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到炊營

第五章 初到炊營

炊營里迎來了很多新面孔,史明也在其中。

炊營里的人對這個每天默不作聲的孩子感到奇怪。

史明來炊營已經有段時間了,但他基本不和別人交流,每天幹活時總是一副拚命的模樣,像是在發泄著身體所有的力氣一般。

炊營里的人看他年紀尚小,安排給史明的活並不是很多。

史明幹完活后常常一個人默默的呆在角落裏,除了吃飯,嘴從來沒有張過一下。

史明到炊營轉眼已經十多天了,但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炊營里的人議論紛紛,但覺得這孩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個傻子。

午夜時分。

史明躺在乾草堆上,獃獃的望着漆黑的房頂。

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肆虐著整個營地。雖然房子的縫隙都已經拿破布堵了起來,但風還是會倔強的鑽進來。

房子裏雖然燒着爐子,但並不暖和,只有淡淡的火光搖曳。

好在營房人多,大家可以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抵禦冬天刺骨的嚴寒。

史明的耳邊同時傳來好幾聲呼嚕聲,高低起伏,顯然打呼嚕的人很多。

周圍的人應該都睡著了。

這兩天羅青山下着大雪,天空顯著格外的陰鬱,寒風呼嘯,一如史明的心情。

史明想起了自己在三叔墳前狠命的挖著,那座新堆起來的土堆怎麼也挖不完,自己再也見不到三叔了。

史明在三叔墳頭挖了許久,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茫然不知所措,帶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史明趴在寒風呼嘯的三叔墳前,一時間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來之後,史明下意識的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史明猛地起身,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三叔。

但推門而入的並不是三叔,而是孔先生。

史明這才發覺自己身邊的一切熟悉又陌生,這是孔先生的房間,並不是自己和三叔所生活的鐵鋪屋子。

史明看着孔先生嚴肅的神情,心裏明白,昨天發生的一切多半是真的。

但史明腦子裏還是暈天轉地的,像是偷喝了三叔的酒一般,整個人暈暈乎乎的,讓史明下意識的不願接受這可怕的事實。

「村裏的老大夫說你三叔遭了風寒,突然卒中,節哀…」孔先生做到床邊,給史明捂了捂被子。

「我三叔身體那麼健壯,怎麼會中了風寒…」史明手緊緊攥著被子,一臉的茫然痛苦。

「不管怎麼樣,你要先照顧好自己。我去給你盛碗粥,你先吃點。」孔先生輕輕的拍了拍史明孱弱的脊背,轉身而出。

孔先生再進來時,史明還是獃獃的坐在床邊,似乎在逃避著可怕的現實一般。

「喝點吧,暖和暖和身體。」孔先生慢慢的踱到床邊邊,將一勺熱氣騰騰的粥送到史明嘴邊。

史明眼眶像是收到熱氣刺激一般,頃刻間濕潤了起來。

史明再也綳不住心中的悲悸,掩面痛哭了起來。

「鐵鋪你多半是回不去了,掌柜把你們的東西放到了我這兒,你可以留這兒給我打下手,也可以…跟着李校尉去軍中,他承諾會把你分配到炊事營。」孔先生將粥放在一邊,」不過,你最好,還是在我這裏打個下手,我也可以照顧照顧你。」

「孔先生,我先去外面走走,透透氣…」史明止住了抽噎,將衣物胡亂的穿在身上,便頂着紅腫的眼眶,走了出去。

史明在村子裏,除了三叔和孔先生就是村子裏玩的來的幾個小夥伴了。

史明挨個找了過去,但小夥伴的家長都肯不讓孩子出去。

只有一個剛剛打柴回來的小夥伴正好在小道上碰見,告訴史明三叔是中了妖邪,被狐妖吸幹了血氣死的。

村子裏的人都議論紛紛,說如果誰再和史明接觸,怕是會把狐妖也吸引到自己家裏。

史明這才明白,平日裏總是笑臉相迎的鄰居們,為何今天見了自己都會躲得遠遠的。那些小夥伴的家長都不讓孩子和史明相見。

史明看着陰沉的天空,臉上驀然間多出了兩道淚痕。

第二天,史明跟着李義州和一眾稚嫩的面孔離開了村子。

村裏人都鬆了一口氣,像是送走了一位瘟神一般。

孔先生站在村口,看着漸行漸遠的隊伍,輕輕嘆了一口氣。

……

現在多半是深夜了吧,史明聽着寒風肆虐房子的聲音,夾雜着高低起伏的呼嚕聲,怎麼也睡不着。

史明翻了翻身,摸著右手上的護腕,手掌傳來陣陣涼意,一如史明的心情一般。

這大概是自己身上唯一留着三叔痕迹的東西了吧,鐵鋪的東西都存放在了孔先生那裏。

史明在印象中,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和其他的親戚,逢年過節也只有三叔和自己。

史明雖然偶爾會好奇和期待見到其他親戚,但是畢竟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感情可以說是若有若無。

只是三叔的突然離去,就像天塌了一般,讓史明喘不過氣來。

史明晚上吃飯時有些遲了,到他打飯時只剩著稀稀拉拉的湯和一堆硬餅子的碎渣。

小腹下面突然漲得厲害,史明想到怕是晚上喝了太多的湯的緣故。

史明掙扎再三,還是忍着凌冽的寒意穿好了衣物。

風很大,史明感覺門外像是有一個人和他角力一般,好容易推開一人的縫隙,史明剛剛鑽出,房門便一聲巨響被拍了回去。

屋子裏傳來幾聲罵罵咧咧的聲音。

史明縮了縮脖子,向外走去。

他還未到廁所便被一個黑影一下子按在了地上。

「你為什麼要監視我!」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史明背後傳來。

史明正要大聲喊叫,突然感覺脖子傳來一陣涼意。

「你敢出聲我就割你的脖子。」身後的人惡狠狠的說道。

史明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襠下突然傳來一股暖意。

「來人啊!有人偷東西!快來人!」身後的那人影突然大喊起來。

史明聞言顧不得多想,一口咬在了那人影的胳膊之上,那人影吃痛,一把將史明推倒在地。

不遠處巡查的守兵聞聲趕來。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竟然偷吃分配給前線的軍糧!」那人影將三個白面饅頭掏了出來,「我正好上廁所,就碰見這賊娃子偷東西!」

史明面露驚恐,急忙說道:「我沒有,我是來上廁所的!」

那人影二話不說一拳砸在了史明嘴角,史明嘴巴溢出鮮血。

「我沒有!」

又是一拳,史明嘴巴滿是鮮血,已經咕嚕的說不出話來。

「媽的,還敢嘴硬!」那人影甩了甩手腕,「兵爺,我這可是人贓俱獲啊!」

「你讓來。」兩人守兵將史明一把拽起。

一股尿騷氣味混雜着刺骨的寒氣傳到幾人鼻子裏。

「這小兔崽子,一看就是被嚇破膽了。」那人影嗤笑一聲。

兩個巡邏的守兵面露一陣厭惡之色,將史明拖拽而去。

那人影扭頭后一陣齜牙咧嘴,找了個僻靜角落,忍着胳膊傳來的痛楚,將懷裏僅存的白面饅頭掏出吞咽起來。

一間木屋中,中間的爐子燒的很旺,火苗竄的很高,發着陣陣熱氣。

史明跪在身着輕甲的人面前,雙手反綁。

李義州站在史明身後,臉色陰沉。

「這就是你帶來的新兵?」身着輕甲之人坐在椅子上,面露怒意,「一個偷東西的賊?」

「我沒有!」史明再次反駁。

「閉嘴!」李義州怒吼一聲。

「此事是屬下失職,願聽發落。」李義州單膝跪地

身着輕甲之人喝了一口熱水,輕嘆一口氣:「義州,大戰在前,後方一丁點雞毛蒜皮的事都是要掉腦袋的,偷竊可是軍中大忌。」

李義州頭又往低壓了壓。

「我看這孩子年紀尚小,這樣吧,西未礦場的廚子伙夫前些日都跑了,明日你帶隊帶領去往西未礦場,把這孩子送過去。你就當無是發生。」

「西未礦場……」李義州面色凝重。

「你想讓這孩子掉腦袋嗎?」

「屬下遵命。」

那身穿輕甲之人擺了擺手,李義州一把拽起史明走了出去。

啪!李義州一巴掌拍在了史明臉上,史明蒼白的臉龐瞬間紅腫起來。

「我沒偷,我只是去上廁所的!」史明眼眶湧出熱淚。

「沒偷?沒偷你怎麼讓抓住的!」李義州一臉怒容。

「是偷的人把我按在了地上,惡人先告狀的!」史明聲音哽咽。

「那你看見他長什麼樣子嗎?」

史明搖了搖頭。

「廢物!你差點把我也害死!」李義州一臉怒容。

……

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史明和幾人站在一起,那幾人皆是愁眉不展,像是要被押赴刑場一般。

「我們都是軍人,上頭下達的命令,我們必須執行。「李衛州看向眾人,」西未礦場遠離戰線,去那兒不僅吃得好,能保你們性命無憂。」

「扯淡呢,要是條件好礦場的廚子伙夫能跑了?」

「就是,我聽說條件特別艱苦。」

「而且路上凶獸很多,鬧不好還活不到礦場呢。」

下面的眾人低聲議論。

李衛州在說完之後,將一堆刀劍放在眾人身前。

「前去的路程艱險異常,每人選一個武器用作防身。」李衛州招了招手,「都來選吧。」

兵器瞬間被挑選的一乾二淨,留給史明的只剩一把異常沉重的黑色長刀。

這柄刀太過沉重,根本無法隨意操控,眾人紛紛選擇了其他武器。

史明將這柄刀雙手抱起,拄在身前,看着刀柄上那熟悉的布條綁法,眼眶又濕潤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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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劍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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