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誰是誰 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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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軍「騰」地站起來，驚懼地盯著麻臉，「你讓我偷？」他聲音顫抖地質詢道。

麻臉拿巴掌在眼前呼扇了一下，「嘁，偷什麼偷，多難聽。那是拿。錢本來就是我大哥的，現在請你幫忙拿回來。這根偷有什麼關係？」

「4000萬！你大哥被人忽悠才40萬，你們讓我，讓我拿4000萬？！」

「坐下，坐下，」麻臉舉手，朝下揮著。

安成軍瞥了瞥左右，雙手撐著桌面，緩緩地坐下。

「你看，你也是讀過很多書的人。怎麼連我大哥都比不上呢？給你說吧，我大哥四年級以上就沒同學了，我好點，二年級。他老人家常說，要與時俱進，知道不？就是要跟著時代往前了走。你看，現在都什麼日子了，高鐵了，一天千里。這叫什麼？速度，效率。是吧。這是改革開放的精髓，精髓，你一定懂的，就是速度和效率。我大哥那40萬讓錢理斯那幫孫子，操，孫子都算不上，最多就是個耗子的孫子，弄走也有小半年了。你知道，我們的錢可也是與時俱進的，進得跟翻跟頭似的。拿回來4000萬還多嗎？再說了，那幫耗子忽悠了我大哥，多少得有點精神補償吧，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這事我沒法干。」

「哎呦，敞亮，義氣！很夠爺們，哈。不過，五和這地方好像不是那麼太平，要是哪天街上小混混打架誤打到你頭上，或者馮靖宇頭上，那可就……還有，這地兒交通好像也不怎麼好，可能出門就遇到車禍什麼的，啊，這有可能吧。」

「你……」

「要是，」麻臉把手掌放在脖子前，一抹，陰陽怪氣更重地說，「一下子就掛了，那是大幸運，不然弄個四肢不全，腦癱植物人什麼的，那該有多難看。」

「你威脅我？！」

「威脅？威脅那也是一種忽悠。我們從來不敢這種沒有效率的事，我大哥他老人家是干實事的實業家，實業家你知道是些什麼人嗎？干實事，說的也是實事，不忽悠。」

安成軍望著口若懸河的麻臉，眼睛眨巴了幾下。

「不急，」麻臉訕笑著起身，掏出一張名片放在安成軍面前，手指弓起，在上面敲打了幾下，說，「明白了就打這個電話，你有六個小時。」

安成軍低頭看著名片。

麻臉揮手，招呼著倆大漢，離去。

安成軍突然站起來，朝麻臉他們的背影伸出手，還沒有說出話來，就聽到身後有人說，「是你找我？」語調充滿著疑惑，是史克明。

安成軍愣住，還沒等人轉過身來，史克明已經坐在他面前，雙手合攏，支在檯面上，問：「我們認識嗎？」

依舊愕然中的安成軍連忙坐下，「不，」連續第搖著頭說，「不認識，不認識。」

史克明側臉望著他，顯然是等著他下面的解釋。

「現在，嗯，現在就算認識了。」他有點無厘頭地說。情緒彷彿還沉浸在麻臉的情境中。

史克明一笑，很不著痕迹地。

「有人，給了我您的號碼？」

「朋友。你的還是我的，還是我們共同的？」

「不是朋友，是有一個人。我也不認識。」

「是有一個人，讓你找我的嗎？」

「是，也不是。」

「何解？」

安成軍看了他一會兒，明白了他的意思，「嗯，這樣。是我正想找一個像您這樣的人，恰好有一個人就給我了您的電話。」

「困了就有人送枕頭。這位先生，你的這位有一個人非奸即盜哇。」

「怎麼講？」

「你上當了吧。現在哪兒還有無利早起的人呢？」

「我會弄清楚誰是有一個人的。我……」

「等會兒。你說想找一個我這樣的人，我是什麼樣的人？據你所知。」

「嗯哼，能控制輿論的人吧。」

「忽悠吧。」

「實事求是，不忽悠。我了解過您，史先生。如果我想，可以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事。但僅限於已經發生過的。」

「可以問下，你是做什麼的嗎？」

「碼農。」

「哦，失敬，失敬得很。」史克明顯然是有些誇張，接著語調一轉，「找我什麼事？」嚴肅地問道。

「有些事，我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就是你們行話說的爆料。」

「哦，可這對一個資深，你很資深是吧，」他帶著幾分嘲諷地說，「資深碼農來說，小菜一碟啊。何須假他人之手？」

「不一樣。我說就是流言，您說就是實錘。」

「在一般人眼裡，碼農都是拙於拍馬屁的。」

「我說過，我看過您的資料，應該是了解您的。」安成軍顯然是壓住了心裡的不滿，拿出了極大的耐心地對他說，眼睛是瞪著的。

史克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變收斂了一些姿態，「你想得到什麼？」他的聲音放莊重了不少。

「保命。」

史克明瞪眼提氣，然後探求地望著安成軍，身體不由地撤著，緊靠在椅背上，搭在桌上的右手手指下意識地連續地敲打著。

「賈根生，」他放低了些聲音，又舉頭前後左右地看了一遍，湊近了一些，埋伏了些身段，從下往上地盯著史克明，「有人早就想讓他死。」他見史克明臉上些許漠然，於是就加重語氣，直接爆出乾料來。

果然，史克明把身子湊向前來，額頭幾乎貼著安成軍的額頭。

「實錘？」史克明的身子緊繃，聲音有些凌厲，就像狼在發現了獵物，而又在自己勢力範圍之內時發出的愉悅而凌厲的嘶嚎。

「千真萬確。」

史克明突然像泄氣一樣，撤回身子，有些委頓地靠在椅背上，但手依舊搭在桌上，指頭依舊連續地敲打著。

安成軍臉露莫名地看著史克明，心裡在判斷著眼前這個人此刻正在想什麼。他本能地覺得史克明具有狗仔的高度敏銳的嗅覺，他應該知道這個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眼前的姿態只是裝腔作勢罷了。經歷過麻臉那一攬子事以後，安成軍多少社會了一些，他第一個能想到的是，史克明現在想的最多的，或者說首當其衝的是錢。大概是為了得到這個猛料，他要付出多少，而從這個猛料中他又能得到多少。利潤率，或者說轉換率是他腦袋裡正飛速旋轉著的核心。他想，這個史克明看來並沒有相信自己之所以找他爆料是為了保命的說辭。他翻眼看了下對面依舊有些散漫的史克明，下試試地把手伸到口袋裡，摸著手機。隨即他又放開。他知道自己截取的那張照片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劍，弄不好會傷到自己。馮靖宇死了，而自己也在死的邊緣。千萬不可貿然出招。他想著，把手抽出來，手肘支在桌上，雙手合攏起來，像是不經意地晃動著。眼睛虛望著史克明，以體現自己的胸有成竹，和主控地位。

史克明溫婉地一笑，雖然微歪著頭，帶著淡淡的不屑，「對不起，這位先生……」

「我叫安成軍，」安成軍打斷了他的話，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又補充說，「安全的安，成功的成，軍隊的軍。」

「哦，安成軍，安先生，對不起，這事兒我幫不了你。」史克明站起來欲走。

「等等史先生。」

史克明站住，猶疑地看著安成軍。

「我說過，不要錢。只為保命。」

「你自己信嗎？這世界，還有不為錢的嗎？你外星人？你的命很值錢嗎？」史克明顯然是覺得自己遭到了侮辱，連續而憤懣地責問著，夾槍帶棒地。

「史先生，您千萬別誤會。我真的是為了保命。」

「誰要殺你？賈根生嗎？他已經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能是他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他死了，殺他的一定就是三年前想殺他的那個人。」

「哈，又繞回來了。」史克明的臉色微微一沉，但語調依舊是有些輕慢的，「那跟你的命有什麼關係呢？」

「三年前那場車禍是偽造的，泥頭車的司機剛剛幾個小時前被謀殺了！」安成軍似乎沉不住氣了，急於說服史克明，話語中帶著粗氣，聲調也起來了。

史克明抑制地搖著頭，極其微小地扯了下嘴角，「我還是幫不了你，安先生，再見。」他轉身邁了兩步，又止住，扭頭有點燦爛地笑望著木然的安成軍，訕訕地說道：「哦，最好還是不見。慢坐，走了。」

安成軍沮喪地扭轉了一下身子，又扭轉過來，「嚯」地站起來，「史克明，」他喊著，見史克明沒有停止的意思，又提高了些聲音，快速地掏出手機，舉起，大叫道：「你必須幫我。看看這個，不然你會後悔的！」

史克明終於站住，緩緩地轉過身。背後的水草玄關的光粼粼地照在他的背上，讓他陰鷙的臉上，更多了層魅惑。

安成軍望著他，把舉著的手機丟在桌上，目光里充滿著挑戰，而且一定能夠取勝的意思。

史克明目光始終在安成軍的臉上，沉著地走回到桌前，把眼睛又睜大了一圈，凝視著安成軍。

安成軍毫不示弱地盯著他的眼睛。

史克明突然左手抓住安成軍胸前衣服，朝自己跟前拉了一下，右手指著安成軍眉心，「你給我聽著，姓安的，」他的手指幾乎戳著安成軍的皮膚，然後朝空中一劃，大聲地說，「老子做過的事從來就不後悔。」

艾成軍嘴角扯動了兩下，露出一種莫測的笑來。

「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麼？給老子下套，是不是。」他揪住安成軍胸口的手連續的前後推搡著。

安成軍並沒有收回扯動的嘴角，反而扯的更開了。眼睛盯著史克明的臉，那張已經開始扭曲的，但依舊不失俊俏的臉。手在桌上的手機上按動著。

屏幕的亮光映在兩人的下巴上，臉都變得鬼魅起來，只是史克明的臉上多了一份猙獰。

史克明不由將眼睛垂下去。

安成軍眼睛瞟著桌上的手機，划動著手機。

屏幕上，史克明幾乎全裸。

史克明倒吸了一口氣，一把搡開安成軍，抓起手機聚到眼前看著。

安成軍踉蹌了一下，努力地站穩，欣賞地看著史克明。

史克明瞪著手機屏幕，像是要看穿這張照片的一切。他的手是不由自主地在微微抖動，臉也開始了更大的扭曲，腮幫子上的肌肉鼓起又沉落，鼓起，沉落。

「我說了，你會後悔。」安成軍極其意味深長地說。

史克明的手抖動得厲害了些。

「世紀華庭，史先生應該很熟悉吧。」這回，就有點陰陽怪氣了。

史克明的身子不由抖動了一下，目光依舊盯在手機屏幕上，「你他媽的跟那個騷娘們合夥害我！？」他低低地吼著。

安成軍眉毛往上挑了下，嗓子眼裡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史克明「啪」地把手機摔在地上，在四濺的零碎部件中，抄起身邊的椅子，論起來，劈頭砸向安成軍。

「老子先讓你後悔！」他在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