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教堂風波

第十五章 教堂風波

話說廣德和祥子快馬加鞭向著山東冠縣梨園屯急駛。冠縣和開州一樣,也是位於冀魯豫三省交匯處。所以離開州並不太遠,只有一百多里地。廣德和祥子在范縣十字坡打尖吃了午飯後,揚起鞭子一口氣過了山東朝城、莘縣,在半下午的時候就來到了冠縣梨園屯。

還沒進屯子,就遠遠地看見村裏有一座高大的教堂,頂上的塔尖金光閃閃,從村中還傳來洪亮的鐘聲。廣德放眼往四周觀看,只見周圍數里的村莊中大多有教堂,這和開州大不一樣。由於心裏有事,廣德和祥子沒有心思欣賞風景,啪啪兩個響鞭趕着車進了梨園屯。

剛一進村,就聽到一陣喧鬧聲,村子中間的教堂前聚攏了很多村民。這些村民手裏都抄著傢伙,鐵杴、鋤頭、糞叉、白蠟桿、抓鈎,拿什麼的都有。廣德和祥子年輕好奇,立即將馬拴在路邊的一棵槐樹上,擠進人群看熱鬧。

只見村裏的人分成兩派,一派人站在教堂前,中間還有個身穿黑衣的外國人,大概五十多歲,看樣子是個神父。這群人有的身穿黑色教服,有的穿着便衣,緊緊地圍着他,手裏也拿着傢伙。不過人數較少,大概只有六七十人。另一派人則全部穿着便裝,人數眾多,看樣子不下五六百人。雙方都在指著對方互罵,氣氛十分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一個身穿官服的人站在兩派的中間,旁邊還有一隊官兵手拿刀槍在兩旁站立着。

只聽人數較多的這派村民有人大聲嚷嚷:「什麼狗東西?放着咱們大清國的老天爺不信,偏偏去信那外國老天爺。還把村裏的關帝廟拆了建教堂,今天非把這狗日的洋奴才的腿全部打折不可,再叫你跪外國老天爺。」

他的話音剛落,下面的村民緊跟着大聲喊:「對,打死這幫狗東西,把教堂燒了。」

那邊人數較少的那派人也毫不示弱:「我們在自己家的土地上建教堂礙着你們事?官府本來都調解好了,你們把那三十八畝良田都分了個精光了,我們這二十幾戶就這三畝薄田。我們自願捐給教堂做地基,你們管得着嗎?還講不講理了?這不是陰擺着欺負人嗎?」

那中間站着的官員正是冠縣縣令劉紹棠,只見他舉起手示意大家靜下來:「兩邊的村民和教民聽着,本縣今天來給你們再次調解,你們先靜一靜聽我說幾句,都不要吵了。」可是兩邊的村民和教民根本沒人聽他的,兀自對罵不休。劉紹棠又喊了幾聲仍舊沒人聽,他一看急了,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嘡嘡嘡朝天上連開三槍。人們大驚,立即靜了下來。

只聽劉紹棠說:「你們兩邊不要再吵吵了,現在兩邊各派****到中間跟我商量,本官絕對不會偏袒任何一方。在我們協商期間,兩邊的村民和教民只能聽,不能插嘴。凡是鬧事者一律抓到縣衙大牢。」

教民這邊派出了三個人,神父鮑威爾、劉懷春、劉玉春。村民這邊來了三個老頭,劉金波、劉銀波和楊士禎。這三個老頭是本村三街會的會首,在村中威望甚高。只聽縣令劉紹棠說:「從教堂里搬一張桌子,拿幾把椅子。」教民這邊趕緊從教堂里搬了桌椅讓幾位坐下。

劉紹棠在桌子的上首坐定后,擺手示意其他六人也坐下。然後劉紹棠說:「你們這事鬧了都好幾年了,年年鬧,月月鬧,弄得四鄰不寧。原來都說好了的,這村裏原來由老舉人楊澄心捐出的四十一畝田地,三畝蓋了關帝廟,剩下的三十八畝做了學田以供村裏的孩子上學用。後來你們兩派貪得無厭,竟然把楊舉人捐的三畝廟基地和三十八畝良田硬是給分了。當時也是我給你們主持的分地,這白紙黑字現今還在,怎麼如今又鬧事啊?三位老秀才,不是我偏袒洋人,拿着胳膊往外撇,當時也是你們三個簽的字、具的保,如今怎麼又不認賬了?」

只聽那三位老秀才當中的楊士禎說:「劉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當初分地時我們也沒啥意見,可是誰知道他們那二十幾戶教民將分的的三畝廟基地竟然捐給了洋人建教堂。還要把原來的關帝廟給拆了,這不是陰擺着給我們下套讓我們往裏鑽嗎?要是我們當時知道他們是要拆了關帝廟建教堂,打死我們也不會在這合約上簽字。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靠着坑蒙拐騙,你們休想達到目的。所以簽訂的合約不能算數,這地不分了,都把地退出來,把教堂拆了,重建關帝廟。」

教民這邊也不示弱,劉懷春一拍桌子豁然站起,指著楊士禎的鼻子說:「楊秀才,我敬你是個有學問的人,還是咱們村的三街會會首。當初是你帶頭簽的字,你看看這白紙黑字,你可不要為老不尊!毀了你一世的好名聲。」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合約往桌子上一拍。

劉紹棠轉向楊士禎說:「對啊,這合約你不會不認賬吧?」

這時老秀才劉銀波站起來說:「我說兩句,這合約的確是我們簽的,可是關鍵簽合約的時候你們也沒說要把關帝廟拆了建教堂啊。比方說我要是賣孩子,簽了合約后你說你要把孩子煮著吃了,這孩子我還會賣嗎?讓誰也得反悔,所以這合約不算數,不算數。」

劉金波聽了以後也站起來說:「大人要是不給我們村民做主,我們三人還有另外三個會首就往上告。縣裏不行就告到州里,州里不管就告到濟南府。府里不管我們就去進京告御狀,反正是這教堂非拆不可。劉大人,你看看後面那幫鄉親,此事不妥善解決他們豈能善罷甘休?」

劉紹棠回頭看了看梨園屯的村民,只見那些村民怒目圓睜,手裏拿着傢伙,各自露出憤懣不平之狀。劉紹棠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暗叫苦:「這山東民風強悍,最容易鬧出大亂子。歷史上山東就是出響馬的地方,宋朝一個梁山鬧得大宋朝雞犬不寧。這南方的太平天國之亂平定才十幾年,捻軍的烽火到現在還在冒煙。別因為這區區小事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再來個山東的太平天國,到時候別說我這頂戴花翎保不住,這吃飯的買賣都得搬家。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還是做做這洋人的工作。」

打定主意之後,劉紹棠轉頭對鮑威爾說:「鮑神父,我看不如這樣,這教堂的地方原來是關帝廟,村民對關老爺的感情很深。你來中國多年,應該了解這關老爺在普通老百姓心中的分量。整個中國人們都對關老爺懷有濃厚的感情。不止在這梨園屯有關帝廟,其他地方几乎每個村也都有關帝廟。現在你們這把關帝廟拆了建教堂,村裏沒了關帝廟,這村民們心中的神都沒地方供奉了。您看要不這樣,我給您在村西頭再撥一塊地,你們在那重新修一個教堂不就完了嗎?從此兩尊神井水不犯河水,這樣就可以相安無事了。」

這鮑威爾來中國多年,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鮑威爾一聽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不,劉大人,教堂已經建好了,總不能讓我們拆了吧?要撥地就給他們撥,讓他們到村西頭蓋關帝廟去。」

劉紹棠聽了一咧嘴:「哎呀,神父,不是我故意難為您,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德國人再厲害,在這梨園屯怎麼着也得讓著這些村民三分那。如若不然,萬一這件事激起民變,把教堂給燒了,鬧出人命來,到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再說這塊地原本就是老關帝廟所在,都幾百年了。這裏的老百姓都迷信,都相信這塊地的風水,讓他們將關帝廟建到其他地方恐怕他們不答應啊。至於建教堂的費用呢,您不必擔心,這費用由縣衙出,不讓您花一文錢,您看怎麼樣?」

鮑威爾聽了以後有所動容,考慮良久,最後說:「我個人沒有意見,可是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等我將此事彙報給教會之後才能定下來。」

劉紹棠一聽有門,心中大喜。於是站起身來對村民和教民們說:「大家都聽到了吧?這撥地重修教堂的事需等鮑神父向教會彙報之後才有定論。今天到此為止,都各自散了吧。這期間誰要是再聚眾鬧事,衙門的大刑等著伺候你呢!」村民們聽了之後,比較滿意,都各自散了。

祥子看得一頭霧水,祥子撓撓頭說:「廣德哥,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啊?好像要打架卻又沒有打起來。」廣德說:「管他呢!咱來不是為了看熱鬧,是為了找人。正好這時候人散了,咱們找個人問問劉黑七家住在哪?」

於是廣德攔住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問道:「大娘,請問劉月增家在哪住?」那婦女露出迷惑的神色:「誰?劉月增?不知道,沒聽說過。」廣德趕緊解釋:「他在家排行老七,大家都叫他劉黑七。」

那婦女不聽則可,一聽劉黑七,臉立即變了顏色。趕緊搖頭說:「不知道,不知道,你去問別的人吧。」說着慌慌張張地走了,還不時地回頭看。廣德又趕緊攔住一個中年漢子問,那漢子一聽找劉黑七,臉色也頓時面露異色。趕緊搖手說:「這村裏根本沒這個人,你找錯地方了。」說完也急急忙忙走開了。

廣德一連又問了幾個人,不是說不知道,就是說沒這個人,還有的一聽劉黑七,嚇得連話都不答就走了。廣德百思不得其解,撓著頭想了半天,忽然陰白了:「哦,原來劉黑七是土匪,我來打聽土匪住的地方,人家懷疑我是官府的探子,難怪都說不認識呢。看來還要想想辦法才能問出這劉黑七在哪住。」抬頭一看看見剛才在場子中間和縣太爺談判的那三街會會首老秀才劉銀波最後走了過來。廣德心中一動,頓時有了主意。

劉銀波走到廣德拴馬的槐樹下,廣德立即走了上去,他從車裏拿了一盒開州特產花生酥,笑着對劉銀波說:「老人家,剛才看見你為村民仗義執言,不畏強暴,敢和洋人和縣太爺理論,讓小的看了非常佩服。來來來,您老在這大槐樹下坐會兒,給我們哥倆拉拉這到底怎麼回事?這點點心不成敬意,算我孝敬您的。」

老秀才劉銀波一聽廣德稱讚他,心中非常高興。連忙說:「不敢當,不敢當,老朽不過是為村裏做點事罷了,可擔不起你這樣高的讚譽。」說着他走到大槐樹下的石磙上坐了下來,廣德連忙打開花生酥,從裏面取了一塊,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劉銀波。劉銀波接過花生酥咬了一口,只覺得又香又酥又甜,不由得連連稱讚:「好東西啊!聽口音兩位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廣德趕緊說:「老爺子好眼力,我們哥倆是從開州來的,路過此地。碰巧遇到了今天這事,老先生的風範實在是讓晚輩佩服得緊那。您老人家能不能給我們講講這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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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玉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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