去啥也不說，俺就求你給郭金成換個崗位，哪怕打掃衛生都行！」

「起來起來，田小鴿，咱們共產黨不興這個！」王向東連忙拉住田小鴿的胳膊，本想使勁提起田小鴿，沒想到田小鴿的身體很輕，用力過猛一下子把田小鴿拉進了懷裡，連忙尷尬地放開，道：「換崗的事我們回去跟張廠長彙報，你放心就好！」

剛走到門口看到這一幕的唐志勇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來，當年聽說跟王向東有一腿的名字，不就是田小鴿嗎？

關元慶和王向東剛走，趙曉霞就辦好手續可以出院了，猶豫了一下，唐志勇連忙來到了郭金成的病房，田小鴿之前已經跑過來好幾趟，還送了早飯，客氣的不得了，要過去打個招呼再走。腦子裡想著，上輩子寡婦門前王向東妻離子散，這次因為他的改變，王向東的艷遇是不是就該空虛寂寞冷了？

「郭金成哥，這沒外人，跟我說說，是不是有啥煩心事？」見唐志勇發問，郭金成低著頭猶豫。

田小鴿到門口看了看，左右沒人過來，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小聲道：「你個憨貨，志勇兄弟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還不爽快點！」

「還不是二胎准生證的事么？」郭金成嘆口氣，這幾天他心裡一直憋著一肚子氣，廠領導的家屬都發了二胎准生證，生三胎的也不少，可他頭生是個女孩，就想著辦個二胎准生證生個兒子的，廠里就是不批，回到家裡田小鴿嘮叨他沒本事，爹娘怪他連個事都辦不成，心裡能不憋屈。

「二胎准生證？很難辦嗎？」目前唐志勇是不在計劃生育範圍內的單身青年，當年他也沒有考慮過生孩子的問題，更不知道計劃生育的嚴重性，他有兩個兒子，他沒有過問妻子就處理好了計劃生問題。

「雙開，劉主任說了，要是敢生的話就讓我們兩口子都開除！」郭金成瞪著眼睛搖頭。

「兄弟，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們都生倆仨，我們想生個二胎都難，還要開除我們的工作，咱們小門小戶辦個事兒咋就這麼難？」田小鴿低著頭，話沒說完眼淚就開始噼里啪啦額往下掉了。

田小鴿樣貌不算上成，但是身段極好，尤其是白色帶花的半截袖上衣，鼓囊囊的，情緒激動的時候彷彿隨時都會崩壞扣子蹦出來，再加上這副楚楚可憐的神態，讓唐志勇心裡一緊，能讓他這個過來人都有反應的女人，估計王向東真的不一定能撐得住啊！

「嫂子，我是醫學院畢業的，我看你臉色蠟黃，氣色差的很，有空了你也檢查一下身體，有病的話早發現早治！」剛想張口才想起了自己是個剛參加工作，沒權沒勢，什麼事兒都辦不成。砸吧砸吧嘴，正絞盡腦汁想辦法，突然發現坐在面前小凳子上的田小鴿雖然雙眼紅腫，臉色蠟黃，看上去不是很健康的樣子，如果傳說是真的，田小鴿因身患癌症沒幾年就去世了，這會兒還是勸她檢查一下身體。

想了想又繼續對郭金成道：「金成哥，二胎的事兒你們如果有機會給王向東主席說說，或許他能幫你們解決，多生孩子是好事兒。」

「真的！？」郭金成兩口子兩眼放光地望著唐志勇。

上輩子放開了二胎政策，有大量的農民工湧進城市、工廠打工，創造財富，人口紅利在未來幾十年裡都在推動著經濟增長，人口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是非常寶貴的。

唐志勇點頭確認後站起來要走，田小鴿連忙站起來，一把抱住唐志勇的胳膊，道：「大兄弟，大恩不言謝，嫂子送你！」

「兄弟，你哥和我都沒啥文化，大恩不言謝，沒事就往家裡多來幾趟，嫂子給你做好吃的。」田小鴿邊走邊說。

結婚生過孩子的婦女，似乎不太在乎身體的接觸，不知道無意還是故意而為，田小鴿抱著唐志勇的胳膊一直不鬆手，軟綿綿的緊緊地靠在了他的胳膊上，讓他感很尷尬，抽了兩下都沒能抽出，「嫂子，別這麼客氣，金成哥你倆都是好人，好人就會有好報！」

直到樓梯口轉身道別時唐志勇發現田小鴿雖然衣著普通，但渾身上下流露著一種說不出的輕佻，似乎總想把他的魂給勾走似得。想著郭金成和田小鴿，一個憨厚，一個玲瓏剔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相濡以沫，相親相愛，想生二胎卻差點送命，人啊還真是難以參透其中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