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約定
宋封致這話說得溫柔繾綣，可在其他人聽來就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懷、懷孕？
范秋瑤都多大了，還懷孕生孩子？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只不過一時沒有人問得出口罷了。
這樣的結果便是宋封致這話落下，許久沒有人說話。
「真、真的嗎？」最後還是秦湘柔說：「那真是一件喜事，恭喜。」
秦湘柔或許是真的想恭喜范秋瑤，不過她本來膽子就小，又是在別人家裡，恭喜的聲音就弱了許多，還有些微微發抖的意思，那就把「恭喜」的語境再打折扣，聽著反而更加好笑了。
其他人都忍著笑，范秋瑤也覺得臉上發熱，可她又不能對秦湘柔叱責什麼，她也是「恭喜」她的啊。
「嗯，」她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謝謝你。」
秦湘柔對范秋瑤的情緒是最了解的，這麼一來也知道她這是惹她生氣了，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不過秦湘柔這麼一開頭，剩下的幾句「恭喜」就好說多了，范秋瑤聽完幾人送給她的祝福后，冷不丁地聽到宋景城說了一句：「原來大媽是打算要孩子的啊，這麼多年，大媽和大伯一直沒有要孩子，我還以為大媽是為了保持身材不打算要孩子了呢。」
宋景深這一口一個「大媽」，雖然叫得沒錯，但叫得范秋瑤的手都緊捏了起來。
也正因為是對的，便也沒有人斥責她。
范秋瑤臉色白了白，她自然知道將她懷孕的事告訴全家人會受到這樣的質疑，可肚子瞞不下去，她總有一天要坦白，而在這之前，她也是做好了心裡建設的。
她看了一眼宋封致，當然這件事是需要宋封致來開口的，他們早就打算好了，而宋封致接受到她的眼神，也正打算解釋，可就在這時，宋景深冷笑了一聲，說：「是啊，我看是有的人，以為時間過去了很久，以前說的話就不作數了。」
宋景深這意味深長的話讓所有人都來了興趣。
宋景深則是看著范秋瑤，問：「對嗎？」
宋景深本來以為范秋瑤被他這樣看著，是會慌那麼一下的，就像這幾年來她在他面前越來越不敢抬頭，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范秋瑤臉色不變，直直地看著他，說：「你是說那件事嗎？你放心好了，我當然是已經得到了同意，才懷上這個孩子的。」
范秋瑤微微笑看著他，似乎是已經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宋景深眉頭輕輕一皺，再轉頭看向主位上的宋老爺子。
宋老爺子到現在都是一言不發，范秋瑤難堪時他沒有解圍，眾人恭喜時他也沒有參與，到了這時，他才不得不參與進來。
「對，是我同意的，」宋老爺子說，又看著宋景深，說：「你已經大了，那樣的約定，有和沒有也沒有區別了。」
「沒有區別？」宋景深咬著牙反問，「當初可是范秋瑤自己提出來，不會生下和我同母異父的孩子，您才同意她進門的，怎麼，現在是說過的話不算數了嗎？」
宋老爺子臉色不變，說：「她不是到現在才懷孕么，也算是完成了當年的約定，她也是女人，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也是應該的。」
宋景深翻了個白眼，她也是女人？當初作出這個承諾的時候她就不是女人了嗎？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說嫁進宋家后，為了他不會要自己的孩子的話來。
「對啊景深，」就在這時，宋封致也幫腔說：「你媽當初是不想傷害你才做了這樣的約定，但你現在不是長大了嗎，她……」
「她不是我媽，」宋封致的話沒說完，宋景深就冷冷打斷道，「我從沒有把她當做過是我的母親，你別噁心我。」
這話直接說得宋封致要發火，他猛地站了起來，手指著宋景深即將開罵，他身旁的范秋瑤就拉住了他，勸道：「景深他說的也沒錯，你不要怪他。」
「說的沒錯？」可這對於宋封致，無異於火上澆油，他氣得聲音都在發抖，「你為了他做了這麼多，他一點也不感激，我已經忍他很久了，你別攔著我，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他！」
「教訓我？」宋景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沒動，像是對宋封致的話無動於衷，他看著宋封致，說：「你試試看。」
宋景深這挑釁的話反而弄得宋封致下意識退縮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正在看戲的一家人，他們沒有人阻止，只是等著他真的和宋景深動手。
宋封致和宋景深的關係很早就僵了，父子關係蕩然無存，宋景深對宋封致的態度很一致統一，那就是無視，這讓宋封致怒火中燒，只有吵架能稍微引起宋景深對他的注意。
而之前他還能和他吵一吵，雖然每次都無疾而終，宋景深直接跨上車揚長而去就是結束，可到了現在，隨著宋景深的年齡增長，越發有成熟穩重掌握大權的實力，他這個父親，在他的面前就更抬不起頭來了。
宋景深像他過世了的母親，從小就聰明，與他小時候完全不一樣的表現讓宋老爺子很早就放棄了他，把精力集中在培養宋景深身上，而宋景深也不辜負宋老爺子的期待，交給他的事情總能很好的完成。
他還年輕時還想扳回一城，但失敗了幾次后就乖乖回家養老了，宋景深像他的母親，聰明是聰明，但是不可愛，當初若不是宋老爺子安排，他也不會娶她。
宋封致看著宋景深那與前妻有些相似的臉，最終還是不打算折騰自己這把老骨頭，他還要帶孩子的，只希望這一次能有個乖巧聽話的孩子。
「……我不跟你計較。」他小聲嘀咕了一聲，重新坐下。
宋景深看著宋封致那慫的樣，冷笑了一聲。
父子倆的吵架雷聲大雨點小地結束后，似乎關於范秋瑤懷孕的事也無疾而終，但今天最勁爆的事不過如此了，他們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過？
於是只過了幾秒鐘后，就有人再次提起：「大媽現在這個年紀懷孕應該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
說話的是年紀最小的宋茉莉，她也剛結了婚，正打算要孩子，問這話剛合適。
「嗯，」范秋瑤的年齡擺在那裡，她也不打算裝輕鬆，便說：「我也知道我這個年紀懷孩子不容易，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功課，調整好了身體。」
「可懷孕初期也不容易吧？」宋茉莉又問。
「對，」范秋瑤說：「醫生也說了初期容易流產，所以這段時間我打算讓湘柔在家照顧我，她本來就是婦科醫生，有她在，我也放心。」
秦湘柔被點到名，驚了一下，然後看著范秋瑤，笑了下，算是答應了下來。
之後她們又說了些懷孕的事情，宋茉莉和范秋瑤在這個話題上很有共同的話題，說著說著又把秦湘柔拉了進來，有她們在，這一頓飯倒是沒有怎麼冷場地結束了。
林意卻是能感覺得出來宋景深的情緒不好的，因為後來他都沒有說過話。
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其他人也知道宋景深心情不好，都不想觸他的霉頭，便都選擇了無視他。
而林意原本還擔心今天她會被抓著問個不停，還曾在心裡計算過要怎麼回答他們的問題，卻沒有想到根本沒有派得上用場。
比如說她和宋景深怎麼又在一起了，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離婚這樣的問題。
派不上就派不上吧，就算有準備，真正回答起來也是很讓她羞恥的。
她現在就等吃過飯和宋景深一起離開了。
而若是按照之前的流程，宋景深也是要回去了的，他不願意多待，可這次顯然不會那麼輕鬆了。
吃過飯後，宋景深被宋老爺子點名去了他的書房。林意自然也陪同。
「你不用說多少了，」可是一進門，宋景深就直接對宋老爺子說：「她的孩子我不會認，她的年紀也大了，生不生得下來也要看她的本事。」
這話雖然說的是實話，但還是讓宋老爺子臉色變了下，他說：「你何必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你爸說得也沒錯，她這麼多年，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也別總是那副態度對她。」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宋景深冷哼，「你知道她都做了什麼？」
宋老爺子眉頭皺了皺，「她做了什麼？」
「行了，你不用知道，」宋景深語氣裡帶著一點煩躁，很快揭過了這個話題，說：「時間不早了，月月還要休息，我先回去了。」
說著就已經是轉身要走的姿態，其實只是和宋老爺子說了一聲，根本不顧他讓不讓他走。
「等一下！」而這回和之前不一樣了，宋老爺子又叫住了他，樣子看起來也有些不高興了。
林意不想讓他們之間鬧矛盾，便及時地拉住了宋景深，然後問宋老爺子：「爺爺您還有什麼事？」
林意的及時回頭讓宋老爺子的臉色好了些，他看著林意說：「你們復婚好歹也是一件大事，所以我想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兩家人一起坐下吃頓飯。」
原來是想和林家再談談，林意也覺得這是有必要的，但是梁歆芙和林廣已經旅遊去了。
林意實話說了，宋老爺子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說：「是嗎，那就沒有辦法了，等你的父母回來后再說吧。」
「好。」
宋老爺子點了下頭，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宋奶奶很早就過世了，之後宋老爺子就是一個人支撐著整個家庭，後來他也沒有再找過女人，這對於一個上位男人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或許正是出於這個原因，宋老爺子後來也不怎麼願意宋封致再娶，或許就是這個原因。
可是他能做到的一點，他的兩個兒子一個都沒有做到。
林意心裡不由唏噓，臨離開時，忍不住對他說了句：「您保重身體。」
宋老爺子朝她點了下頭。
下樓后他們倒是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了宋家的大門，到了門外的停車場，正好看到宋思思帶著宋司月在等他們。
宋司月就在她的旁邊，卻不見宋司衍。
「司衍呢？」林意走過去就問。
「在車裡呢，」宋思思指了一下身旁的車，說：「最近他們倆也不知道怎麼了，誰都不理誰。」
「是他先不理月月的。」宋思思的話剛一落地，宋司月就不高興地說，林意這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宋司月正不高興地嘟著嘴呢。
「我也不要理他。」宋司月氣鼓鼓地說。
林意看著自己女兒這樣只覺得可愛，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抱進懷裡親她那肉嘟嘟的臉頰。
宋思思則是朝林意聳了下肩，好像在說，你看吧。
林意也不知道一向關係好得跟小情侶似的宋司月和宋司衍怎麼了，不過小孩子的事她也不想過於插手，而且現在回去才是要緊的。
林意便只無奈地朝宋思思笑了下，隨後從她手裡接過了宋司月的手。
回去的時候宋司月就在車上睡著了，林意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宋司月是真的睡熟了，才看向前座的宋景深。
宋景深的心情不好，但也不理她，從上車開始，就一言不發。
仔細回想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讓她挺措手不及的，范秋瑤居然懷孕了，她這個年紀已經是妥妥的高齡產婦了，林意生過一次孩子，也知道光是高齡這一點就能增加很多風險，而她不惜冒著這樣的風險，也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看樣子是真的很想要孩子吧。
那她當初為了嫁給宋封致，連「不會生孩子」這樣的承諾也做得出，看樣子是真的很愛宋封致了。
愛是愛，但到了最後還是背棄了自己的承諾的范秋瑤，林意還是覺得喜歡不起來，這不是跟那啥似的了嗎，既要牌坊也做那事，到最後她不管是嫁給宋封致，還是有自己的孩子，她都有了。
所以也怪不得宋景深會那麼生氣吧，現在應該也是在氣頭上。
林意又看了一眼前方，她自然覺得她是該說點什麼來安慰宋景深的，可她剛一開口，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聽到宋景深說：「我送你回去吧。」
這話說得林意一愣。
回去？回哪兒？
他們現在難道不是一起回宋景深的別墅嗎？
林意想到這裡，也突然明白了宋景深這話的意思，對啊，他們還沒有復婚，那裡就還是宋景深的地方，不該是她「回去」的地方，她能回去的地方，只有她的那個出租房。
「……好。」
其實她也有幾天沒有回去了，白天要上班，晚上就去別墅，宋司月現在黏她的厲害，這幾天每天睡前都要抱著她的手臂才肯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還會一再叮囑她要她去接她幼兒園放學。
林意是突然離開她那出租房的，說實在的還是有些擔心房子里的水電的，冰箱里放的水果應該也已經壞掉不能吃了，回去要扔掉，林意讓自己想著這些，盡量不讓自己去在意宋景深此時的刻意疏遠。
很快就到了林意在的小區，宋景深一直把車開到了小區單元門口，她下車前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宋司月，她倒是睡得很安穩，但林意還是怕吵醒她，下車時動作小心翼翼的。
宋景深倒是沒有至於連車都沒下。
而看到宋景深下車，林意也感覺心裡好受了一點。
她幾乎是沒有猶豫地，直接上前幾步，抱住了宋景深的腰，在他的胸口趴了一會兒后才放開了他，說：「我進去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索性就用這種方式。
「等一下，」而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宋景深拉起她的手，將她又拽了回來，然後順勢捏著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會兒后，才重新抱住她，說：「對不起。」
林意不知道他有什麼好道歉的，在他懷裡笑了聲，說：「你道歉什麼，的確是他們做的不對。」
宋景深沒說什麼。
林意便繼續說：「而且你想這也不完全是壞事一件，起碼有一個優點。」
林意故意在這裡賣了個關子，等著宋景深問什麼，可是他沒動。
林意氣不過，掐了一下他的腰，說：「你問是什麼啊。」
宋景深倒是不喊疼，只是被她這麼一提醒，又抱緊了點她，然後才說：「什麼。」
這麼被迫說出來的，讓林意反而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但還是說：「她現在不是孕婦了嗎，又要養胎，那就肯定沒有時間來煩我和你了，不如說她之前又是約我見面又是找到我門上來的，也不怕跑掉了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
林意這麼一說，宋景深才輕笑了一聲。
空氣一時很安靜，到了這時，即便是居民小區也安靜了下來，晚上氣溫降低，可這麼抱著，林意感覺自己的體溫越來越高。
「好了，」最後還是她掙脫了宋景深的懷抱，說：「時間不早了，你帶著司月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宋景深心裡自然是知道要怎麼做的，可是這個時候真的不想。
「但是我不想回去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