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創世花

第七章 創世花

走廊盡頭是一個兩丈多高的宮殿,進殿是一個寬闊的待客廳,裡面三大三小六間,看來這裡應該就是神的寢宮了。左面那間大的應該是主人日常居室,擺放有桌椅等。右面那間大的應該是書房,陳設非常簡單,只有一張案子、一個石凳和一個書架,書架上整齊的擺放著很多書,姬步雲翻了翻,居然全都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傳說神看的是無字天書,原來真的如此。案子上擺著一個花盆,盆里的花看來已枯萎多時,只是形狀還在,稀疏散落的幾片乾枯葉子中間是看不出顏色的花莖,他感覺這花好像和大祭司桌子上的那盆是一個品種,不過他對花花草草什麼的認識很少,這花又枯萎了,不敢確定。花盆旁邊有個手掌大的琥珀杯,應該是當初用來給花澆水的,拿在手中,杯很重,上面有幾行銘文:

神啊

遵照您的旨意

我將嫁給那個花開的人

花落不渝永結同心

姬步雲記得外面的銘文上寫的是我的王,這裡的銘文上寫的是神,銘文內容是關於婚姻的,從語氣上看這裡的主人應該是位女神。看來修建這個洞中宮殿的女神地位並不高,需要到處向比她神通更大的神禱告。想到這姬步雲差點笑出聲來,原來女神也和人間的少女一樣,思嫁心切啊!不知道大祭司閑暇時有沒有這樣的想法?想到大祭司,姬步雲心下又是一陣甜蜜蕩漾。

裡面一間大的是卧室,床榻上鋪著厚厚的紅色獸皮,綺麗羽毛編織的被子散落在床上,好像主人剛剛起床,來不及收拾就出去了。

姬步雲想:女神慵懶的躺在床上,欲起還遲時,一定是道美麗的風景。

左面與卧室相連兩間,一間是沐浴更衣室,另外一間是梳妝室,梳妝鏡下隨意擺放著梳子和幾個粉盒,姬步雲舅舅家的兩個姐姐小時候經常帶著他玩,所以他對這些東西特別熟悉。梳妝台上擺著一個金色王冠,中央鑲嵌著一個鴿蛋大的橢圓形紅寶石,寶石色澤如血,瀰漫著強烈的生氣和濃艷的色彩,一看即知珍貴無比。仔細看看,這個王冠竟然和他夢見的那個王冠一模一樣,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姬步雲趕緊自我安慰,既然這是神的頭飾,必然有一定法力,夢見也就不足為奇了。凝視著王冠,他突然感覺女神正緩步向他走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種他經常夢到的清冷幽香,忍不住又打了個冷戰。

不敢在這個房間多呆,姬步雲趕緊轉到里側右面相對獨立那間去參觀。這間居然是個不大不小的藏酒室,靠內側的牆上鑿石為架,錯落有致的擺滿了各種材質、各種造型的酒罈子,每個罈子上都有標籤,什麼桃花酒、桂花酒、梅花酒、菊花酒、蘭花酒之類的,不知這些酒是用花命名的還是乾脆就是用花釀造的。酒架對面牆上整幅鑲嵌著一個玉質浮雕,玉色綠處被勾勒成遠山,玉色青白處被雕琢成溪流,下面白綠相間的地方被刻畫成湖泊,一眼望去,山色蒼茫、水流潺潺,令人感覺正泛舟于山水之間。最妙的是浮雕上的水是流動的,姬步雲看了一眼就知道,裡面的水是地水之華。不知神是什麼手法巧妙的把水引到了這裡,想喝水確實方便多了,不過外面那些房間都沒有這樣的設計,想來只有神本尊才能享受這個待遇。

對著酒架猶豫了一會,姬步雲鼓起勇氣拎了一罈子酒出來,到客廳坐下。最近十天他天天靠喝水過日子,嘴裡淡的要命,看見酒早不自覺的流出口水來了。既然神已經棄這裡而去,估計不會在意他喝她一罈子酒。標籤上寫的是蘭花酒,小心的打開泥封,這酒不知珍藏了多少年,但酒色依然清澈,醇厚中隱隱有花香的味道。他到擺花的房間把那個琥珀杯取來當酒具,想到這個杯子也許已經放置了幾百年,姬步雲又轉回藏酒室,用水仔細把杯子洗了兩遍。回來時順手帶了半杯水,倒在了那盆枯萎的花上。

酒真的很好,入口甘醇,回味綿長,只喝了一口,姬步雲就忍不住歡喜讚歎。回想這幾天的遭遇,禁不住感概萬千,意外得到金玉之竹是喜,失足掉進山澗是悲,死裡逃生是喜,被困天然監獄是悲,目睹怪魚是喜,捲入魚蛇大戰是悲......一喜連著一悲,一悲接著一喜,喜中有悲,悲中有喜,悲喜交加,弄得他現在都不知道是該喜悅還是悲傷了。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喝酒,不知不覺間一壇酒被他喝的精光。

酒喝多了感到口渴,他端著杯子到藏酒室接了滿滿一杯水,一氣喝下。回頭看見卧室中的床榻,也未多想,轉身躺了上去,把那羽毛被子胡亂的捲成個枕頭,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姬步雲又聞到了那熟悉的清冷幽香,接著聽見了幾聲輕盈的腳步離去聲,隱約感覺有人在耳邊說著什麼。睜眼一看,只見一群人的影子在床四周飄來飄去,影子居然是紅色的,一邊飄一邊齊聲向他發出嘶嘶的聲音,他努力想坐起來,卻手足無力,怎麼也坐起不來,搖頭晃腦的張望一圈,只見影子不見人。影子圍著床飄得越來越快,吆喝聲也越來越急促,弄的姬步雲頭暈眼花,目不暇接,張嘴想解釋解釋,卻根本發不出聲音,他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索性閉上了眼睛。

姬步雲一閉眼,嘶嘶聲就停止了,不一會,又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有人來到珠簾前,微笑著向他說道:「睡在我的床上可以,不過你要洗澡,洗的越乾淨越好。」

這聲音沉靜中透出無盡威嚴,像極了大祭司的聲音,姬步雲雖然只和她見過一面,但她獨特的語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難道睡的是她的床?這可是褻瀆神靈的大罪過,驚得他魂飛魄散,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

周圍一片寂靜,原來是個夢。

不過這夢非常蹊蹺,這裡的很多東西與祭司院特別相似,兩者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關聯,姬步雲把知道的所有高地人傳說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理了一遍,卻沒有任何一個提到過這個洞中宮殿。

思來想去毫無頭緒,姬步雲無心再睡,想著不知道現在天方几時,應該出去看看螞蟻他們是不是找到了這裡。一手舉著剛從某個卧室摘下的明珠,一手提著竹矛來到洞口。

洞外夜色如染,雨下的正急,雨水順著外面洞口流下,形成了一個雨水瀑布。姬步雲想起夢中讓他洗澡那句話,再聞聞自己的身體,脫下衣服,把那顆明珠放在衣服上照明,在瀑布下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令人奇怪的是,洗澡水流到地上馬上就消失不見了。洗完澡后,姬步雲看自己的袍子髒的實在不像話,就順手把袍子也洗了。

回到剛才睡覺的那個房間,姬步雲把袍子搭在客廳的凳子上晾著,穿著內衣閑逛。逛到書房時,意外發現那盆花居然活了過來,稀疏散落的綠葉,紫色花莖上綴滿了小小的紅色花骨朵,花蕾正在慢慢綻放,一朵接一朵的次第盛開,和他在大祭司房間看見這花時的場景一模一樣。看了一會,他發現那花開到第七朵的時候就停了下來,不再繼續盛開。

這個山洞中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實在太多,一盆枯萎的花澆過水后又復活已經很難讓姬步雲再驚訝。他湊到花上使勁嗅了嗅,沒有任何味道。他一直覺得大祭司身上那種清冷的幽香應該是大祭司的體香,看來確實如此。姬步雲圍著這正在盛開的花仔細觀察了半天,沒有發現任何奇異之處。大祭司宮殿里那麼多花,每一盆都比這盆漂亮,她為什麼單單把這花放在桌子上呢?這花他只在大祭司宮殿里看見過,這裡居然也有一盆,難道大祭司桌子上的花是從這裡的神手中得到的,祭司能夠通神的傳說是真的?

姬步雲猛然想起,外面鐘乳石上的那些紅色水晶鮮花與這花完全一樣。用指蘸水在桌子上畫了個祭司徽,對著它和那盆花比較了一下,他發現兩者出奇的神似,看來祭祀徽的原型也是這花。這花的造型在這個山洞中和祭司院一樣,到處都是,除了代表祭司身份外,一定還有某種象徵意義,但他自幼在高地人四大家族之一的步雲氏家長大,為什麼沒聽過任何關於這花的故事呢?

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想,轉出去到前廳閑逛。

自打進到這裡,他還沒有看過牆上的浮雕,也許從浮雕上可以看出一些線索。這些浮雕不知是用什麼材質雕刻的,咋一看黑黝黝的,等走到近前,才發現黑中透亮,而且亮處如水波,隨著觀察角度的轉變,波光也在不斷變幻。

左面第一幅浮雕像抽象的雲霧,又像是水波,就像頑童在沙子上隨意塗抹的一樣,你說是什麼都可以,說不是什麼也行,上一筆,下一筆,歪歪斜斜的,沒有一個線條是連貫的。下面銘文寫的是:

當王的影子籠罩大地

江河斷流山巒肅立

我們在黑暗中屏息

迎迓著你

浮雕不怎麼樣,銘文倒是很有氣勢。不知道這個王是何方神聖,光是影子就能讓江河斷流。

左面第二幅雕的是一個巨大的眼睛,眼睛是具象的,裡面反射出無數抽象的人和飛禽走獸,構成了一團團燃燒的火焰。下面銘文寫的是:

你能清楚的看見所有恐懼

我的王

所有生靈匍匐在你腳下

他們的命運

燃燒在你的視線里

看完銘文再看浮雕,姬步雲感覺那眼睛中的一切突然活了過來,一群群的人和飛禽走獸正在火焰中翻滾、哀嚎,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趕緊去看第三幅。

左面第三幅浮雕居然是空白的,就是一塊黑色石頭鑲在牆壁上,下面也沒有銘文,不知是沒有來得及雕還是故意留下的。

右面第一幅雕的是一個巨大的掌印,印痕里有綿延的山脈、奔騰的河流。下面的銘文寫的是:

世間一切盡在我王掌握

在王的佑護下

我們翻手為山

覆手成河

這個也很有氣勢,只是這氣勢里隱藏著說不出的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右面第二幅雕的是一個心形的圖案,約有三分之一是具象的,剩下三分之二部分是抽象的人形和各種花紋,兩者共同構成了一顆心。下面的銘文寫的是:

無常形無常態

心在王在

王在我們亦在

完全看不懂,不知道浮雕里的心代表著什麼,也不明白銘文的寓意。

右面第三幅和左面第三幅一樣,也是空白的。

這些浮雕中沒有任何一幅與那花相關,銘文和中間祭壇上的銘文一樣,都是頌揚那個王的,而且銘文的語氣與祭司院頌揚昊天神的語氣完全不一樣,遣詞也是,祭司院的頌詩中基本都是直呼昊天神,而這裡只是尊敬的稱之為王,名姓根本不提,這讓姬步雲更加迷惑。這裡祭祀的主要是那個王,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祭祀對象,而在他的記憶里,高地人崇拜的神靈中只有冥王神荼有王的稱號,但按照傳說的描述,神荼原來是昊天的看門人,絕沒有銘文寫的那麼大神通,這個王到底是誰呢?姬步雲本來認定這裡與祭司院一定存在著某種關聯,但看完浮雕和銘文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二者祭祀的對象完全不搭邊,也許這些相似只是巧合罷了。

姬步雲又慢慢思索了一遍,把那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全部省略后,總結出這裡與祭司院最大的相似之處是兩者都以這花為標誌,最大的不同是兩者祭祀的對象不一樣。看來要想弄清這裡與祭司院的關係,關鍵還是要知道這花的名字、來歷和背後隱藏的秘密。這些都不是他靠想就能想清楚的,只有等出去后找個對高地人歷史、掌故特別了解的人詳細請教才能知道。

回到神的書房,姬步雲又對著那花端詳了好一會,那花原來只開了七朵,現在居然又在慢慢盛開。他有些自戀的想,難道這花看見我就會開放嗎?

姬步雲不由得想到了大祭司,她把這花鄭重的擺在案頭,一定對花的名字、來歷和背後的秘密特別了解,可惜沒有機會去問,就算有機會,她也未必會告訴他。

琢磨了半天,感覺有些困意,回到神的寢宮,他老實不客氣的躺回床上,一會就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覺有人在他耳邊吆喝著什麼。睜眼一看,一群紅色的影子在四周飄來飄去,一邊飄一邊齊聲向他低喝「死、死」,他分不清不自己是清醒還是在夢中,只記得上次這些影子發出的是「嘶嘶」聲,這次怎麼就要殺了他了?抬頭看了看四周,床邊只有些飄來飄去看不出面目的影子。

經過上次的事,姬步雲知道這些影子奈何不了他,一張嘴,發現自己可以說話,趁著影子吆喝的間隙,他故意氣定神閑的慢慢說道:「昊天神祝福你們,麻煩你們不要打擾我睡覺,好嗎?」

影子們視乎頓了一頓,接著飄得更快,吆喝聲也越來越急促,到後來「死、死」的吆喝聲連成一片,根本分不出個數來了。姬步雲又好氣又好笑,忍不出高聲道:「你們快點殺了我吧,要不然就離我遠點,別在這裡亂叫。」

影子們顯然被這句話激怒了,突然停止飄動,慢慢聚集到一起,幻化為一隻只紅色的利爪,緩緩向他抓來,姬步雲大懼,想起身逃跑卻怎麼也起不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利爪向他逼近。就在利爪將要抓到他時,他胸前的玉佩突然放出一道炫目光華,光華中有無數龍的影子迎著利爪飛出。利爪被龍影一撞,馬上幻化成一個個紅色的影子,像耗子看見貓一樣,爭先恐後的向著珠簾方向逃跑,但龍的動作比它們快了很多,幾條龍影纏上一個紅色影子,龍爪一撕,「啵」的一聲,影子就消散了。轉眼間,所有紅色影子都在龍爪下湮滅了,光華盛開,把所有龍影籠罩進來,然後緩緩退回玉佩,四周一片寂靜。

接著,那熟悉的清冷幽香再次飄來,跟著是輕盈的腳步聲,有人來到了珠簾前,微微嘆息道:「啊,哦,御龍佩,傳說中的御龍佩。你們這些不開眼的傢伙,竟然敢冒犯昊天神選之人,自尋死路,不過能夠死在御龍佩下,也算死得值了。」

這聲音像極了大祭司,只是大祭司的聲音略顯沙啞,她的則更清脆。她站在珠簾后,穿著祭司袍,臉上戴著面紗,只是衣服和面紗都是紅色的。高地人嚴禁任何人穿著紅色服飾,就算是大祭司也不可以。

她提到姬步雲胸前的玉佩叫御龍佩,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她怎麼知道?聯繫到最近幾天發生的一切,瞬間,無數疑問湧上姬步雲心頭,有無數個問題想問她,但斟酌片刻后他只是輕輕的對她說了句最普通的高地人問候語:「昊天神祝福你。」

「昊天雖然原諒了我,給了我神諭,但暫時還不會祝福我。」她幽幽的答道。

「什麼?神原諒了你?」姬步雲十分奇怪,昊天是高地人心中全能的存在,獨一無二的神,任何人提到昊天名字時都是由衷的恭敬,她居然說神原諒了她,難道她曾經對神不敬?

珠簾后,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高地人,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姬步雲老實的答道,雖然隔著珠簾,他只看見一襲紅袍的影子,但他感覺她一定可以看穿他的心。

珠簾后,她又猶豫了一下,緩緩飄進室內,珠簾未動,一襲紅袍,紅紗遮面,雖然近在咫尺,但姬步雲只能隱約看見她的輪廓。

面對姬步雲,她高傲、威嚴的答道:「我叫沃蕊,來自高地王族沃氏,所有高地人的女王。」

她說她是高地人的女王,還說沃氏是高地王族,姬步雲感覺很好笑,她肯定不知道他來自天天八卦高地人掌故的元老院衛戍隊,不然不會拿這個來騙他。

但他不敢對這個神鬼未卜的影子在言語上表露出任何不敬,盡量語氣平和的道:「原諒我的無知和冒犯,高地人在三百年前就已經廢除了王權了啊。」

「是。」她冷冷答道:「那是那些元老的決定,我可沒有同意,你不知道女王對元老院的所有決定都可以一票否決權嗎?」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姬步雲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們要廢除我的時候,我想鎮壓他們易如反掌,我是不願意高地人自相殘殺才不得不來到這裡的。」她的聲音更加冰冷,甚至帶有一絲怨恨。

原來這裡是她建的,好大神通!

不過她說她三百年前是高地人的女王,那她非神即鬼,多半是鬼。姬步雲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後背微涼,手心出汗,顫顫的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廢除你?」

「你是高地人嗎?真不知道這個事嗎?」她的語氣里充滿了質疑。

「我雖然不是純正的高地人,但我自幼在高地人中長大,你說的這個事真的不知道。」這句話姬步雲今天說了三遍了。

她想了想,問道:「那書房裡盛開的創世花你總該知道吧?」

原來那看見姬步雲就開花的花叫創世花,姬步雲還是第一次聽到花的名字,只好苦笑道:「我是第二次看見這花,名字卻是第一次聽說。」

「哦?」她有些意外,問道:「你看見過這花,在那看見的?」

「我在高地人大祭司那看見的,花也是正在盛開的。」姬步雲說的都是實話。

她感覺很詫異,不由自主的嘆息了一聲,停了一下才問道:「你以前真的看見過這花正在盛開?」

姬步雲只好簡單的向她介紹了一下看見這花的過程,就是為元老院元老院送文書給大祭司,進入祭司宮殿時看見桌子上擺了一盆創世花,那花正在一朵接一朵的盛開。至於這花叫什麼名字,和高地人有什麼關係,他統統不知道。

「你說的那個大祭司姓沃嗎?你看見這花的時候,房間里只有你一個男人嗎?」

「是,是。」

她聽了后沉默了一會,幽幽自言自語道:「昊天雖然原諒了我,可也沒有忘記懲罰我。」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姬步雲更是迷惑不解,又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麼,只好沉默。

「三百年前,創世花開,是高地人最盛大的節日,在花開后的一個月,高地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會載歌載舞的瘋狂慶祝。現在居然沒有人知道花開代表著什麼?」她接著說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代表什麼?」姬步雲問。

「創世花是昊天送給高地人女王的信物,傳說是天地間第一種會開花的植物,所以叫做創世花。高地人的王只能由女子擔任,創世花開,意味著女王遇到了神選的伴侶,所以這花又叫做姻緣花。你應該看過花下許願杯上的詩文,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吧?」她又嘆息了一聲,低聲像是自言自語道:「昊天讓我和後輩嫁給同一個人,兩個人一個丈夫,這就是對我的懲罰。」

姬步雲自小在高地人中長大,高地人實行共和制,任何關於王的話題都被絕對禁止,他只知道高地人以前確實有王,後來被元老院廢除了,這些王是男是女、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功績,從來沒聽任何人說起過。至於創世花和女王結婚的關係,更是聞所未聞。他雖然對這段歷史很好奇,但想到對面自稱三百年前是高地人女王那位不知是神是鬼,心裡就陣陣發毛,她不說,他也不敢問。

「創世花唯有高地人神定的女王一個人可以養得活,是女王的象徵,也是所有高地人的標誌。它具有非凡的靈性,同時還有各種妙用,這個以後我會告訴你。高地人在前任女王去世后,就會給沃氏王族中所有有權繼承王位的女孩子每人一顆創世花種子,讓她們在全體元老的監督下種下它,一個時辰后,有資格成為女王的那個女孩子種下的種子就會生根發芽,其他人種下的永遠都不會。創世花一生只會開花一次,正常是在女王命中注定的丈夫來到花前時才會開放,而且一次只開七朵,那個神選之人來一次,創世花就會開一次,連續開七次,一共七七四十九朵花,四十九朵花開后女王必須按照神諭嫁給他,花會一直開放到女王去世。如果它一直不開,那女王就只能終生獨身,等到女王去世那一刻,它會在轉瞬間開花結實,然後永遠的枯萎,並與女王葬在一起。」

這個自稱女王的影子敘述的很平靜,姬步雲卻聽得心驚肉跳,按照她的說法,他來了,她的創世花開了,她就必須嫁給他,可他連她是神是鬼都不知道,就算是人,她現在最少也應該有三百多歲,這實在太誇張了。再想到他曾經在大祭司宮殿里親眼看見她的創世花盛開,難道大祭司也必須嫁給他嗎?想到這裡,姬步雲直冒冷汗,高地人要是知道他這個混血兒對尊貴的大祭司有非分之想,肯定會馬上宰了他。

她彷彿具有洞察人心的本事,微笑道:「創世花開,按照神諭,我必須嫁給你,你也必須娶我,你不用擔心,我元神被封印的三百年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容顏不會衰老,外面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是不算數的,我現在只有二十五歲,比你大不了多少。至於那個和我一樣姓沃的大祭司,按照神諭,她也必須嫁給你。」

姬步雲雖然也曾做夢娶過老婆,這幾天心下甚至偶爾會閃現一絲和大祭司兩情相悅的奢望,卻從沒夢過一下娶兩個老婆,這兩個一個自稱是三百年前的高地人女王;一個是現任的高地人大祭司。雖然內心隱隱覺得她說的可能是真的,卻絕對不願相信或是不敢相信,放下神鬼未知的她不說,血統至上的高地人怎麼能允許他們尊貴的大祭司嫁給他這個混血兒?但女王接下來的說的讓他又不得不相信她的話。

「高地人雖然經常出爾反爾,但昊天的旨意,諒他們也不敢違抗。」一提起高地人,她的語氣就充滿怨氣。

高地人一向重信守諾,怎麼到她嘴裡變成出爾反爾了?而她還自稱三百年前是高地人的女王。

「我既然命中注定要嫁給你,我想你應該知道與我命運緊密相連的這件事,你想聽嗎?」

「想。」姬步雲毫不猶豫的答道,這些事就是她不說他也要問問,現在她主動說出來,他自然求之不得。

接著她向姬步雲敘述了一段令他無比驚詫的歷史,按照她的說法,三百年前,在那個魔族肆虐、軒轅大帝剛剛崛起的時代,她是高地人至高無上的女王,掌握著行政、祭祀大權,紅色是王族專用的服飾顏色,元老院是女王決策的諮詢機構,他們偏居一隅,與世無爭,是信奉昊天最虔誠的一族,一直以為昊天可以保佑他們躲得過紛爭戰亂。但突然有一天,魔王刑天的使者來到了昊天城,要求他們改信刑天,否則魔王就要親領大軍駕臨,到時將會生靈塗炭、玉石俱焚。她趕緊向昊天祈禱,請求幫助,昊天卻沒有給她任何神諭。女王當時只有二十歲,資歷尚淺,毫無主見,只得召開元老院會議,元老院在戰爭威脅面前,答應了魔王的要求。她代表高地人,向魔王盟誓效忠,魔王賜予她永葆青春和與自己同生共壽的祝福,傳授了魔族馭水、馭火、御兵等秘法給她,但她沒有學習,賜予她十二名名為侍奉、實為監視的侍女,同時,昊天城也更名為刑天城。一年以後,當軒轅大帝的使者到來時,元老院改變了主意,要求女王必須繼續信奉昊天,同時參加人類聯軍,否則就要廢黜她。可是她已經向魔王盟誓效忠,如果違背誓言,就會馬上身死神滅。本來她可以用法術鎮壓他們,但她不願意高地人自相殘殺,就帶著部分追隨者躲到了這裡,高地人就此廢除王權,改為元老院治理的共和制,另一部分沒有追隨她的王族繼續掌握著祭祀的權利,變成了祭司院。她們在這裡生活數年,與世隔絕,由於魔王的祝福,她始終保持二十歲的樣子,容顏沒有任何變化。直到魔王邢天在與人類聯軍的決戰中戰敗身死,她和所有追隨者的靈魂都在刑天身死的一剎那被封印,由於法力高低不同,她們被封印的容器也不同,外面那些水晶鮮花里封印的是她追隨者的靈魂,前面十二間卧室項鏈花飾里封印的是魔王賜給她的十二個侍女的靈魂,梳妝台上王冠紅寶石里封印的是她的靈魂。現在魔王開始復活,已經有了魔影,她們也就跟著復活,有了影子。由於傳說魔王身死三百年後就會復活,所以她知道,她被封印了三百年。

聽完她的解釋,姬步雲豁然開朗,怪不得這裡和祭司院有那麼多相似之處,原來這裡是由改信刑天的高地人修建的,她們祭祀的那個王竟然是魔王刑天。高地人禁止任何人談論王權,禁止任何人穿紅色服飾,原因就在於他們的女王背叛了他們虔誠信仰的昊天,改信了魔王刑天,對於高地人來說,這是莫大的恥辱。諷刺的是,這個規定一代一代傳下來,經過了三百年,到現在已經沒有人能說清制定規定的具體原因,只剩下了這些規定。創世花的事估計也和這些規定一樣,逐漸被時間淡忘了。

「這麼說外面那些水晶鮮花都是人變成的?」想到他欣賞了好幾天的那些價值連城的水晶鮮花竟然是人變成的,姬步雲後背感覺陰森森的。

「不是人變成的。」她糾正道:「是封印靈魂的容器。」

「真的不敢相信。」姬步雲低語道。

她輕笑道:「你去書房看看書,或者去看看那十二個被御龍佩滅神的侍女的靈魂容器就知道了。好了,我得休息去了。另外,你下次睡覺的時候把御龍佩摘下來,它雖然不會傷我,但我很不願意看見它。」

說完她轉身就走了,姬步雲還有很多事想要問她,看見她走,一急之下坐起想要追她。坐起來后發現珠光燦爛,四周一片寂靜,原來竟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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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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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創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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