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彩雲易碎琉璃脆(11)喜歡沒有那麼容易(5)

第33章 彩雲易碎琉璃脆(11)喜歡沒有那麼容易(5)

蘇欣宇自小不怎麼會撒謊,每次一說謊話便眼神飄忽,臉頰緋紅。

她咬咬牙,站了起來,所幸,班裡漏看這道題的人不少,所以她的起身並不引人注目。

但楊老師好像氣得狠了,她拿起講桌上的板子——在這之前,蘇欣宇只當粉筆盒旁的凳腿是誰的凳子上掉下來隨手放到講台上的。凳腿是木製的,截面是很規矩的正方形,兩邊將髒的地方削去,凹凸不平的樣子。

蘇欣宇見過體罰,見過老師打同學板子,也見過原來學校的Mr.Yang那種不拘一格的體罰,可她自己,除了一年級被老師罰過站外,幾乎就沒有任何被體罰的經歷了。

蘇欣宇看著原來站起來的人已經慢慢在講台前排起了隊,楊老師的板子也高高舉起,清脆落下,沒有絲毫放水的樣子。蘇欣宇知道,如果此時自己悄悄坐下,除了周圍的人誰也不會知道。她瞥見同桌石小旭的卷子也空下了這道題,但他並沒有站起來,現在正和大多數在座的同學一樣低頭假模假樣地改著卷子。

蘇欣宇嘆口氣,排在了隊尾。

石小旭像抬頭看了她一眼,又極為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繼續低頭改卷。

每人一板子,楊老師那裡進行的很快。

終是輪到了蘇欣宇。

蘇欣宇壯士就義般,學著前面人的樣子,伸出了左手,顫巍巍地。

楊老師愣了一下,然後將板子高高舉起,如剛才一樣,毫不放水地,帶著風落下。

板子撞在手上,手便不由往下沉了沉。

第一次挨打,蘇欣宇的手伸的筆直。板子幾乎全部打在了她的掌心上。

板子離手,手心驀地發白,然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和蘇欣宇的臉頰一樣。

蘇欣宇學著前面的人的樣子,鞠躬,小小聲,「謝謝老師」,卻是鼻音顫抖。

她低著頭,轉過身,因為是最後一個受罰的人,楊老師訓斥的聲音在身後追過來,「這次的事,引以為戒,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一板子的事了!」說著,她用手中充作戒尺的板子使勁敲了兩下講桌。蘇欣宇身形一顫,回座位的步伐快了些許。

「你還好嗎?」男孩子的聲音輕輕,透著精明,蘇欣宇一怔,知道是梁博趁著剛才的混亂又換了座位。

「我……沒事」儘管蘇欣宇竭力控制,聲音中卻還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誒,不是我說,這才一板子,小爺我要向你這麼脆弱,早就被老師逼得自殺了。」梁博弔兒郎當的嘲諷讓蘇欣宇的哭得更甚。

「行行行,我錯了我錯了,小姑奶奶,我和你說個秘密行不行?」梁博的聲音一顫一顫的,蘇欣宇帶著淚珠回頭,看見他大力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副頭疼的樣子。

「你說?」下課鈴適時響起,掩蓋了蘇欣宇喊著鼻音的疑問。

梁博停下收拾書包的手——他換座位的時候已經拿來了書包,面前不過一張語文卷子,一個演算本和一支筆而已。

他把頭靠近蘇欣宇的耳朵,「其實,你爸爸我之前說奧數18分是騙你的,小爺我可考了六十多呢……」他笑嘻嘻的,帶著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六十多?上次?自己考二十七分的上次?

蘇欣宇怔怔,淚水依舊附著在眼睫,隨後,掉過頭,趴在桌子上嗚咽。

「喂,知恥而後勇,快去一起上奧數吧,我還等著你超過我呢。」男孩子用書包碰了碰蘇欣宇弓著的脊背。

蘇欣宇還在哭著,卻是一顫一顫地開始收拾書包,梁博倚著門框等她,不時和同學們道著「再見」或者「待會兒見」。

蘇欣宇慢騰騰地收拾好后,梁博已經有點不耐,抓著女孩子的外套袖子就往樓下走去。

北方的季節變化總是莫名其妙,穿半袖的日子恍恍然還在昨日,現在卻是加了外套也覺得絲絲涼意。蘇欣宇裹緊外套,緊走兩步,跟上樑博。

奧數教室還是那樣破敗,只是因為奧數班的開展前排的桌子不再蒙塵,黑板上還掛著上次上課的板書,由於蘇欣宇的耽擱,前排的座位已經坐滿,只有凡心兒右邊靠近過道的位置和那位置的後面還空著。

梁博的聲音在耳邊,慵慵懶懶的,正和這夕陽相稱,「那不就是為咱倆準備的嘛。」他又使勁拽拽蘇欣宇的衣袖,指指那兩個座位,「你坐前面,我坐後面。」

蘇欣宇回過神來,剛想推辭,梁博已經把她安在了凡心兒旁邊,自己一屁股坐到蘇欣宇身後,著急地翻著書包,拿出了剛才在桌上才收起的演算本。

凡心兒看著蘇欣宇坐下,愣了一下,停下了與身旁許伽強的攀談,摟著蘇欣宇,「你怎麼啦?你是哭了嗎?」停了下,她又從抽屜中翻出紙巾,遞給蘇欣宇,「是因為楊老師剛才的事嗎?」她的聲音沒有刻意放小,身旁的許伽強也偏過頭來看,似是遲疑了一下,問道:「你還好嗎?」

蘇欣宇發誓,她真的已經不想哭了的,真的,尤其在許伽強面前。

但是淚水卻似止不住似的,爭先恐後往下滴落。

她喃喃,「我沒事……我沒事。」可怎麼也不像沒事地樣子。

王老師很快來了,只是往這邊瞅了一眼,就開始了新的課程。

那一堂課,蘇欣宇看著黑板上的字,卻暈暈乎乎的。身旁的許伽強不時「是」或「嗯」的應和著王老師的節奏。她的心一顫一顫的,就是無法回歸平靜。她始終低著頭,凡心兒的有意討論,梁博的挑釁,都無法喚起她的學習慾望了。

終於熬到了下課,王老師宣布著來年一月五號,也就是期末的前一個星期五,將進行市級的奧數競賽,接下來一個多月的時間,學習進度也要加快了。

蘇欣宇木訥地和其他同學一般應著「明白了」,隨意地將桌面上所有的東西攏在書包里,卻又怕許伽強看到自己書包混亂的樣子,耐著性子擺放著。

「蘇欣宇,借過一下,」蘇欣宇一直知道,許伽強朗讀課文的聲音好聽,卻是不知他低聲說話的聲音也一樣極富磁性。

她像被電了一下似的,挺直了脊背,凡心兒輕鬆地走了出去,許伽強比她壯了很多,往出走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女孩子的脊背。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算不上真正意義的肢體接觸,蘇欣宇不知道許伽強如何,她卻像定在椅子上似的,心頭麻酥酥的。

日曆一頁頁地翻,時間一日日地過。晝愈短,夜越長。

白日里,蘇欣宇出班門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是與梁博斗幾句嘴,或者與楊嘉齊一起探討題目,再一起講給劉春雨聽。課後的奧數補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欣宇總是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不靠過道的另一邊是凡心兒、許伽強和鄧炳超,後面是梁博。蘇欣宇似乎是融入了六五班的某個小集體,儘管知道這只是「似乎」,卻也足夠使她沉湎其中。

奧數的最後一次補習,王老師鬧出了笑話。

她一向喜歡豹紋絲質短襯衣搭配著皮裙的,腿上穿著當時最時興的打底褲,裡面一層裸色棉內襯,外面是黑色絲襪的樣子,效果就像是光腿穿著黑色絲襪。不管在男人們心裡如何,在女人心裡這就是萬能打底褲。

這天,王老師忘穿了裙子。

外面的呢子大衣一脫,奧數班的孩子呼吸一滯。

六年級的孩子,對性別已經有了明確的思考,比如,男性可以赤著上身,女性卻絕不允許;男性可以肆無忌憚地叉著腿,女性卻最好不要。再比如,男性不可以穿緊身褲襪,女性的緊身褲襪外面也一定要套裙子或短褲,尤其是王老師這樣的緊身褲襪。

一眼過後,女孩子們低了頭,大膽的男孩子還在盯著王老師的身後看。

王老師也有些羞赧,但是昨天的卷子還沒講完,教室里暖氣燒得好,熱的無法穿上呢子大衣。她硬著頭皮轉過身,分析著題干。

梁博救了她,或者是,救了所有人。

他從震驚中緩過來以後,便抱著自己的藍色羽絨坎肩上了講台,和王老師交談兩句后,王老師穿上了坎肩。

坎肩本來就是套在厚衣服外面的,又是六年級的男孩子的。王老師生的嬌小,坎肩垂在了大腿根部,雖然隨著她舉手寫一些板書,還是不時會露出一些,但比剛才要雅緻許多。

王老師講完之前的卷子,難得的用幾分鐘強調了一下考試時間、考試場地、考試規則等瑣事,又說了「馬到成功」「考試順利」的話來安慰著奧數班的孩子們。

誰不知道這樣的話不過是例行公事的場面話,不過聊勝於無。

難得提前下課,蘇欣宇他們領了自己的准考證便出了教室門。蘇欣宇深深的望了一眼這間教室,這間破敗的小教室,就像塵封的木匣,淹沒了如自己般一屆又一屆的學生的快樂與悲傷,老師的付出與偶爾的憤怒。她喃喃道,「再見」。

正出門的許伽強和鄧炳超聽見了,也笑了,「再見,蘇欣宇,明天加油啊!」

蘇欣宇一笑,「你們也是」。

天已經完全黑了,蘇欣宇一個人,有點害怕。

校門口,梁博已經騎車子走了,許伽強和凡心兒正爭論著什麼,蘇欣宇駐足聽了一刻,好像是在討論一場辯論賽。楊嘉齊不知為何還沒有走,正和旁邊一個男生說笑著什麼。

今日蘇爸爸單位值班,蘇欣宇沒人來接。

看看如墨一般的天空,想到回家必經之路的一所酒店不久前的命案,蘇欣宇不自覺地開了口,「楊嘉齊,你是從這邊走嗎?」

蘇欣宇依稀記得,楊嘉齊和她們家是一條路上的。

楊嘉齊笑著「嗯」了聲,便又轉過頭和友人說笑。

蘇欣宇再問:「楊嘉齊,你還不走嗎?」

楊嘉齊愣了下,又回:「我等會。」

蘇欣宇值得轉身,風吹來了楊嘉齊友人的聲音,「怎麼,她還想你送她回家嗎?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啊?」

蘇欣宇不想再聽,加快了步子,逆風卻不解意,帶來了楊嘉齊的聲音,男孩子還是笑著,「我和她,怎麼會有關係。」

怎麼會有關係!

蘇欣宇身子一僵,原來這就是「男女有別」啊,只有陌生人和情侶兩種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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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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