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應驗

第224章 應驗

第224章應驗

黑暗的廁所靜謐無聲,我原本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然而當我朝著光亮處挪動步伐之時,那兒又傳來了陰森而低沉地呼喚:

「過來呀」

我這才如夢方醒,正瞅見廁所的最後一個坑道緩緩冒出了一撮黑髮,牆面上的黑影則被橘黃色的燈火映襯得極為高大。慢慢地,一個熟悉的小腦袋從坑道冒了出來,他朝我轉面,赫然是張爺乾巴巴的臉龐。

確定了那人就是張爺之後,我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鬆了一點。我小心翼翼地步了過去,正看見他半蹲在廁所坑道,彎腰撥弄著什麼東西。我一時好奇不已,暗道張爺這傢伙三更半夜鬼鬼祟祟,跑來廁所幹什麼?

直到我走近他,借著他手中打火機的橘黃色光暈,這才發現坑道兩旁放置著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物品。其中一個紙屑做得小人被放在破碗中,並穿著一件用白紙做得衣服,圓圓的臉上還用黑色的圓珠筆細細描繪了口眼鼻眉。

我大驚道:「張爺,您這是?」

「廢話少說」張爺一臉的不耐煩,一雙灰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著,時時瞥向廁所門口,顯得十分警惕,「快幫我拿著打火機」

對於張爺這種陰暗的勾當,我不是十分了解。但我發現小紙人的肚皮上分明寫著「李驍勇」三個黑字,慌忙按照張爺的吩咐,給他拿著打火機。

事實上,張爺的樣子十分可笑,令人忍俊不禁。只見他半立在廁所的坑道,小而瘦弱的身軀微微彎曲著,他從破碗里拿起那個紙人,並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在上面胡亂塗抹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又伸手從兜里摸出一個小藥瓶,並用兩根手指頭從藥瓶裡面捏出了什麼東西。我看了他怪異的舉止,頓時詫異莫名,急忙湊過去細看,這才發現張爺指間捏住的正是一根微不可察的髮絲。

我心中頓時一驚,這才想起來那根髮絲不就是從我的指甲裡面摳出來的嗎?

張爺沒有理會我的詫異,他專心致志地忙著自己的事情。我看見他把那根寸許長的髮絲小心翼翼地塞進了紙人的腦袋裡面。緊接著,他又把雞爪似的手指伸進兜里,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黃紙和半截香。

「張爺,你難道要——打小人?」

我強行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疑惑地詢問道。我知道在廣東和香港一帶,「打小人」是當地傳統民俗。這就類似於一種心理報復,施行者常常躲在陰暗的地方,把寫著仇家姓名的紙人按在地上,用鞋墊或者香枝反覆毆打,以尋求心理上的平衡。

當然,這種方式的報復顯然比起苗疆蠱毒要低等得多。後者往往利用一些詭異的巫毒把仇家置於死地,其陰險毒辣之處令人心生寒意。往往能夠百里之外取人性命。而關於「打小人」,只不過是為了求得心理慰藉,並不是惡毒的詛咒。

張爺大概聽出了我話語中的蔑視,白了我一眼,又壓低聲音道:

「後生仔你不要瞧不起我的手段,等到明天天亮,事情自見分曉。」

我聞言不禁臉色緋紅,忙不迭表示歉意:「對不起張爺,我不是這個意思。在禁閉室我差點兒被李驍勇害死,我巴不得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就好」張爺略微蠕動了一下嘴唇,「所有人都希望他儘早死掉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大家好。後生仔,快把黃紙和香枝點燃,再去守住門口,若是被人打斷,弟兄們前前後後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我急忙按照張爺的吩咐,點燃了破碗裡面的黃紙和香枝。張爺立即雙手合十,口中開始念叨起來。「打小人」的第一步便是供奉神明,這我知道,只聽張爺舌頭亂顫,用廣東方言絮絮叨叨地念誦,從始至終,我僅僅聽見了「百無禁忌」四個字。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廁所門邊,開始替張爺把風。我對現任的典獄長簡直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早點死掉,而且死得越慘越好。只不過因為我身在監獄,無法弄得施放蠱毒的材料,如若不然,我必要讓李驍勇嘗嘗苗疆蠱毒的陰狠厲害

我站在廁所門口,與張爺相隔不過幾米遠,仍然聽見他不停地念誦著。處於我這個角度,完全看不清他的真形實體,但借著火光的映照,我能夠看清張爺高大異常的影子不停地跳躍扭動著,那樣子非常詭異。

看著看著,我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我甚至一度產生了幻覺,好像距離我不遠的張爺根本就不是一個活人,而是陰險恐怖的亡靈

只見牆面上,巨大的陰影伸出了一隻同樣龐大無匹的手,那隻手居然像女人一般捏著蘭花指,指尖透出一根細細長長的物質,赫然是一根鋼針

而張爺的另一隻手,則是緊緊揣著那個紙人。我獃獃地望著牆面上火光映照出的龐大無比的陰影,只見那根尖銳的鋼針慢慢靠近了紙人。這一刻,我幾乎屏住了呼吸,下一秒鐘,就看見尖銳的鋼針狠狠地朝著紙人戳了過去

針尖深深地沒入了紙人的頭顱。巨大的陰影又開始興奮地舞動起來那不停蠕動的嘴唇迅速念誦著為人不知的陰險詞句,彷佛一個躲在墳堆墓室中詭異起舞的狐大仙。那樣子簡直可怕到了極點

有生以來,我見過各種奇異古怪的行為和場景。但是像張爺這般,套路複雜而詭異的妖術,我還是頭一回目睹。我想,這已經不僅僅是「打小人」那麼簡單了。

恰在此時,忽然從長廊的鐵絲網外面射來一股刺眼的手電筒光。一陣匆忙地腳步聲迅速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努力看了一眼,暗道不好,獄警已經發現了這邊的異況

腳步聲越來越近,刺眼的手電筒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腦袋旁,我整顆心緊張到了極點,心裡默念著:張爺張爺,您老人家快點結束吧

直到最後,巡夜的獄警終於走到我的旁側,用手電筒光照住我的臉,大聲呵斥道:

「小強你小子在幹什麼?」

我驚惶的神色完全被獄警看穿,一時間亂了方寸,這時候,我留意到廁所牆壁上面的陰影舞動得更加迅猛了

「沒——沒什麼——」

我語無倫次地回道,心裏面緊張的不得了。

那獄警不由我多說,便取下了手中一大串「劈啪」作響的鑰匙。我擋在門口,看見他走到鐵門旁,嘩啦打開銹跡斑斑的鐵門,一手擎著電筒,另一手揣著一把槍,很警惕地朝我走近。

我正欲過去給他解釋一番,順便給張爺爭取一點點時間。可是我剛剛挪了一步,就聽見那個獄警沖著我大吼大叫:

「別動要不然我開槍了」

我只得愣愣地呆在原地,紋絲不動,等待他慢慢靠近。手電筒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臉部,強烈的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心裏面緊張萬分,暗道張爺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

獄警走過來,不由分說就朝我臉部揍了一手肘,我登時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生疼,整個身體隨著這股子力道仰面倒地。

「哎喲——」

我咬牙切齒地怪叫道,試圖吸引獄警的注意。他一直把手電筒的白光往我身體各部照耀著,細細地觀察著每一處不對勁兒的地方。很遺憾,他並沒有找到什麼,但他很快留意到了廁所裡面隱隱透出的橘黃色火光,便皺眉道:

「你在裡面搞什麼鬼?」

「我——我——」我一時間無言以對,愣了片刻,方才想到,「我剛剛弄了一個煙捲兒,在廁所里抽煙呢,沒——沒別的了。」

「哦?」獄警眉頭深皺,他從我身上跨過,端起手槍,便拿著電筒朝廁所裡面走了去。我試圖阻攔,但轉念又想,這麼做只會弄巧成拙,只好咬緊牙關,任由他進去了。

事情並沒有如我想象的那樣發展,獄警慢慢地走到廁所的最後一個坑道,那兒依稀還亮著一點橘黃色的火光。我剛從地上爬起來,摸了摸受傷的臉部,就聽見廁所內部傳來了一聲驚恐至極的嘶喊,獄警猛然沖了出來,整個人方佛失魂落魄一般,身體顫抖著,義無反顧地朝著鐵門沖了出去。我能夠聽見他口中哇哇叫喚著:「見鬼了」

我一頭霧水地望著他迅速把鐵門鎖好,瘋狂地朝著獄警宿舍沖了回去。這時,廁所裡面終於傳來了張爺的腳步聲,與此同時,一股難聞的惡臭也隨之撲面而來。我急忙捂住鼻子,看著張爺打燃了火機,腳步蹣跚地走過來,說:

「媽了個逼的,扮個鬼搞得我一身糞臭,你先回去,等著明天看好戲」

我惴惴不安地回到監舍,呼嚕聲依然不屈不撓地響著,我摸到床邊,寬衣解帶,躺上了床。這時候,我開始回想起整個晚上發生的種種事件,神秘的張爺,以及他那更為神秘的陰毒勾當,我隱隱有一種預感,明天必然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在這種複雜的心境下睡著了,將近兩個月的禁閉生活,已經讓我的身體極為虛弱。我的身體迫切地需要休息,但意識卻總是轉個不停。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第二天,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被尖銳的鈴聲驚醒。很意外,當我醒來的時候,外面的日頭已經快要當空,時間赫然接近中午了。

我爬起身來,看見監舍和外面的走廊人影攢動。我懷著疑惑穿好了衣服,下意識地回頭一瞥,卻見張爺依然倚靠在自己的床鋪上面,對於外界的異常熟視無睹。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本**雜誌,眯縫著一雙老眼,細細地品味著。

而監舍外面的走廊卻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我信步走了出去,隨便揪住一個弟兄,問道:「兄弟?今天不用幹活嗎?」

那弟兄本來很不耐煩,但他看見是我,大概也知道我被關了兩個月緊閉的「赫赫威名」,急忙陪笑道:「哎喲,這不是小強哥嗎?」

「廢話少說,快講究竟怎麼回事兒?」我朝他翻個白眼,悻然道。

這弟兄眉毛一挑,臉上升起一抹喜色,俯身過來耳語道:「聽說典獄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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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趕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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