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招惹蜂群

「都是剩菜剩飯，謙子你就吃了吧。」於常謙死活不肯吃，還是阿娘發話了，他才接過碗來，三下五除二就扒乾淨了，去灶間刷碗。

夜裏，於蕙嵐沒有吵著鬧着的要把燈點着。燈油可不便宜，她不想再給家裏再多增添一份負擔。躺在烏漆漆的床榻上比曾經的燈火通明更讓她心安。

她睡不着，憂心着將來阿爹阿娘的葯金。這個時候，還什麼都瞧不出來，於家因為能幹的阿娘日子過得依然不錯，吃得飽飯，穿得暖衣，這屋子雖說下雨的時候有些漏，找個時間請工匠來翻整一回，又是遮風擋雨的二聯大屋。

於蕙嵐從來就不是操心掙銀子的人，在於家的時候有阿娘，嫁出去了有方家，便是從方家被趕了出來，她也因得一把好嗓子在石陽郡做了瘦馬，除了臨終前胡人擄去不堪其辱的一把火燒了一切，她的日子從來過得不費心。

如今，她只恨從前沒多留留心，到這個時候束手無策。她要掙許多的銀子，早早都給阿娘治病，買些上好滋補的吃食給阿爹補身子，讓哥哥能安安心心順順利利的去石陽郡趕考。

楊柳村依山而建，從山上流下的溪水，匯聚成了幾個大湖。因而楊柳村土地肥沃，收成豐厚。但也只是豐年，留些餘糧，災年不至於餓死而已。

家裏阿娘手腳勤快，種著兩畝水田，三畝旱地，時常也去山裏尋些野味回來給阿爹還有他們兩個孩子補補身子。家裏沒有黃牛，喂不起白豬，就是雞也只勉強的養了七八隻。

畜生吃糧比人還多，若不是為得能三五時的撿些雞蛋給他們補補，阿娘怕是這幾隻雞都嫌多。

到了農閑時分，阿娘還會去湖裏撈魚到鎮上去賣，補貼家用。楊柳村大半的人都在家中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沒什麼人出去闖蕩。阿爹靠着幫人寫信掙銀子，一個月都寫不了一封，幾乎是毫無收入。

全家都壓在阿娘身上，也難怪阿娘的病會變得那樣的重。

於常謙背上背着巨大的竹簍子，沉默的看着乖巧了好些日子的妹妹，站在原地不說話。

「哥哥，帶我進山吧。我保證跟在你身邊，不亂跑。」於蕙嵐在家裏苦思冥想的都快把她逼瘋了，但是所有她能想到的掙銀子的法子，阿娘都已經做過了。這樣的束手無策，讓她渴求着出去轉一轉，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只是風寒還沒好，她也不敢亂跑，怕反覆了，又要去掉一大筆的葯金。好不容易，才等到病好全了，說什麼也要出去一回。

今日他是進山去拾柴，家裏柴火一直都是他的活。帶妹妹去不是不可以，只是妹妹的病才好，能吹山風？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於常謙就有些決定，默不作聲的不應。

於蕙嵐拽著哥哥的短褂的下擺，不撒手，她真的必須要出去看看。望着哥哥赭色的眸子，堅定的表示自己必須出去。

於書生一直呆在西房裏看書，抬頭看了一眼。發現了對峙的兄妹倆，就從屋子裏出來。

「謙子不是要進山去？早些回來燒飯。嵐兒也是要做什麼？」

於蕙嵐知道阿爹最是耳根子軟好說話，伸出另一隻手抓住阿爹修長白皙的手指。

「阿爹，我的病已經好了。想跟着哥哥出去走走，我都在家裏悶了好些日子了。」

果然於書生摸了摸小閨女額頭，那裏已經不燒了。又看了看小閨女的臉色，也白嫩的很。再想想確實為了這個風寒在家呆了大半個月。

「那就多穿些，再去。」

於蕙嵐咧開嘴一笑，她就知道阿爹最疼她了。蹬蹬的跑回去，把那件兔毛衫子加上，拽著哥哥的手，給阿爹說一聲，出門去。

楊柳村還和當初一樣的山清水秀，景色和煦。於家在楊柳村最大的楊柳湖附近的高地上，出了門就能看到遠處高大的柳樹和波光粼粼的湖水，湖水再遠處是高高的山坡那裏就是這次她要跟着哥哥去的地方。

村子裏的屋子都是依湖而建，要去那邊的牛頭山要穿過大半個村子。正值農忙時節，村子裏的人並不多，除了最大的那棵楊樹底下坐着曬太陽的一兩個老嬤嬤，就只剩下些瘋跑的孩子了。

時隔多年，這些同村的孩子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況且，原本，這些孩子就都不喜歡她。牽着哥哥的手，於蕙嵐快步的跟上人高腿長的哥哥的腳步。

她想去山上看看，是不是能有什麼新發現。

但是村子裏的那些皮孩子們可不打算放過她。

「胖丫出來了！胖丫看這邊兒！」

好吧，儘管她不想承認，但是在於蕙嵐這個全村最好聽得小女娃的名字之外，她還有個被叫了很多年的外號——胖丫。

於蕙嵐朝那邊看了一眼，嘲弄嬉笑的叫着「胖丫」的是一群大約七八歲比她要小些的小男娃。穿着村子裏常見的棉麻黃色的短褂，懷裏髒兮兮，亂糟糟的綁了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小辮兒的，臉上糊的泥點子。

於蕙嵐也不理他們，緊緊的跟着哥哥。她知道，這些皮孩子們是怕哥哥的。

「胖丫！過來玩兒呀！」

村子裏的小孩子的確對總是板着臉的於常謙發憷，那些個丟東西的手段也不敢使出來，也不敢靠近來拉人。只能遠遠叫着於蕙嵐。

權當是沒聽見，於蕙嵐自然不理會他們。跟着哥哥穿過村子中心這一塊兒，去了山上。

陽春三月，枯木逢春。光禿禿的山上開始有了新芽兒，地上也生出了薄薄的青草，所幸上山的遲了些，露水已經吹乾了，不怕弄濕了鞋襪。

「你在這裏坐一會兒。」領着妹妹從山路上岔過去，於常謙帶着妹妹來到了一處草地上。讓她在草地上做着玩兒，他自己在附近的林子裏撿柴。

於蕙嵐乖乖的在草地上坐着，眼睛四處亂轉。牛頭山不大，楊柳村附近也就這麼一處山坡，山上並沒有什麼猛獸。可因為來的人太多，這山上連山兔山雞都很少，果子樹早就被村子裏的孩子佔了去。偌大一片山，居然找不出什麼新鮮的無主的東西來。

這靠山吃山的想法是行不通了，於蕙嵐有些失落的揪着地上的青草，沒想都出來一趟依舊什麼收穫都沒有。她也不亂動，生怕給哥哥添亂。只等著下回，去湖邊的時候再看看，靠水吃水行不行的通。

這塊草地東邊兒的方向沒有草木遮擋，往邊緣走幾步能看到大半個楊柳村。楊柳村的三個湖泊呈三角狀，最大的楊柳湖在村子中間，村口一個稍小一些的白荷湖，村尾是比村口稍稍大一些的楊花湖。整個村子都在三個湖泊的區域中間，土牆黑瓦，意外的和諧。

這樣的地方，只要有一雙肯乾的雙手，哪裏過不下去日子。於蕙嵐生出了些信心來，人生而有用。不論是她還是阿爹只要肯多做探尋，肯定能找到勤勞致富的法子。

收回目光，於蕙嵐決定到這草地周圍看看，久雨初晴，說不定會有些山菇野菜可以采些回去做菜。找著找著，於蕙嵐就發現了棵略眼熟的野菜。

她曾經跟着某位大人在石陽郡最好的酒樓里吃過一種味道非常古怪的祖傳菜。用的是五香臘獐子肉炒的這個小手指粗的莖菜。聞起來有些特別，但是吃起來味道特別的好。

於蕙嵐把這棵長著像是人的手掌一般的葉子的野菜拔了出來，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就是這個味道。起初她還不願吃呢，那位大人笑說她要錯過一道美味。她這才試吃了幾口，滑嫩青翠，相當不錯。

於蕙嵐眼前一亮，如果真的是那道菜的話，想必這野菜身價不菲了。把這棵野菜收好，於蕙嵐在周圍四處查看。卻遺憾的再沒發現另一顆。那道菜那樣的昂貴，這野菜自然不好找。於蕙嵐也沒有氣餒，挽起些袖子，打算把這周圍的每一寸土地都找個遍。

這片草地野草眾多，於蕙嵐一株一株的看過去，還真有些發現，又找到了三棵。加之她方才發現的那顆，總共就有了四棵。頓時於蕙嵐就信心勃勃了起來，這牛頭山有這麼大呢，都找下來，肯定能有一籃子。送到城裏去賣，保准能值不少銅板。

找著，找著，後面就傳來哥哥的驚呼。

「嵐兒！」

不喜說話的哥哥怎麼會突然叫她？於蕙嵐奇怪的扭頭，一件灰藍色的上衣就把她包了起來，接着是大竹簍子，蓋了上來。

於蕙嵐被這變故驚了一下，繼而就聽到嗡嗡的蜂群，以及蹬蹬的哥哥飛奔離去的聲音。不會吧，她碰到了蜂群！

周圍嗡嗡的聲音讓她大氣兒都不敢出，不知道哥哥能不能逃脫蜂群。她怎麼就沒發現這附近有個蜂巢呢，一直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抬頭看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就有人過來了。揭開她身上罩着的大竹簍子，又把那件哥哥今日穿的短褂取下來。於蕙嵐驚慌的環顧周圍，沒看到蜂群，才看向來人。

柳五也在檢查嵐兒身上有沒有被蜂子蟄傷，上上下下看了好一會兒，謙子動作快，把丫頭保護的很好，這才方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