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何處不苟且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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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克明是真的睡著了。吵醒他的是易聰的電話。他看著旁邊躺著的林琳裸著的頸肩和一小截後背，把電話掛上了。他知道，易聰如果有急事，過幾分鐘會打過來，就是再急的事情，第一個不接，第二個也會在幾分鐘，通常是5分鐘之內打過來。
他掛斷易聰的電話，並不是不想知道易聰有什麼事，而是林琳還睡在旁邊。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很久，都記不清楚是多麼的很久以來，第一次在床上享受女人。所以，他想多呆一會兒，也想弄清楚自己是怎麼個打算，對旁邊的這個女人，也是對自己。
另外，他很累，確實很累，所以他真的睡著了。他感到自己睡得很死很踏實。是因為身邊這個女人嗎？他在心裡問自己。想到這個問題，他在心裡暗笑了一下。靠，累的。一天出貨四次，這對任誰個男人也夠嗆。享受大約只是次數的疊加與能力的自我肯定吧。他又想著。
他無可無不可地笑著起身，下意識地一瞥，見自己龜縮在一片蕪雜之中，幾乎不見了蹤影，趕緊套上底褲。就在這時，電話里發出微信進來的連續滴滴聲，接著就響了起來。
他知道一定是易聰又打來的，心裡念叨著「千萬別」，拿起電話回頭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床上的林琳，開門出去。
他邊輕輕關上門，邊接聽手機，邊走向沙發，在上面坐定。
「是我，易總。」他盡量裝作沒事人一樣，對電話說，「有什麼指示？」
對方頓了一下。史克明立刻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合常態，於是，趕緊變換了一種很鄭重的強調，「您有事，易總？」
「看下微信的照片。找個沒人知道的馬甲，立刻發了。」電話隨即掛了。
史克明舉起掛斷了的電話看了一眼，並沒有馬上打開手機微信，而是把手機拋在旁邊，兩眼有些茫然地望著黑著屏幕的電視，想著剛才易聰的態度，和接下來可能有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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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欽坐在桌子上，後背幾乎貼著電腦屏幕。他把手裡的一支鉛筆擺弄出花兒來，兩眼透著茫然。面前的椅背逐漸失焦，變得朦朧起來，不停地連續拉近推遠。朦朧在這種運動中逐漸清晰起來，但椅子卻變成了賈根生家書房裡的那把，背上有著一個長達2厘米的刀口，真皮的邊緣上還有疑似血跡的附著物，而且變得赫然起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腳踢轉椅子，從桌上下來，站在旁邊，直到椅子轉了個圈，晃蕩著停住。朦朧也隨即消失了。
何以欽在椅子上坐定，拿起電話。他需要給技術處打個電話，看看鑒定有沒有結果。可是，正在他撥號的時候，電腦屏幕上的界面突然滾動起來，首先映入的竟然是一張夏葉在某個露天的酒吧里，獨自坐在一張餐桌前，滿臉張皇，眼睛里很是期待。下面的一句話說，「明星遭綁架，妻子慌張無措，唯有等待」。何以欽心裡不由慌亂了一下，腳下用力，座椅朝後滑抵在牆上，兩眼盯著屏幕。各種跟帖連續地滾動著。他突然欠身，點按了下滑鼠。滾動的帖子停在幾條關於警方的言論上。大意是攻擊警方辦案不力，錯過了營救的最佳時間。何以欽在心裡笑了一下，丟開滑鼠，也不再管屏幕上的滾動，起身朝門口走去。
他打開門，馬小樂站在門口，正欲敲門的手停在半空。
「何隊？」
何以欽有些意外地看著馬小樂，並沒有讓他進來。
「出去啊？」馬小樂繼續問道。
「你沒跟蔣正輝在一起？」何以欽問道，但語氣很輕描淡寫，顯然並不想知道答案。
「我師妹情況不太好，蔣隊在醫院呢。」馬小樂故意把「蔣隊」兩個字說得很重，以表示對何以欽言語上的不滿。
「哦？那是應該的。怎麼，找我有事？」
「啊……」馬小樂看著何以欽，有些猶疑。
何以欽微笑地看著馬小樂，在等著他說明來意。
馬小樂垂首沉吟了一下，抬頭粲然一笑，「本來有點，現在突然忘了。抱歉，壑隊，打擾了。再見，再見。」他連珠炮似的說完這些，轉身有點逃的意思，急匆匆走了。
何以欽一手拄著門框，望著馬小樂的背影，很長地訕笑著。
隔壁的房門開了，兩個網警一男一女都捧著一摞列印紙，朝他走過來，臉上掛著有點難堪的表情。
何以欽讓開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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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正輝現在極端地想抽支煙。
思嫣躺在床上，依舊是那麼的安靜，臉上似乎還掛著微微的笑意。他望著，感到一陣絞痛從心底升起。他有些奇怪，因為自己很久以來就不知道痛了。此時陡然湧出的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有點怕。他走到床前，跪在地上，拉著思嫣的有些乾癟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他想讓女兒告訴自己，為什麼傷痛會再次爬上自己的心頭，是她在呼喚自己嗎？他不知道女兒此時會不會心也是痛的。大約是的吧，他想。
在一個沒有風的夜晚
你來了
把生命軌跡延展
從此不再盤桓
在一個只有星星的夜晚
你來了
把生活底色浸染
從此擁有斑斕
有你在身旁
我將不再彷徨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能否帶你翱翔
穿越任何狂風暴雨陰霾黑暗
但我相信
我等給你一雙翅膀
有你在身旁
就有了愛的徜徉
我知道
我很真切地知道
我寧願日月無輝
也不會讓你沾染一絲炎涼
在一個夜晚
一個無風的只有星星的夜晚
你來了
從此
有愛徜徉，徜徉
蔣正輝低吟著自己為女兒出生寫的小品，那首曾經讓懷抱著剛剛出生的小思嫣的妻子淚流滿面的文字，此時自己也已淚流兩行。
一聲抑制中的抽噎讓他驚覺地起身，扭頭看著站在門口早已淚流滿面，無限柔情地望著自己的艾若。她正猶疑地輕輕張起雙臂朝自己挪動著身子，眼裡的神色在柔情里逐漸地注入著堅定。
蔣正輝垂首躲避著艾若的目光，順手從床頭柜上快速地抽出幾張紙巾，舉在已經趨身到自己跟前的艾若面前。
艾若凝視著他，沒有接他舉在眼前的紙巾，緊緊地咬住嘴唇，然後舉手欲抓蔣正輝拿著紙巾的手。
蔣正輝抬手擋住艾若伸過來的手，隨即把紙巾塞在她的手裡，越過她走出們去。
剛剛轉過走廊的馬小樂看到從病房走出的蔣正輝，猶疑了一下，站在遠處，直到蔣正輝把抵在牆上的頭抬起來，胡亂地在臉上抹幾把以後，才悄然走過來。
鎮定了一下的蔣正輝發現了走過來的馬小樂，牙齒在上下唇上咬了咬，迎上去，示意他過旁邊說話。
兩人走到電梯口，打開旁邊的防火門，進去。
蔣正輝站定，朝馬小樂伸出兩根手指交錯地動了動。
「在車裡。」馬小樂知道他是在要煙抽，有些遺憾地說。
蔣正輝有些征。
「我去拿。」
蔣正輝伸手止住他，探尋地看著他。
「沒機會說。」
「嗯？」蔣正輝皺眉，在鼻子里問。
「人家根本不需要。」馬小樂語氣帶著很強的埋怨。
「不需要？什麼情況？」
「大概是你讓他刪帖，給賀老闆罵了吧。」
蔣正輝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地望著馬小樂。
馬小樂換了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說：「何隊那人，你還不了解？」
蔣正輝朝他擺擺手，「唐生林那裡去過嗎？」他凝神地問道。
「當然。」馬小樂邊說邊掏出手機，點亮屏幕，遞給蔣正輝。
蔣正輝接過手機，看到屏幕上是夏葉在酒吧的照片，還有那段文字：明星遭綁架，妻子慌張無措，唯有等待。「ID呢？」他把手機還給馬小樂，問。
「唐生林還在追蹤，據說伺服器在國外，什麼太平洋上的某個島上。我看他是故弄玄虛。」馬小樂很真切地說，那樣子完全是擔心師傅讓那個叫唐生林的所謂高手蒙了。更重要的是，那傢伙還開著自己家的豪車。
「走，我們去見見這個人。」
「誰？」
「還有誰？那個』慌張無措唯有等待』的妻子。」
「那師妹呢？」
「艾若在。」蔣正輝打開防火門進入走廊，朝電梯走去。
跟著出來的馬小樂一把拉住他，指指病房。
蔣正輝猶疑了一下，還是朝病房走去。
馬小樂跟著。
快到病房的蔣正輝突然停住，豎起耳朵諦聽著。
馬小樂也一副尋聲的樣子，走過蔣正輝來到病房門口。
病房裡傳來艾若輕若浮雲的歌聲：
「……
有你在身旁
我將不再彷徨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能否帶你翱翔
穿越任何狂風暴雨陰霾黑暗
但我相信
我等給你一雙翅膀
有你在身旁
……」
蔣正輝走到馬小樂身後，認真地聆聽了一下，臉上顯著複雜的表情，片刻，捅了馬小樂一把，示意他們需要離開了。
「聽完嘛。」馬小樂有點不情願地低聲說，「多好聽啊。」
蔣正輝一把抓住他的后領子，生拉硬扯地把馬小樂拽離病房門口。
突然幾個醫生護士快速地從幾個值班的房間里湧上走廊。
蔣正輝和馬小樂急忙避讓。
蔣正輝看著跑過自己身邊的醫生護士，突然臉上的神色大變。
醫生和護士魚貫進入了思嫣的病房。
隨即滿臉驚慌和悲愴的艾若倒退著從病房出來，張皇地左右望著，他發現了正愣在走廊不遠處的蔣正輝，大呼到；「正輝！」
蔣正輝徹底地愣住了。
馬小樂疾步沖向病房門口，撲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