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沈兮若同時也將張燕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粗布上衣打了兩個補丁，羅裙洗得發白，幾乎已看不出本來顏色，平底布鞋不知穿了幾年，底子磨得破舊不堪，鞋面露出幾個細小的洞。
畫像上是個清秀水靈的女子，如今肌膚黝黑粗糙，昭示著主人飽經風霜的艱辛。
看樣子出宮后張燕的日子過得很貧苦。
她笑著靠近一些，「是，我認識你，且是專程來找你的，我們能不能到茶館坐坐，有件舊事想跟你打聽打聽？」
說罷她拿出裝了半袋子錢的袋子塞到張燕的手裡。
張燕掂了掂錢袋的重量，雙眸中閃過一絲貪婪。
不過也知道出手這麼大方，幾人又穿的是綾羅綢緞，尤其是那位公子腰間的玉佩，更是價值連城，還有另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身上自有一股教人不敢直視的氣勢，其餘三個下人模樣的男人，個個雄姿勃發……
這一圈打量下來，以她從前在宮中的閱歷，便知這些人定不是尋常百姓，便是再想要錢都得考量一下了。
張燕緊了緊手中的錢袋，小心翼翼打量他們，最後目光定在看上去最沒有威脅性的沈兮若身上。
「這位姑娘，不知您想要問的舊事是指什麼，又是發生在何地的事？」
沈兮若聽出她話中的小心，好像是伸出一隻腳在陷阱旁試探有沒有危險的動物，稍覺不對便會立刻調頭逃開。
可要問的這事又必須得直說，沒法拐彎抹腳，只得如實道：「不瞞你說，我們來自京城。」
沈兮若先指著盛啟昭，「這位是當今皇帝的親侄子，倍受聖寵的孝親王盛啟昭。」然後又指了下司辰，「這一位是戰神將軍司辰，前不久剛得皇上封為護國侯，我是侯爺妻子。」
之所以介紹得得這麼詳細，是希望張燕聽到他們的身份，覺得不管說什麼，都會受到很好的保護。
張燕陡然就變了臉色，手中錢袋咚一下掉到腳步，然後撲通一聲跪下去，捧起錢袋還給沈兮若，「民婦參見王爺，參見侯爺和夫人，民婦什麼都不知道，還請夫人收回。」
沈兮若還沒說要部什麼事，這般過激的反應反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定然是知道他們為了先皇后的事而來。
這一跪引起不少百姓圍觀，都很好奇幾人的身份。
微服來此，就是不想引起注意，沈兮若趕緊伸手去扶張燕，「你先起來。」
張燕將銀子放到沈兮若腳邊，說聲「對不起」后爬起來就急匆匆走了，走幾步還回頭看，生怕他們追上去逮住她。
沈兮若想追，司辰拽住她的手腕，「別追了，沒用的，只會更加嚇壞她。」
「不行！」沈兮若擰眉，「她是伺候先皇后的宮人里唯一還活著的一個了。」
盛啟昭也著急，卻贊成司辰的話，「她在宮裡當過差，自是比普通民婦見識多，知道一旦透露什麼定然會惹來殺身之禍，這時我們再緊追不捨也沒用，而且人多眼雜，萬一被人注意到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最後一點才是關鍵。
他們微服來到福洲，可不就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替太子查清當年的事情么？
若是暴露了，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那怎麼辦？」沈兮若愁眉不展。
司辰安撫道：「別急，我們給她點時間冷靜下，晚些時間去她家。」
可是，有句老話叫計劃趕不上變化。
等到日落之時，他們找到張燕的家裡時，寒酸破敗的院子里圍了很多穿著破舊的貧民，指著裡頭鬧哄哄的罵張燕蛇蠍心腸，謀殺親夫。
一隊著衙役服飾的士兵，從裡頭抬出一具男人的屍體，腹部有一道很長的口子。
此人正是張燕的丈夫，王奇。
王奇很瘦，眼窩深陷，臉色白中帶青，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從百姓的口中還聽出來，這是個賭鬼，還說聽到他們夫妻二人爭執，原是因為是賭錢賭輸了，回來找張燕要什麼東西去典當，張燕不肯便被打得連連慘叫，最後聽到的卻是王奇的慘叫聲。
再後來就什麼聲都沒有了，鄰居覺得很奇怪，因為是第一次聽到王奇慘叫，但因為對這兩口子實在不喜便沒有來看。
這時，兩個衙役押著張燕出來，有人開路喊擋路的讓開。
張燕目光渙散，儼然是被嚇傻了，兩條腿完全使不上力，兩個人一左一腫拖著她走。
司辰他們不便透露身份，怕驚動後宮里的那位，只得眼睜睜看著張燕被當做殺人犯帶走。
「唉，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張燕平時說話都不敢大聲的一個人，居然會下這麼狠的手，直接一刀捅死丈夫，真是沒看出來，那個女人如此惡毒。」一個四十來歲男人語氣里儘是對張燕的不滿。
「要我說這王奇早就該死了，見天的不下地幹活就去賭博，輸錢了就回來打人，張燕既然要捅就該早些捅了他，還能少遭些罪呢。」一個老婆子說道。
沈兮若聽著周圍的議論，心裡不禁一陣唏噓。
想來這些年張燕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啊。
在張燕被帶走後不一會兒，王奇被丟到亂葬崗，民眾陸續散開，一個家便就這麼散了。
沈兮若幾人為了不扎眼，一直等到天黑了才進張燕的家裡搜索。
如預料中一樣，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的都沒找到。
「現在該怎麼辦？恐怕張燕是要被判死刑了，我們要不要去衙門走一趟？」盛啟昭問。
司辰劍眉緊鎖，後悔在街上不該放張燕走。
沈兮若則蹭在地上，盯著兩灘血跡發獃。
「夫人，是不是有什麼發現？」白易好奇發問。
沈兮若用手指沾了兩處的血分別聞了聞，再拿過白易手中的火摺子，在角落時找到一塊稜角尖銳的石頭。
石頭尖上有血跡，上面很乾燥，最底下一面卻沾著些潮濕的泥土。
「很顯然，這石頭是從外頭拿進來的。」沈兮若看著圍攏來的幾人道，「難道是王奇還沒家門就想著要打死張燕，所以順手撿了兇器回來？」
話落，幾人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