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再臨觀海崖

第四十六章 再臨觀海崖

觀海崖,孤峰自立,放眼望去,如長劍插在一片貧瘠的土地之上,其上唯有一條小徑可通山頂。

山頂之上,雲爭霧涌,四處來風。

易邪如今故地重遊,帶着楚月靈來到這裏,他的心情略微沉頓一二,不知冰塵子他們怎麼樣了。

想到那個堅強又懦弱的孩子,易邪苦笑連連,只是他不知,他也沒有大過多少年歲。

「就是這裏了。」易邪指著那條通幽小徑,對着楚月靈說道。

世上有光觸及不見的地方,可是就連無孔不入的紫紅色陽光也不曾進入的地方,易邪還是在這裏頭一次見到。

他們二人向著小徑望去,這小徑異常黑暗,似是鬼域入口一般,又似一個無底洞,竟是越看陷得越深。

好似冰霜入骨,自脊梁骨後傳來一陣冰涼,易邪回頭一看,楚月靈的臉在紫紅色的陽光下看不清是何顏色,只是糾結在一起的柳葉眉看得人十分難過,眼裏一時之間,恐懼與執著相互糾纏。

望而卻步,可不是易邪的作風,他握住楚月靈的手,如觸涼玉,言道:「不要猶豫了,就算前方有再大的危險,弟弟我也會為你如闖,誰讓你是我的姐姐呢?」

「噗嗤。」

看到易邪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楚月靈眉間一展,竟是笑了起來。

「好。」

易邪先一步走在楚月靈的身前,身子微微弓起,就像是一把緩緩開展的弓,步步無聲。

這條路很黑,以至於時間再一次被忽視,漆黑一片的四周,只剩下心跳聲。

易邪卻很疑惑,為什麼他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難道?

他的手不僅緊了緊,發現楚月靈依舊跟在他的身後,這才放心下來。

「月靈姐,前面有光亮了,我們終於到山頂了。」易邪回過頭來,欣喜地說道。

只是咫尺相隔,二人卻看不清對方的身影,只聽得楚月靈輕輕地回了一聲,道:「嗯。」

「不過,四周如此安靜,我們不能再大聲講話,慢慢地靠過去吧。」楚月靈小如蚊吟的聲音傳了過來。

易邪握了握楚月靈的手,示意知曉。

越向著前方走去,周圍的雲霧越為濃重,即便他們走出黑暗,四周又被雲層包裹,人影也變得朦朧起來。

四周更為安靜,安靜的不像是有人來過。

易邪不僅思索,他雖不知玉娘的修為,可是五轉玉靈階的腳力,萬里之隔不過一夜,與神速為稱的紫面麒麟不讓分毫。

按道理,玉娘早已來此,可是周圍不曾有刀劍相拼之響,亦無話語牽起之動,難道是他們來晚了?

可是,易邪並沒有嗅到一絲血腥味,甚至連煞氣也是不著半縷,這是為何?

易邪帶着疑惑,卻也無半分鬆懈,好似有巨大的危險在前方閃爍,十分謹慎。

崖頂雲蒸霧涌,卻透過紫紅色的光亮,其上四面來風,卻只感覺微風拂面,不見一點聲動。

不知何時,兩個人已來到了崖邊,此處景象一如易邪的臉色,突然變換。

只見雲霧形成一個圓圈,將崖邊圍繞起來,在中心,正有人端坐其上。

一座石茶案,三盞夜光杯,四把獨木椅,六柄斬首刀。

「足下何人?」易邪笑道。

他雖笑着,握著楚月靈的手不僅浸出汗來,四目相對,易邪竟是看不出此人修為。

那人白衣俊郎,面貌上看去,年方而立,正是鼎盛時期,他緩緩地將酒倒滿。

酒壺落下,雖然沒有任何聲動,可是那酒壺卻鑲嵌在石茶案之中,看得易邪心底一顫。

如果將他的心比作石茶案,那麼鑲嵌在石茶案中的酒壺,就是他心上的巨石。

白衣人更淡定了,他的目光只是在易邪發問時,才向易邪看了一眼,如今他正笑吟吟地看着身後的楚月靈。

易邪回頭一望,只見楚月靈已是定在了原地,眼眶不禁流下兩行清淚。

楚月靈嘶啞著喉嚨,輕輕喚了一聲,竟是在易邪的注視下,向著白衣人跑去。

「父親!」

白衣人扶了扶撲在懷裏的楚月靈,語氣十分溫暖,道:「孩子,孩子你長大了,為父很欣慰,這麼多年愧對你了。」

白衣人對易邪淡漠以待,卻對着楚月靈好似有說不完的話。楚月靈此時低聲的啜泣從未停止,千言萬語在這一刻,皆是化作眼淚,一抹又一抹的流了出來。

易邪卻看得十分揪心,他目光奪奪地凝視着白衣人,他也曾見過楚月靈的父親,雖是一面之緣,可是兒時朦朧的印象里,楚月靈的父親並非這般模樣!

再望楚月靈泣不成聲的柔弱樣子,易邪的心裏突地一頂,漸漸地,白衣人的面色忽然變得嗜血猙獰,他下一刻已經伸出一隻怪爪,向著楚月靈的後背拍去!

「月靈姐!」

易邪此時哪還管那麼多,連忙呵斥一聲,身子瞬然間沖向白衣人,同時背後長劍,「鏘!」地一聲飛出,易邪手中長劍寒光凜冽,劍吟暴怒異常,向著白衣人的喉間刺了下去!

「呼!」

劍尖抵住白衣人的喉結處,不知何時,四周的風雲忽變,一縷細小又潔白的雲朵,浮在白衣人的喉結前,任由劍氣如虹,竟是不能前進分毫!

場面忽然凝固起來,白衣人與易邪四目相對,平淡地目光居然如劍氣一般,刺得易邪倒飛出去。

身體在空中時,易邪恍惚之間,看到了楚月靈木然回首,面色蒼白,驚慌異常。

「砰!」

飛射出去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出一條長長地深溝,幸好一塊巨石將易邪攔下,使得他沒有飛下崖去。

巨石凹坑,一抹鮮血染在胸前,易邪神色凝重,冷笑道:「你好大的力氣。」

易邪胸前衣襟盡毀,其上正有一道烏黑透亮的掌印,像是被一塊炙熱的烙鐵燒過一般,此時正附着黑氣。

方才,白衣人眼神凜冽,易邪疏忽之間,那白衣人突然極快地行出一掌,易邪雖然躲不過,看不到,卻能感應到,那是千百次戰鬥中頓悟的直覺。

「易邪!」楚月靈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聲音中帶着的怒意與厭惡,令易邪難以置信,他甚至在楚月靈的眼中尋不到一縷關心。

「月靈姐。」易邪喃喃道,慢慢地垂下了頭,這是他第一次,頭垂得那樣深,就似石沉大海,一去不回。

但他突地又抬起了頭,目中有火在燃,眉宇見的那抹葵子大小的印記,居然泛出了一絲光亮,他大喝道:「月靈姐,我有話說!」

「好!你說!」

楚月靈冰冷地回道,似是不願再多看他一眼。

易邪笑了,笑如長夜裏第一縷光亮,他深深地看了楚月靈一眼,他自知自己方才有多衝動,以至於獲得那般對待。

但是他並不後悔,因為在他嘗試下,他已確信眼前的白衣人絕非楚月靈的父親,她的父親又怎麼不會認識他?

易邪言道:「月靈姐,我們不是要找你的母親嗎?不是我要找玉娘嗎?如今玉娘下落不明,我們是不是……」

楚月靈回道:「我要找那是我的事情,勞煩你這一路跟我走了,至於我母親的事情,我父親在這裏,就不勞你費心了。」

「是嗎?」

易邪望着淡漠的楚月靈,說不出話來,他嘴角泛著苦澀,神色十分萎靡不振。

可是他並不想放棄,他欲起身,可是胸口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原來,那掌印的黑氣並非掌力殘留,而是一股煞氣,可以進行吞噬的煞氣,更為可怕的是,它已經快要擴散到易邪的心口了。

好毒的一掌!

看似隨隨便便的一掌,是要給他一個教訓,可是實則卻是想要他的命!

這哪裏是俠義天下,龍父的行為?

易邪嘴角掛着冷笑,他撐著石頭,在碎石堆里勉強站了起來。

他看也不看楚月靈,手中的蓮花劍再一次仗起,散發飛舞,觸摸到劍氣,當即斷裂,似是流雲一般,在風的浮動下,緩緩飄向遠方。

他一雙眸子如浸了血一般莫紅,已分不清黑白,卻也分得清真假。

他抬起頭,挑釁地看了白衣人一眼,露出的潔白牙齒變得森然如枯,他又笑了,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白衣人甚至沒有理會他,他輕輕地拍了拍楚月靈的後背,讓楚月靈坐在石茶案上,這才施施然地站了起來,緩緩地向著易邪行來。

「唉,真是可惜。」

他這才正視易邪,語氣中帶着憐憫,目光中有些許的嘲諷,那般隨意。

「可惜什麼?」易邪笑道。

「可惜了。」白衣人又重重地嘆了一聲,言道:「我這夜光杯里的酒,那是喚靈珠研磨成的粉末,可以讓人產生幻想,卻也沒有能控制住你。」

怪不得,易邪心中頓悟,此時再見楚月靈,卻見她呆呆傻傻,神色木然,就像是一座雕像,看得讓人心疼。

「那真是可惜了。」易邪怒笑道,氣得握劍的手也在顫抖了。

哪知白衣人搖了搖頭,回道:「我是說,可惜了這喚靈珠了,你這個廢人,有什麼好可惜的呢?」

「是嗎?」

易邪無所謂地回道:「其實,我是在可惜我的劍,它居然要淋上狗血,實在委屈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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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天下是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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