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處不苟且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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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聰沒有看到史克明跟林琳，她急著要見夏葉。她一路上都在想夏葉為什麼約自己在這裡見面，因為這個地方是圈裡人常來聚會的地方，就像農村的市集，開始的時候大約只有那麼幾個人在這裡做些簡單的交易，後來買賣的人多了，就有了規模。

不過，這裡來的圈裡人，實際上只能算是外圍或者准圈裡人。真正的核心人物，是不太會約人在這裡見到的。最多的人類是叫上幾個有胸有臀，臉上有著瞬間清純又能瞬間熟透的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人，跟各種各樣，有大有小的老闆拉投資的；還有叫賣劇本的，和忽悠，大多數時候是騙劇本的；很多種快成牛毛的各類導演找演員的，雖然他們海闊天空的電影電視劇永遠也不會進入實際操作。很顯然，圈裡核心人物是不會，或者是極少因為某種不得不來的各式原因而屈尊的人才會來這裡轉悠一下。然而，易聰知道，目前圈裡的所謂核心人物，有一個算一個，都曾經在這裡滾過，然後才洗腳上岸的。

那麼，到這裡來的人中，急著入行又上天入地無路無門的人，可以說是試水，而成名以後的人再偶爾光顧，就只能叫做下水了。

所以，易聰一路想來，等到了跟前也沒有想明白夏葉此時約自己到這裡來見面的用意。她站在cocopark門口，看著露天的餐飲區並沒有多少人，更沒有看到自己認識的人，放了點兒心。想著自己早已經不是這裡的人了，雖然她跟所有圈裡的人一樣有過這裡的曾經，但現在說什麼自己也是脫離的了。她在心裡不由地很莫名地笑了一下。也許就是這一笑，讓她腦子裡閃出一句近似格言的話來，就是：假如你想搏名，又不在乎名的善惡，那就來這裡滾一把。

想到這裡，易聰好像朦朧中明白了夏葉的之所以約自己到這裡來的用意，可在她還沒有真正確認自己的想法是對還是錯的時候，夏葉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了。

按理說，這兩個女人的見面應該是十分尷尬的，或者是應該是充滿火藥，最少是滿滿的敵意的，可是，這種情愫在她們之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都已經隨風而逝了。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這也應了那句古話，叫女人心海底針之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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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克明很想留下來看看這兩個女人之間會發生什麼，但他想到萬一被易聰發現自己跟林琳在一起，那可不是一件很妙的事情。因為，這個讓自己很是得了些慰籍和足夠刺激的女人，剛剛警告他不能與跟前這個女人有什麼心上面的交流。於是，他輕輕拉起饒有興味地注視著易聰和夏葉的林琳，從暗處溜了出去。

「你幹嘛啊？」等到了停車場，林琳甩掉史克明的手，很不滿地問道。

「給你找個地兒住。」史克明很明顯是在顧左右而言他。

「找什麼住的？我正等著看好戲呢。」

「有什麼好看的？就兩個女人曾經或者正在共用一個男人，太平常了在這個圈子。」史克明邊說邊朝林琳眨著眼睛，表現得實在有點猥瑣。

「你什麼意思，不是跟那個易總也有一腿吧？」林琳有些狐疑地問，但語氣有點認真起來。

史克明立刻正色起來，連連擺手，說：「不不，不會。」

林琳瞪了他一眼，一副不想再談下去的樣子。

史克明顯然感到了林琳的情緒，就打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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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生把兩杯飲料放在她們面前的桌上。易聰要的是杯咖啡，而夏葉點的是啤酒。易聰對夏葉笑了一笑，正要說什麼，突然發現旁邊車道上一輛熟悉的車駛過，不由抬頭望了一眼。正狐疑間。

「有熟人？」夏葉問道。

易聰收回目光，沖夏葉輕輕地搖了搖頭，端起咖啡湊向唇邊，但眼睛卻一直望著夏葉。「不過，這裡是很容易遇到的，」她啜了口咖啡說「你覺得呢？」

「應該是吧。不管怎麼說，都有那麼一段時間，大家常來這兒。」夏葉把眼前的啤酒朝旁邊挪了一下，雙手支在桌上，微側頭，微笑地看著易聰，接著說，「當然，要說時間，你比我要早。」

「來這裡嗎？」

「還能是哪裡？」

「哈，沒錯。不過，現在咱們在這兒幹嘛？」

「喝點東西。」

「孩子們還好吧。」

夏葉眉毛挑了一下，抓過啤酒喝了一口，並沒有放下杯子，沖易聰笑笑，「在我媽媽家呢，」她說，「還好吧。」

易聰微微點點頭，「想他們爸爸嗎？」易聰顯然是想表明什麼，把「他們」兩字強調了一些地問道。

夏葉的眉毛又挑了挑，但這次高度有些增加，但隨即落下，換成了有些坦然的笑。她放下啤酒，把身子朝後靠了靠，兩手抱在胸前，「你覺得呢？」她笑里的坦然似乎有點遲滯起來。

「我沒有過孩子。」易聰把頭側了側，吸了口氣，笑吟吟地望著夏葉，目光里透出些許別樣的東西。

兩人就這樣相互凝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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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適應了一下眼睛對光的感覺，打量著屋裡。

這是一間看上去十二三平米的房間，是半地下的。小半截窄窄的窗戶投進來外面因為開始陰天而似有似無的光。一張工作台上並排放著一大兩小三台電腦顯示器，但屏幕是黑的。旁邊的路由器的指示燈閃爍著。

她沉吟著在工作台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不由左右挪動，屁股上下抬了抬，像是試探著它的舒適度。

「你怎麼不開燈啊？」史克明從衛生間的小門出來，一邊拉著褲子的拉鏈，一邊問，一邊走過林琳，走到門口，打開燈。

林琳這才看到此前不在窗外光線投射區里的一張床。還算整潔的床單，床頭堆著並排的幾摞書，床尾是摺疊得像模像樣的衣物，而且明顯是分類過的。

她的視線被史克明擋住，她站了起來，伸手擋住史克明趨前的身子，雙手懟在他的胸口。從手上感知到的喘息，讓她不由咯噔地一陣心跳。連續的經驗讓她感到了自己臉上的微熱。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在史克明的臉上快速地流連一下。

「姐對環境是有要求的。」她盡量把語氣冷卻下來。

史克明鼻子里哼了一下，退開，坐在床上，看著她的目光里有著些失望的痛徹。

林琳有些嘲諷地朝史克明笑笑，「你不會讓姐消失在這裡吧？」她推開椅子，臀部抵住操作台的邊緣，雙手抱在胸前，有「嗯」了一聲，算是追問。接著越過史克明，望著牆上一幅招貼畫。

史克明放開目光，打量著林琳。片刻起身，走到旁邊的一個看上去有點破舊低矮的柜子前，嘗試著拉開抽屜，在裡面翻找一陣，抓出一把帶著銘牌的鑰匙，接著舉起來在林琳的眼前。

「這個環境大概能讓姐……」史克明沒有把話說完，把鑰匙在林琳的眼前晃動著。

林琳盯著晃動著的鑰匙看了一會兒，從鼻子里「嗤」了一聲，抓起旁邊的手袋，起身朝門口走去。

史克明盯著林琳看上去緊緻的背影，喉頭咕嚕了一下，反手把鑰匙抓在手裡，緊跟兩步，隨著林琳走出。

門在他們身後「咣當」一聲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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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聰在與夏葉的相互凝視中突然明白了一個始終困擾著自己的問題，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為什麼能夠那麼緊緊地攥住自己的男人，而且那麼久。男女的那點事，對於易聰來說自然早就想明白了，夏葉雖然年輕，但比她更年輕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是，據自己所知所感，尤再吉自從有了夏葉好像就沒有了其他的女人。即使有，也就是相當於漢堡的快餐。

易聰不由暗笑了一下。是聰慧，她想，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聰明的，這才是吸引尤再吉長期盤踞一個女人的地方。此刻，她不由沖夏葉很溫婉地笑了一下，又啜了口咖啡。接著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苦了一下。

從溫婉到苦笑，並不是因為咖啡的苦。雖然易聰一直是喝清咖的。她的笑里的苦，是因為她想到了一句套話，就是自己在尤再吉的女人中是最有智慧的，在尤再吉的智慧女人中，夏葉是最年輕的。

「不是就為了喝點兒東西吧？」易聰換了副沒有任何意義的顏色問。

「你說呢？」夏葉依舊有些緊繃，甚至多了些。

「要我打電話找什麼人嗎？」

「你願意嗎？」

「你覺得我會嗎？」

「你應該會。」

「現在還有什麼是應該的嗎？」

夏葉的臉上又緊繃了一些，但是很稍微的，幾乎是看不出來的。至少夏葉自己這麼覺得。她盯著易聰，似乎在思忖著。

易聰一直笑著，但並沒有把目光放在夏葉身上。彷彿事不關己的樣子等待著。

夏葉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今天這裡好安靜，」喝了一口啤酒說，「不太習慣了。」

「會習慣的。」易聰收回目光，對夏葉說，「有時候，你必須習慣。」

夏葉鼻子里哼了一聲，「是這樣嗎？」她的聲音里有了某種自信而且爆棚的苗頭來。

「已經是這樣了吧。」

「有點道理。」

「墨索里尼嘛。」

「沒聽懂。」

「我老公常說，』墨索里尼，總是有理』。大概是個什麼電影里的台詞，挺經典的。你沒聽他說過？」易聰很顯然地是在意味深長。

夏葉突然哈哈地笑出聲來，雖然聲音有點空洞。

「沒聽他說過？」易聰正著自己的語氣，又說「這差不多是他的口頭禪了的。」

夏葉緩緩而悠長地搖著頭，然後歪頭看著易聰，很萌地笑著，「欣茹，最近很火啊。」她眉眼跳蕩，拉長了語調地說道。

易聰眼睛怔了一下，端起咖啡又放下，「這是個開放的社會，」她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而且很包容。」放下咖啡說，「你不覺得？」

「有個專家，還是個跟你我都一樣的女人，說，現在異性間的任何事情都到了無所不能包容的地步。」夏葉拿起啤酒，朝易聰示意了一下，話鋒一轉說，「同性們，就……你懂的。」

易聰臉色不由地暗了一下，低垂眼瞼，眼球翻著夏葉。

「就算是這個圈子裡，也不那麼包容吧。易總。」

易聰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你想讓我幫你。」她有點重地放下咖啡，正視夏葉。

夏葉有些欣慰地笑著。

「或者，幫你的男人。」易聰的聲音恢復了平和，很認真地說道。

夏葉的欣慰愈加起來，盡量舒服地靠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望著易聰。

「我想知道，」易聰探出了些上身，湊近夏葉，低沉而突然地問，「幫你哪個男人？」

夏葉身子一抖，突然站起來，抓過旁邊椅子上的手袋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