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鑄劍

第四章 鑄劍

史明下山又耗費了許多時間,回到村子裏時天已黑了許久。

鐵鋪沒有亮着燈,但史明藉著月色遠遠看見鐵鋪門口倚著一個人影,心裏明白一頓數落是跑不了了。

「三叔!」史明站在村口呼了一聲,看見人影一動不動,急忙跑了過去,「三叔,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今天,是十五。」門口的人看向史明:「你去哪了?」

「三叔,今天在林里,撿了多半簍煤塊呢。」史明見三叔並未生氣,趕忙將背簍摘下,「這些,可以讓爐子旺一陣子了。」

「對了三叔,我還在山裏撿到幾個鐵塊呢。」史明半跪在背簍前,將挖到的鐵塊找了兩塊出來,使勁一敲,嗡嗡作響,「這玩意兒可沉了,說不定是精鐵呢。」

三叔從史明手裏接過一塊,「這山林之中怎麼會有精鐵,你可偷拿別人的東西。」

「三叔,這玩意兒可是我從土裏挖出來的,你看上面還粘著不少土呢,而且這形狀也不像造好的呀。」史明站了起來,「放心吧三叔,咱就是餓死,也不會幹偷雞摸狗的勾當的。」

三叔看了一眼手中的鐵塊,掂量一番扔進了背簍里,「鍋里還有飯,自己熱熱。」

「哦。」看着三叔的背影漸漸遠去,史明心裏一陣樂呵,看來有時候喝酒並不是什麼壞事啊。

史明摸了摸癟了的肚子,麻利的背起背簍,回到了鐵鋪。

李衛州,是武安軍的奉車校尉。

奉車校尉一職,主要負責管理新來的士兵。

和駐守關隘的校尉們並不相同,奉車校尉可以安安穩穩的把腦袋扛肩膀上。

李衛州是武安李家的旁系,這官職是他父親幫忙討要來的。

李衛州身材高大魁梧,很像冀州人士,相貌有些兇惡,那些新來的士兵往往會被李衛州外貌唬住。

這個月月底,李衛州帶着一隊新兵,從武安府趕往北線的界嶺口。

界嶺口是羅青山五大隘口之一,是羅青山最東的隘口。

在通往界嶺口的官道上,離隘口最近的村子便是史明所在的村子。

而李衛州所率領的一隊新兵,今天正好在村子裏歇整。

李衛州在三叔的鐵鋪訂製了一批武器,雖然不多,但可以從中撈些油水,用來補貼家用。雖然李衛州並不願幹這種事情,但老婆孩子都要生活。人在世上,總是會處處受限,不能隨心所欲。

三叔今天在趕製最後幾件兵器。

這是筆大單子,鐵鋪主人對於軍隊里的單子向來看中,想籍此和軍隊打好關係,所以要的價錢很低。

畢竟雖然村子不大,但村子位處官道旁,人員往來雜亂,沒些背景,是站不住腳的。

三叔剛鑄完一柄刀,爐子裏的火暗了一些。

三叔將爐邊的煤堆鏟了一鏟進去,用鐵棍胡亂捅了捅,火又竄了起來,將冷漠的面龐映的更紅了些。

三叔看着爐邊的煤堆,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動身去往了廚房。

史明本想第二天再去看看,順便多撿些煤塊。但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雪,一連十多天,山裏的雪已經積了很厚,村裏人都不敢貿然進山。

這兩天大雪的勁頭降了許多,但還是飄着零星的雪花,整個天霧蒙蒙的,太陽似乎也化不開,只透著微微的光亮。

史明的背簍就這樣閑置了起來,裏面的煤塊半個月來燒火做飯,已然用盡,不過那鐵塊還在背簍里擱著。

三叔直接將背簍拿到爐子邊,背簍里裝的鐵塊要比普通的生鐵沉上許多。

三叔用鉗子夾出一個坩堝,將那鐵塊擱進去又放回了爐子裏。

拉動風箱,火旺了起來,坩堝里的鐵塊慢慢的融化成了通紅的鐵水。

三叔看着坩堝里並沒有雜質,心中估摸著這應該是精鐵,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鐵塊比接觸過的沉上許多。

鑄成鐵坯后,三叔捶打了起來。

青州的刀劍皆仿照古朝大唐所鑄。

刀身較窄,是直刀,沒有弧度,而且刀柄和刀身是一體的,一般是往刀柄上纏繞許多布條,但都會單獨打造護手。

劍和刀的形制雷同,只是劍身要稍微寬一些,且兩面開刃。

冬天黑的很快,三叔鍛好之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起來。

三叔將鐵坯鍛成了青州制式的刀。

刀刃開鋒,並不如其他的刀一般呈現亮銀的色澤,這柄刀的刀刃竟然還是黑色。

纏好布條,這柄刀比以往鍛造的刀要沉不少。

映着爐光,刀身並不光滑,只是泛著蒙蒙的紅光。

三叔端詳一陣,不由揮舞幾下,感嘆了一番好刀。

三叔神色突然陷入沉思,遲鈍片刻,食指冒着黃色的元氣,在爐光的映襯下,散發着金黃色的光芒。

指頭在劍刃輕輕一抹,指尖的血帶着元氣,塗抹在了劍刃之上。

元氣散發着淡淡的光在劍身遊走,整柄劍兀然多了幾分靈性。

在食指即將脫離劍身的一瞬間,異變突發!

三叔只覺劍刃一股吸力從指尖傳來,渾身元氣不受控制,瘋狂湧向手中的刀身。

不僅是元氣,三叔的血氣也像瘋了一般,被手中的刀吸走。

剎那間,三叔元氣血氣盡失,倒在了地上。原本健壯魁梧的身軀,竟然如同已經乾癟如多年的乾屍。

離鐵鋪不遠處的酒肆,孔先生正在給村裏的孩子講先賢的事迹。

一股強烈的波動突然從鐵鋪傳來。

孔先生眼神微微一閃,對着孩子們說道:「花生米不多了,我再去取一些。」

孔先生走出屋外,人影一閃,出現在了鐵鋪之中。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叔,孔先生一臉驚疑,這村子裏竟然有人會噬神功不成?!更讓孔先生驚駭的是,這地方竟然沒有第二個人的元氣波動!

孔先生臉色陰晴不定,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孔先生看了一眼門外,瞬間回到了酒肆。

「老三吶,哥們給你帶了瓶好酒,咋們喝兩杯。」李衛州掀開厚重的門簾,屋裏並未點燈,藉著爐火的光亮看見地上躺着一個人影,李衛州心裏一驚,趕忙過去,只看到三叔乾癟的臉,活脫脫一具乾屍。

整個人瞬間楞在了原地。

……

屋子門口聚了很多人,都在嘀嘀咕咕,討論着地上的三叔,膽子大的探頭探腦瞅一眼,但隨即又趕緊縮了回來。

「這人直接成了乾屍啊。」

「這可太嚇人了。」

「是啊,這不會是著了什麼道吧。」

「我聽祖輩說過,這情況怕是被狐妖吸了元氣啊。」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房間里有很多面孔稚嫩的士兵,都背對着房間里的屍體,也不敢大聲說話,只是獃獃的站着。

屍體旁,只有李衛州和村裏的老大夫站着。

「老先生可看出什麼。」

「這種情況我從未見過,整個人的血氣憑空消失,這恐怕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啊。」半蹲在屍體旁的老大夫倒吸一口涼氣。

「那這,可是著了什麼邪道不成。」

「不可言,不可言,還是將屍體早些處理的好。」老大夫和李衛州對視一眼,轉身離開。

「史明啊,你三叔出事了!」一個年輕婦人推開房門,招呼自己孩子過來。

「什麼?!」史明猛地站了起來,「我三叔怎麼了!」

那婦人並未回應,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史明跑到鐵鋪門口,人已經聚了許多,人群看到史明,紛紛避讓出了一條道。史明衝進去,李衛州正和村子裏的村長談論著,一些士兵正在收拾著鐵鋪里的兵器。

「三叔呢,我三叔呢?!」房間里的人看了一眼史明,都沉默不語。

「你三叔,中了妖邪,已經去了。」村長看着史明,一臉凝重。

「不可能,你們把我三叔藏哪兒了?!」史明跑過去揪著村長的衣服,「啊?!」

「你三叔已經被抬去村外的亂墳崗了。」李衛州看着史明,雖然見多了生死,不過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史明跑到亂墳崗,士兵已經將三叔埋好。

那座鼓起的土堆,在一片白茫茫的景象中顯得十分突兀。

史明站在墳前,愣了片刻,突然像發瘋的小野獸一般,瘋狂的扒拉着土堆。

眼淚不停的在臉上滑落。

史明雙手已凍得發青,指甲也已劈開。

但土堆越發的堅硬,史明只能抓出幾道痕迹。史明腦子裏一片空白,趴在土堆上抽泣起來,不多時昏了過去。

孔先生驀然出現在史明身後,臉色凝重,看着史明趴在土堆前沒了聲息,便一把抱起,帶回了村子。

今天夜裏村子家家戶戶早早的熄了燈,孔先生的屋子還亮着,油燈的火光搖曳。

房間里坐着李衛州、孔先生和村子裏的幾位老人。

「發生這種事,誰也想不到,可這孩子,如何是好。」一位老者嘆息一聲。

眾人看着床上的孩子,皆沉默不語。

「這倆人來路不清,現在發生這種事情,村子裏議論紛紛。說是這兩人著了妖邪。」村長嘆一口氣,「這孩子在村子裏怕是不好過啊,村子裏的人避而不及,都怕自己沾染,鐵鋪掌柜肯定不會讓他住了。我問了村子裏的幾個掌柜,都不願收留這孩子。」

「我可以收留這孩子,讓他幫我打下手。」孔先生剛說完,便有老者反駁。

「孔先生,現在村裏人人提心弔膽,沒弄清事態之前,肯定不會留這個孩子在村裏的,何況,這事怕是弄不清了。」

「不如,讓他從軍吧,最起碼,吃能吃上一口熱飯。」李衛州看着床上的史明,摩挲著腰間的佩刀刀柄。

「他年紀尚小,還未到服役的年紀,去了軍中,能幹些什麼呢。」一位老者說道。

「軍中人手短缺,可以當伙夫。」

眾人沉默不語,似乎都默許了李衛州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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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劍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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