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為了拯救

第三十四章

時空變幻。

粉色的煙霧在黑髮少年身邊消失,黑髮少年往四周伸手找人。

【多羅羅？】

他的世界變得黑暗下來。

上午十點的橫濱街區，四周車水馬龍,沒有路人去留意一個青年突然變成了少年,睜著眼睛像瞎子一樣地觸摸空氣。每個人有著自己的人生軌跡，低頭看著手機,或者是匆忙的前往某個地方,無法成為交接的兩條線。

百鬼丸一如既往的不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的心眼看到人變多了,不夠潔白的生命火焰到處都是,裡面沒有一個是「多羅羅」,他的手貼到了牆壁,沿著沒有人的地方走去。

【多羅羅,你在哪裡？】

固執的百鬼丸,始終認為是自己不小心走丟了，而不是「她」丟下了自己。

他知道，「多羅羅」如果想要拋下自己有無數次機會。

可是「她」總是會一天內找到他。

百鬼丸在面具后沒有皮膚的臉,總是在想到「她」的時候忍不住抽動肌肉。在他的印象之中,這就是笑的意思，他笑得會很醜，但是「她」不會嫌棄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願意在目睹真容后拉起他的手。

在十年後的世界,百鬼丸慢慢的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獨而自我，他並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有一輛車停靠在那裡。

車輛的主人坐在駕駛室里，手裡抽著煙,車內全是煙霧。

見百鬼丸往前走，橘發青年掐滅煙頭，踩下油門，讓車輛與對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背後跟著看上去很容易被人誘拐的黑髮少年。

「就是這個人嗎……」

中原中也的目光冷漠，在想到前首領后挫敗地說道，「哪有誰的遺囑寫某個時間某個地點要在這裡保護一個人啊。」

港口黑手黨的繼位方式一個賽一個離奇，上上上任首領明面上死與疾病，實際上死與謀殺，上上任首領明面上退位，實際上失蹤，再上一個首領……更狠了，兩年前在港口黑手黨頂樓縱身一躍，和世界說拜拜了。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就心肌梗塞：「該死的青花魚！」

為什麼自己出差就能出事！

如果百鬼丸是太宰的戀人還好說，算是遺孀，自己照拂一二也算道理，問題是太宰在生前就沒去武裝偵探社找過對方！

不，用「找」這個字來形容都太熟了……

你是暗戀人家一輩子吧！

新任港口黑手黨首領，勞碌命的中原中也一邊腹誹，一邊按照遺囑要求的監視路邊的人，直到看見武裝偵探社的人迎面見到百鬼丸。

中原中也鬆口氣：「這樣一來……遺囑就完成了。」

後續不用繼續跟著。

不知為何，中原中也感覺到一陣傷感，就像是太宰與這個世界的聯繫斷了。即使自己不清楚那條青花魚這些年到底在為什麼而努力，對方終究是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一絲留戀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手中的方向盤打過了一個位置，在岔路口離開，沒有人會知道現任港口黑手黨會閑著無聊的跟蹤一個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人行道上，出門採購物資的與謝野晶子驚訝地看見了百鬼丸。

「百鬼丸？你怎麼變小了？」

百鬼丸，武裝偵探社裡的傳奇人物之一。

對方戰鬥力高強，身體殘缺，來歷撲朔迷離，在十四歲的時候被江戶川亂步撿到，順理成章的加入了武裝偵探社，是名副其實的社寵人物。

原本二十四歲的百鬼丸不需要她過多擔心，但是眼前的百鬼丸……如同初次見面的時候差不多大，瘦瘦小小的，和她的身高相仿，體重估計還沒有自己重。她毫不猶豫的放下手中的購物袋，踩著高跟鞋過去，與其說是對社員的關心之情，不如說是她從對方加入武裝偵探社起就格外關照他。

【為什麼攔住我？】

百鬼丸被與謝野晶子攔住后，看在潔白的生命火焰的份上停下腳步。

他在心裡比劃高度。

這個人不是「多羅羅」，多羅羅比自己矮。

「是和兩前一樣，看不見、聽不見嗎？」與謝野晶子的眼底閃過一抹憂慮，迅速打電話召喚其他社員過來幫忙，百鬼丸出事了！

武裝偵探社。

這一家位於鬧市區老舊寫字樓的偵探社，已經發展為橫濱家喻戶曉的組織，此時社員們推掉了其他委託，全部圍在了一個人的身邊。

「亂步先生，您快來看看啊！」

「百鬼丸先生好可愛，小小的，和鄉下的孩子一樣瘦弱。」

「賢治，你別過去。」

「為什麼？」

「他有點緊張，我們不要圍著他，給他留一點空間，亂步先生快過來啊！」

「對，亂步先生！百鬼丸好像把我們忘記了！」

「居然失憶了嗎……」

「織田君，你拿零食給他沒有用，他現在看上去想逃跑。」

門發出嘭得一聲，在外出差的江戶川亂步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社長也站在他的身後，臉色冷凝，堪稱武裝偵探社的兩個頂樑柱回歸了。

江戶川亂步大步流星來到角落裡的百鬼丸身前，在眾人期待下戴上眼鏡。

他的綠瞳睜開，發揮起超強的分析力。

「咦？」

「是另一個百鬼丸。」

讓人疑惑不解的話從他口中吐出，無需過程，他就能讓人深信不疑：「他是平行時空十四歲的百鬼丸，對我熟悉，但對你們不熟悉。」

「百鬼丸，認識我吧，我的生命火焰應該沒有變化。」

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卸下理智的一面，手掌在百鬼丸面前揮了揮，放鬆對方的戒心，果不其然，熟悉這個動作的百鬼丸就知道碰上了熟人，勉強從身高和火焰的輪廓上認出了對方的身份——試圖救自己的好心人之一。

國木田獨步下意識問道：「為什麼會對亂步先生熟悉？」

織田作之助：「唔。」

老實人不想回答。

宮澤賢治歡快地說道：「也就是說亂步先生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武偵眾人：「……」

江戶川亂步忽略掉這些人的聲音，專心致志地刷百鬼丸的好感度。他十年前是一米六八的身高，十年後還是一米六八的身高，再加上頗具特色的生命火焰，猶如一個單純而不知世事的孩童，很快讓百鬼丸放下了戒心。

江戶川亂步握住了他的手：「本偵探就在你面前，快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吧。」

【他見過多羅羅，一定能幫我找到她。】

百鬼丸的手動了一下，屈起食指，著急的在他的手背上寫出三個日語。

——どろろ。

江戶川亂步的綠眸微微一暗。

果然是在找他。

「多羅羅？」武裝偵探社的人炸鍋，開始討論起來，「這是誰的名字嗎？」「聽上去像是一個外號，不像是名字。」「有誰認識嗎？」「我好像聽百鬼丸先生提到過一兩次，我問他是誰的時候，他就沒有說話了。」

社員織田作之助思考不出答案，乾脆聽著同僚們訴說的情報。

他的心裡飄到了另一個問題上——

【原來存在平行時空啊……】

織田作之助注意到自己養大的少年芥川龍之介沒加入話題，便走過去，拍肩安慰對方，知道對方不善言辭，「有什麼線索說出來比較好。」

芥川龍之介低聲道：「我對百鬼丸先生的過去不了解，無能為力。」

武裝偵探社的人基本上都是潔白的生命火焰，縱然有殺過人的社員，也在長年累月的棄惡從善下洗白了靈魂，消除了罪惡，成為了百鬼丸能夠信任的好人。這一點類似於他的養父壽海，壽海曾經也是專門負責殺人的劊子手，後來去當義肢醫生，在撫養百鬼丸的期間已經恢復潔白的生命火焰了。

【帶我過去，或者讓多羅羅過來找我。】

百鬼丸無聲地懇求著江戶川亂步，使得江戶川亂步心煩意亂。

「啊……不可能找到多羅羅的啦。」

這句話讓辦公室靜音下來。

他們都聽見武裝偵探社的智囊說出殘酷的話語：「你的多羅羅已經死了，兩年前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在這裡安心等著回去吧。」

兩年前？織田作之助心裡的某個角落咯噔了一下。

這是一個敏感的時間點。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在當時死去，引發了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的爭鬥。

「老是惦記他做什麼。」江戶川亂步去摸百鬼丸的馬尾辮，分散他的注意力，又有點氣不過百鬼丸被這種傢伙纏上，「他不是什麼好人，本偵探難道不比他好嗎？至少我沒有讓你哭過啊……」

百鬼丸捂住自己的馬尾辮，面具上栩栩如生的雙眼讓人不忍欺騙。

【幫幫我。】

他想到「多羅羅」喜歡在自己身上放東西，馬上找出來，一堆竊聽器再次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使得這些人深刻認識到——多羅羅肯定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會去這麼監視百鬼丸嗎！

江戶川亂步把這些十年前的竊聽器放回他的衣服上，頗為怨念。

「好啦，我就幫你一次。」

看在——

你真的喜歡這個人，而且有可能改變的份上。

江戶川亂步如同百鬼丸心中的「多羅羅」一樣牽著他的手，卻不會與他十指相扣，散發出的更多是對待朋友的善意。

他在社員的幫助下打了一個的士車，帶百鬼丸去了一處墓園。

一刻鐘后，兩人站在受到保護的墓碑前，四周沒有一道稱得上潔白的生命火焰，港口黑手黨的人暗中盯著兩個到訪者。

百鬼丸仍然沒有見到「多羅羅」。

江戶川亂步注視著他，帶著他蹲下身，去觸碰這個墓碑后說道：「他就是一個膽小鬼，為了目標干盡壞事，不敢來見你，早點認清楚這個人吧。」

「不要再為他哭第二次了。」

粉色的煙霧出現，黑髮少年在疑惑中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重新出現的長發青年保持蹲著的姿勢，看清楚自己摸了什麼后沉默了。

「亂步先生，您這麼做沒有罪惡感嗎？」

「反正他不知道嘛。」

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完美解決了百鬼丸的心愿。

看不見，就不用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已經死了。

聽不見，就不用被真相所傷。

分別是短暫的，百鬼丸回去見自己的多羅羅就好了……不是嗎？

江戶川亂步拉起看著墓碑的百鬼丸，對死人有點吃醋：「我們回去吧，我不認識路，你忍心把名偵探大人丟在墓園嗎？」

這個世界養大百鬼丸的是本偵探！

二十四歲的百鬼丸難過地說道：「我還是不懂他這麼做的理由。」

江戶川亂步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答道：「不要想下去，你不可能想通他的邏輯思維，再這麼下去你會變成第二個織田作之助。」

百鬼丸小聲道：「不是織田刀之助嗎？」

他上輩子看過文野。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很有趣，回去我就告訴他。」

百鬼丸急道：「不要！」

兩人遠去。

在橫濱郊區的一所孤兒院里，四十多歲的院長關掉了一整個房間的儀器。

最後，他用打火機點燃了手裡泛黃的信封。

「太宰君。」

「你所期待的契機是什麼……」

早早死去的你，不惜藉助他的手來動用時空機器，延長穿越時間，這背後一定有你非要讓百鬼丸前往另一個平行時空的理由。

那邊……有你期待的完整和健康嗎？

誰能救得了百鬼丸？

退位隱居的森歐外嘴角一抽，想到港口黑手黨付出十幾億美金交易的幻術終身制會員，和密魯菲奧雷提供的最新版義肢，二者結合硬生生把百鬼丸恢復成了正常人。

為了修補一個天生受到詛咒的人偶，你敗家的有點厲害啊。

可憐了繼任的中也君。

灰燼散開，孤兒院恢復了常態，院長帶著異能力愛麗絲去照顧其他孤兒了。

這個世界不會缺了誰就無法運轉……

比如你，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