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憐愛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黎川就精神了不少，睜開眼的瞬間，便看到了蘇杭溫柔的模樣。
好像，他們不曾分離過，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場夢…
可這夢太久，久到蘇杭忘記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不過好在，他還記得，好在，她沒有忘記愛他。
黎川晃了一會神，蘇杭就由著他，始終溫柔似水的看向他。
黎川笑著對蘇杭說道，「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吃飯了沒？」
蘇杭搖搖頭，「還早…」
「好，那我們出去走走。」
「不要，你多躺一會。」
蘇杭抬手輕推起身的黎川，黎川看著她的小手，一時說不出的感慨。
蘇杭見他盯著自己的手，便收了回來，黎川重新躺下，心中五味雜陳。隨後，一陣溫熱感從手掌襲來，蘇杭已經拉住了他的手…
黎川沒說話，卻紅了眼圈，握得更緊一點。這隻手，他想了太久念了太久，以至於他都快忘記了這奢望。
這，對他而言，是恩賜。
兩個人就這樣十指相扣，誰也不說放開，這樣牽著，便是天荒地老。
褚寧學早起過來，見兩個人濃情愜意的，輕咳了一聲，「感覺怎麼樣？」
「退燒了就沒事了。」
褚寧學點點頭，「蘇杭你去拿一下飯，我和黎川說會話。」
「好…」
黎川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她的手，「慢一點，別急。」
蘇杭點點頭，「嗯，我先去了。」
「去吧。」
黎川目送著她走出病房。
「行了別看了，人都要被你看化了。」褚寧學挖苦。
黎川滿臉幸福的笑容，「找我什麼事？」
「醫生說你身體不太好，等你感冒好利索了好好查查身體。」
「不礙事，我以前胃穿孔過，都是小毛病。」
「還是查查吧，剛好在醫院也不礙事，就是沒有大毛病也查一查調理調理身體，我可不想我妹妹成天為你提心弔膽。」
黎川笑笑，答應了下來，「好。」
可事與願違，還未等黎川好起來，家裡便來了消息…
黎老爺子病危，情況危急。
黎川不得不回去，因為事發突然，黎家那邊直接安排了專機來接黎川，黎川匆忙之中與蘇杭簡單告別。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離開幾天，你乖乖等著我，我保證最多一個星期，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我很快就回來了…」
蘇杭知道他要走了，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卻還是點了點頭。
黎川看著她也是百般不舍，她永遠都那麼懂事，哪怕是在記憶缺失的情況下。
黎川拉住她的手，一個吻輕輕落在她額頭，「我很快就會回來。」
蘇杭點點頭，「你注意身體…」
「知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呀，等我回來，你一定要多長一點肉哦…」
「好。」
「真乖…我走嘍。」
黎川不捨得走，卻不得不走。咬了牙轉身離開，心裡全是她那副隱忍的模樣。
蘇杭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心，空落落的。
……
黎川回國了，終是沒有趕上。
黎老爺子病逝了，臨去世也沒見到他的孫子。
黎老爺子自從那次大火以後身體每況愈下，一年前黎奶奶過世，老爺子又是一番打擊，如今已是油盡燈枯，追隨愛人的腳步了。
老爺子晚年病痛纏身，光景不算好過。但這一生榮華富貴，並不叫人覺得惋惜。
黎川料理了後事，隨著黎老爺子的過世，黎家在政界的最後力量土崩瓦解。至此，黎氏興衰，便是黎川一人之責。
這責任，他擔得起，也只有他擔得住。
黎川在處理後事之餘也解決了這一個月來公司積攢的工作，加班加點，他答應了蘇杭一個星期，便不會食言。
第四天的夜裡，他趕回了澳大利亞。
倒時差加長途飛行，黎川筋疲力竭，可在看到蘇杭的那一刻便煙消雲散。
蘇杭已經入睡，幾天不見，她氣色倒是不錯，該是聽了他的話，好好吃飯，想著讓自己胖一點的原因了。
黎川盯著她看，很是欣慰。
黎川陪了蘇杭一天，第二天夜裡的時候又飛回了國內，黎老爺子剛剛過世，太多事需要他出面處理，他不得不兩頭折騰。
不要說蘇杭，就連褚寧學都是不忍心他這般折騰。
他眼見著蘇杭這些日子的憂思，便想了個萬全之策。
他想蘇杭和黎川回國，如今蘇杭恢復得不錯，黎川也是經得過考驗了，主要是蘇杭喜歡，他也無可奈何。回國，見了以前的人，對蘇杭來說可能更好恢復也不一定…
好在這些年他在國內站穩了腳，保護蘇杭已經不成問題，所以讓她回國也不是難事，不過這還是要看蘇杭的意見。
趁著黎川不在，褚寧學詢問了蘇杭，「你想不想和黎川一起生活？」
蘇杭點點頭，不明所以。
褚寧學摸摸她的頭，一早便知道她的想法，「那等黎川再回來，你和他一起走好不好？」
「好。」下意識的回答，隨即又搖搖頭，「那哥哥…我會想你…」
褚寧學笑笑，「難得我沒白養你一場。」捏了捏她的臉，「我和你們一起回去。」
蘇杭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不然怎麼辦？要黎川常年飛來飛去嗎？一個月兩個月還行，時間久了，他該是落下病了。」
「謝謝哥哥…」
「我是哥哥呀！是哥哥！比黎川還要親，你懂不懂？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
「知道呀…哥哥永遠都是哥哥。」
褚寧學欣慰的笑了，溫柔地撫上了她柔順的頭髮。
蘇杭這邊同意了，黎川那邊想都不要想，他肯定是一百個願意的。只是…蘇杭的身體狀況，總歸是要讓他知道的…
黎川又是趕在半夜回來，他總是這樣，時差倒不明白，才幾天整個人就瘦了不少。
大半夜的，褚寧學等著他，著實給他嚇了一跳。
褚寧學把黎川招呼進了房間，直接說明心意。
「我想讓蘇杭回國和你生活一陣子，我也回國內發展。」
「蘇杭的身體…可以嗎…」黎川放心不下。
「我問了醫生，支撐飛回去是可以的。我要說的不是這些，我要說的是，蘇杭的身體狀況比你看到的要複雜。你看著她現在不錯，說不定她哪天就會發病，你從未見過她發病的樣子，我希望你心裡有個準備。」
「我有數。」從他第一天接觸她起，他便準備好了一切，蘇杭的好與壞，他一併接受。
「還有一個就是，我一直沒告訴你的…」褚寧學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時從火場里被扔出來，磕到了頭，加上沒有及時處理，腦子裡形成了血塊，後來位置很不好一直無法治癒，我找了很多醫生，也只能是控制，只能延緩它生長的速度…」
「什麼意思？」黎川心裡咯噔一下，有些難以接受。
「黎川，蘇杭她，只能是維持生存期，誰也保不準的事…血塊惡化，壓迫她的神經，沒人控制得住它惡化的程度。」
黎川陰冷冷的，「怎麼會這樣？一個血塊而已，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一聲聲質問，是不甘，更是不舍。好不容易重逢，如今又是這樣的晴天霹靂！
「位置很不好，而且她的身體狀況根本撐不下這個手術，所以只能保守治療…我理解你的心情，可…」
「你理解什麼？她才二十五歲…她以前的人生有多辛苦，你又知道多少？」黎川苦笑著退了幾步，「是不是…我要是晚找到她幾年，找到的也許就是她的墳墓了吧？褚寧學，為什麼啊？你告訴我，我想不通啊…」
「黎川，一來，惡化的程度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麼快；二來，我希望她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你能給她帶來快樂，所以我把她還給你。至於她身體的事，你有知情權，我一定是竭盡全力的去保護她，我相信你也是。」
黎川搖搖頭，痛苦地坐在地上，「如果…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變成這樣…至少，她該是個健康的人。」
「黎川。」
「我靜一靜…明天回去把事情都安排好，你要她等著我，我打理好了就來接她。」
「好，你一個人靜一靜吧。」
「嗯。」
何其殘忍…要對他的蘇杭下此狠手…
他坐在地上一個多鐘頭的時間，吸了一地的煙灰。
想通了，起了身。
到蘇杭屋子裡看她，嬰兒搬熟睡著，他一直以為她每晚皺眉是因為做了噩夢，原來該是因為頭疼，疼得厲害了她便會驚醒。
心裡的折磨還不夠，還要讓她受這病痛之苦。
明明，還是個孩子啊…
還那麼小，放在誰家裡養都是個小公主呀。
黎川看著她，下了決心。
以後怎麼樣他不敢保證，但是現在，她還在他身邊的每一天，他就會讓她成為他的公主。
褚寧學說得對，只要控制好，他往後便是千分萬分的注意。
老天爺不會繼續拿他們兩個開玩笑，他總該憐愛蘇杭一些。
黎川輕輕握上了她的手，拂去她額角的碎發。
蘇杭，謝謝你還活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