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戰爭

地表的生活比過去谷三所知道的要好太多。當年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各地的要塞尚未能互相聯合起來，喪屍仍然是地面最危險的存在，人們那個時候還維持著最古老的生活方式，更別說在要塞與要塞之間進行貿易交易了。大家在那種極端條件下，沒有互相開戰都已經算好。

谷三沒有想到自己在那三個世界之中短短几年的生活，現實世界已經過去了數十年，她此前也想過現實與虛擬世界之間時間流逝的關係，可當她重新睜開雙眼觸碰現實的那一刻，時空像是在和她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

後來她聽朱里說第一個世界中所度過的三天其實在現實中已經將近過去三年，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議。

時間的流逝對於谷三來說某種程度變成了一個荒誕的笑話。

而所謂的現實，也因為這份時間帶來的陌生感，讓谷三總覺得自己身處在另一個虛擬世界之中。她使用著人造的身軀，控制著實際上並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慕容宇華做到了許多天空之城的研究者都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們研發出不同的義體來幫助人類增強自己的能力，可不論如何，這一切都建立在這個「人」仍然存在，至少這個「人」尚未死去。一旦其思維毀滅、生命流逝，這些外骨骼義體做得再精妙也沒有用。

他重新定義了「義體人」這種存在，讓人類的靈魂進入到機械的身軀，卻又限·制這這一靈魂不會像數據世界里的ai幽靈那樣四處飄散。慕容宇華製造朱里和小穗兒的過程是把ai從機械變成了人類，而他重塑谷三的過程，又如同上帝一般，將科技當做最強大的魔力，把她從人類變成了機械。

可惜谷三睜開雙眼那一刻，他們重新回到了現實，這不是一個故事，如果是一個故事，那麼當慕容宇華實現夢想，復活谷三的那一刻，尾聲也就來臨，這將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哪怕並不是所有故事在某個人畢生所求夢想實現那一剎結束，至少接下來也應該是令人寬慰又欣喜的劇情。

然而不，不是，現實從來都不是以個人夢想高低起伏而作為一個節點就會暫停的。現實就是時間永遠都勻稱不停地前進著，不論誰，發生了什麼，人生是否因此而發生改變，都不會就此停下，給所有人一個開懷大笑的節點。

三年前的那場戰爭，其實真正的細節很多人根本都不清楚。人們只知道從某一天開始，他們將真正的敵對目標轉向了天空。原本和天空之城的抗爭，地面本無半點勝算。天空之城已經不再使用人類作為戰士參與戰爭。能夠製造出義體器械的地方，早就已經捨棄了以人力去參與戰爭，而是利用各類機械設施進行轟炸。

與純人類相比，與哪怕是經過義體改造的人類相比，機械往往擁有比人類更為強大的力量。他們整齊劃一，人類尚且還需要在戰爭之中先習慣一段時間，才能做到變得麻木，不再畏懼死亡。可是機械完全不需要這樣的過程，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這些機械武器就根本不會在乎任何人會犧牲，任何人會離開。更不擔憂自己究竟接下來會踏向何方。

可就在這樣完全處於劣勢的局勢之下，最終地面還是取得了勝利。不知為何，人們發現他們總能在關鍵時刻擁有好運氣，每每到了戰爭的關鍵時刻，他們總能莫名去的優勢，從而在這種情況下改變原本的局勢。

其中就包括曾經一度受朱雀控制的義體，那原來在地面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力，但是從某一刻開始，這些本該受到控制的義體又重新回到了人們自己手中。

也許別人不知道，但是這一段歷史至少留在了當初在空中之城抗戰的人腦海之中。

當初為了能夠控制住朱雀，慕容宇華將數據倉帶往了中央控制室。這個過程本身就充滿了危險，慕容宇華的面部特徵已經被錄入到天空之城的a級通緝單中。

一些人犧牲，一些人活下來。而後慕容宇華也終於成功將數據倉接入了朱雀的中央處理之中，不然谷三也不會在王宮之中見到那個被朱雀附身的三公主。

慕容宇華當時利用數據倉把朱雀短暫地限·制在了自己所創建的防火牆中，成功將朱雀徹底限·制在了他所創造的局限之中。

這些年來利用數據倉所創造的世界，慕容宇華也漸漸找出了屬於自己的「第一規則」，通過這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將原本基於第一規則所創建的數據流最終都打破。

慕容宇華將數據倉接入中央處理器的時候，地面針對天空之城的第一波攻擊已經展開。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這可能是一場幾乎都沒有勝算的對抗，可當時地面的情況，所有人已經沒有退路。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條路是臣服，從此以後任由天空之城對地面進行更為嚴苛的控制。

當時在各大要塞之中，越來越多的機械警察在城市之中四處巡邏，高壓政策之下，但凡有對天空之城表露出反叛之心的都會被機械警察逮捕。

所有擅自參與修改義體內部程序的也會第一時間遭到逮捕，此外，義體的存在也讓人們互相監督，那些為了能夠擁有更強大力量的喪屍獵人們則在人類之中擔當起了告密者的身份，喪屍所帶來的威脅正慢慢遠離倖存者們，可是所謂「救世主」接下來帶來的控制及製造的白色·恐怖卻在逐步蔓延。·

這也是一直以來慕容宇華、林思等人不希望看到的。他們最終選擇了另一條路，一條關於反抗的道路，絕不受控於天空之城，消滅那些沒有情感的機械警察，暗中改造所有被控制的義體的道路。

那個時候，為了能夠讓地面的人擁有更強的抵禦能力，慕容宇華與林思兩個人潛入到天空之城的深處，他們是反叛軍中最熟悉天空之城的人了，而林思更是在地面的時候想方設法重新回到了當年的基地，找到了天空之城的解構圖紙。

他們的行動最終也取得了成功，在當時人類對抗機械的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朱雀的行動突然間停止了。

慕容宇華調整了數據世界和真實世界的時間軌道線，並通過這種手段，在谷三脫開數據倉的瞬間就將她的意識通過這些年來找尋到的存儲設備記錄了下來。

他將谷三的意識下載到已經完成的身軀中時，刻意引導朱雀進入。慕容宇華其實很清楚，這些年對自己的追擊不僅僅是聯邦方面對他深惡痛絕，更是朱雀和自己的一場比賽。他在沒有任何人幫助之下相繼創造了擁有學習能力與情感的ai，朱里、小穗兒、安蓮。

對於朱雀來說，人類是她的創造者，可是她身上天生帶著屬於天空之城的傲慢。她從被人類創造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是為了來教導人類、守護人類、分類人類和懲罰人類的。對於她來說人性之中有太多令人失望的東西存在，而這些東西卻又都是人所無法割捨的。

正如在王宮之中，她以三公主的眼睛看到的失望，她在天空之城中所看見的臣服，在地面看見的自私自利、妒忌和恐懼。

人類有太多ai無法理解更無法去產生認同感的感情。她們強大的計算能力總能讓他們在理智之間選擇出最適合的方案，而後一舉成功，根本不需要像人一樣有所顧忌，甚至會為了一些根本就沒有未來或過去的情感耗盡一生。

朱雀從頭到尾都覺得為了復活自己的一個救命恩人，便幾乎耗盡自己前半生和未來前途去做了一切反抗天空之城程序與發明的慕容宇華可笑。

更覺得他為了過往舊文明去捨棄了新·文明之下充滿智慧、規則和理性的數據世界的做法無比愚蠢。

可是最終打敗了她的人卻仍然是慕容宇華。

那個在她眼中被視為無能、愚蠢甚至可笑的人類，成功擊潰了她一直最引以為傲的防火牆，同時也銷毀了控制整個世界，限定了一切的「第一規則」。

當時慕容宇華成功在這個過程中利用谷三的思維——最強有力的防火牆徹底阻斷了朱雀的威脅。他們讓整座天空之城有短暫五分鐘脫離了ai的控制，就是這樣短短的五分鐘，早已布置下的反抗者們摧毀了天空之城的武器系統，同時原本在地面受控制的義體人類也終於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以避免殺害自己眼前的同盟。

天空之城唯一的優勢就是一切自動化的機械攻擊武器，機械化武器在朱雀下線的那一刻立即由朱里接管，並且在第一時間轉頭攻向了天空之城。

而林思，也帶著另一批人去將所有天空之城生產武器的工廠徹底炸毀了。

原本這應該就是最終的勝利。

所有人都以為這應該是最終的勝利。

——直到他們發現，慕容宇華在他們撤離天空之城的一刻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