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羊入虎口

第2章 2.羊入虎口

熱鬧過後,送別不可避免地來臨。對宋白來說,這是更可怕的噩夢。她連一件替換的衣裳也沒能從家裏拿走,胡春和宋竹為了討好人牙子,用蠻力推她上了人牙子的馬車。

「咱們這村頭一枝花,就要落到大戶人家去啰!」村裏的老人一邊目送馬車遠去,一邊發着感慨。宋家村裏有許多人把這當喜事,他們覺得當丫鬟就是去賺銀子的,多賺銀子當然是喜事、好事。「不過,十里八鄉的許多後生估計要睡不着覺了!」

馬車裏的宋白極力地咬牙、抿唇,恨不得把自己縮小為隨風而飄的塵埃,然後就可以躲避人牙子那精光閃爍的打量。人牙子雖然是笑着的,沒有怒容,但是宋白很厭惡他的目光。

「小姑娘,別害怕,我不會動你的,我要送你去一個女子很多、很香,又很軟的地方!那裏的金銀珠寶也格外多。那可是個好地方,嘖嘖……」人牙子的笑顯得邪氣,語氣輕柔得像在哄孩子,發黃的牙卻散發着不懷好意的意味,然後他直接就閉眼假寐了,嘴角一直噙著笑意,像在做美夢。

宋白感覺自己是跟一條龐大的毒蛇待在一個馬車裏,心裏的警惕和恐懼自然而發。她仔細琢磨著人牙子說的每一句話,不放過任何一個字,又忍不住懷疑每一個字,因為她一點兒也不信任眼前這條「毒蛇」。何況照「毒蛇」話里的意思,他是不是要把她帶到「蛇窩」里去?

這一刻,宋白祈禱馬車翻掉、壞掉,或者馬兒瘋掉,她的手心捏著兩把汗,不寒而慄。

兩匹老馬拉着馬車從坑坑窪窪的村路拐到了平坦寬闊的官道,絲毫不理會別人的祈禱。來到官道之後,馬車的車輪迅疾如風。

宋白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比馬車發出的「軲轆」聲更迅疾。

「就快到了。」假寐的人牙子忽然把眼皮子輕輕掀開一點,眼睛眯成小小的縫,瞅著人比花嬌的宋白,說話聲慵懶,嘴角依然掛着笑,笑得不懷好意。

宋白度日如年,冷汗涔涔,沉默得像瀕死的魚,一點兒也不敢跟人牙子對視。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就進了小鎮,穿街過市,然後直接停在了百花坊的後門口。

「下去吧!」人牙子開口發話,自個兒卻坐着沒動,又用那不懷好意的眼神瞅著宋白,驅趕的意思昭然若揭。

宋白也坐着沒動,她是不敢動,整個人發僵。人在極度恐懼和孤單無助的時候就特別想往懷裏摟一些柔軟而充實的東西,比如夜裏摟着被子,又比如小孩摟着大人,然而宋白此時兩手空空。如果她有一個裝舊衣裳的包袱在手裏,那將是她的救命稻草,可是她沒有救命稻草。

兩手空空的感覺再次提醒宋白,她現在是無依無靠、一窮二白的可憐人,爹娘不僅賣了她,而且連幾件舊衣裳也捨不得給她。因為爹娘的狠心,所以她現在被別人像趕雞鴨一樣驅趕着。

「耳朵沒聾吧?趕緊下去!」人牙子越是不耐煩,臉上的笑容就愈發燦爛了。「到了這裏,要麼乖乖聽話,要麼就是挨打!」

宋白把威脅的話聽在耳朵里,人如行屍走肉般下了馬車。到了陌生的地方,而且這裏很可能就是人牙子的地盤,恐懼滋生得更厲害,她的牙齒忍不住咯吱咯吱地打顫。

年紀大的白髮車夫看幾眼宋白,嘆幾聲氣,小聲地道:「小姑娘,你人到了這裏,就由不得你自個兒了!在這裏聽話,至少還能被當成半個人對待。」言下之意是:小姑娘到了這個地方,就別想好好做人了。若是不聽話,那別人就徹底不把你當人看。

車夫還算是有幾分好心和善意,良心未泯,但是這番善意的提醒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不過,宋白對這種雪中送炭般的好意是感激的,她淚汪汪地看着車夫。

車夫從她的眼眸里看出了懇求和求助的意思,他趕緊轉頭看向別處。哎!光是同情沒用,他幫不了!

人牙子也從馬車裏下來了,他的手在衣衫上拍個不停,拍得專心致志,意圖拍掉每一粒灰塵,拍平每一絲褶皺,然後他就自我感覺更高貴、富有。

「傻站着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我整理整理衣衫!」人牙子斜睨宋白,口吻嫌棄,頤指氣使地道:「怎麼沒一點眼力勁?」

宋白聽清楚了,但依然獃獃地站着,眼淚汪汪地打量百花坊的後門,沒搭理人牙子。她心想,原來這就是大戶人家的樣子,門上還雕著花,鎖扣是銅獅子,院牆不是竹籬笆。

她自我安慰:「當丫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不怕幹活,洗衣裳、掃地都行,廚房裏的活兒也能幹。」

很快就能離人牙子遠遠的,她化悲傷為動力,眼淚沒再流淌。她明白,以後凡事要依靠自己了!

明白人明白怨天尤人沒有用,總是要及時地堅強起來。

「獃子!往後有你的苦頭吃!」人牙子陰陽怪氣地下了評語,然後就去敲門。

開門的麻臉婆子認得人牙子這個熟人,二話沒說就讓他進門了。

宋白默默地跟隨。她看見人牙子賞了麻臉婆子幾個銅板,然後麻臉婆子討好地笑道:「房大爺的眼光就是好,這次又挑到這樣的好貨!」一邊說話,婆子還一邊扭頭去看宋白,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眼神驚艷的同時,又帶着鄙夷。

宋白的鼻子聞到了濃郁的香氣,其中有酒香,又有類似花的香氣,同時越來越多的歡聲笑語湧進她的耳朵,其實有女子的聲音,也有男子的聲音,還有樂曲聲,她驚訝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沒空去注意麻臉婆子的眼神。她心想:「原來大戶人家的人這麼愛笑,這倒也是,金銀多得花不完,就這麼明晃晃地擺到桌上、掛到牆上,吃穿不愁,這就是別人常說的福氣吧!享福的命!」

而且,越是跟着人牙子往這宅院裏走,她的眼睛就越是眼花繚亂,各種鮮艷的顏色和很好看的東西讓她看不完。

走着走着,人牙子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宋白一眼,然後輕笑一聲,道:「這就是你以後要呆的地方,我沒騙你吧!是不是又香又金銀多?喜歡嗎?」

宋白抿緊嘴唇,眼神堅定又倔強,不答話。因為她不喜歡這裏,她想回家去,回那個沒有金銀的窮家去。

人牙子又道:「以後你若是混出名堂來了,可別忘記今天是我將你領進門的!別忘了感激我!」

後來,宋白才明白,人牙子所說的混出名堂是指當上花魁,讓買春的富人們甘願一擲千金。後來,她越是回想,就越是恨人牙子。

「哎喲!房大爺又送新貨來了!我這百花坊的生意少不了房大爺的照顧!快將好酒好菜拿來招待房大爺,再叫兩個美人兒來給房大爺捶捶腿,解解乏!」人未到,聲先至,這個聲音既爽利,又脆生生的,還包含着極大的熱情、喜悅和甜蜜。

人牙子一聽這聲音,就笑眯了眼,眼裏蕩漾起春色來,真是感覺骨軟筋酥,眼睛直直地朝聲音發出的方向望着。

然而,宋白卻是如遭雷擊,那些話讓她越聽越發現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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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黑化,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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