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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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墓地一片蕭殺。
蔣正輝默默地注視著面前妻子的墓碑。
墓碑上女人的照片顯得很年輕，一臉靜雅而甜蜜的笑。
片刻，他彎腰扶了扶碑前的花，然後退了兩步，接著轉身離去。
他的身形矯健，快步如風。
夕陽沉落，把他的身影投在碑群之上，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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濱海壹號是一座頗為豪華的兩層海濱庭院式別墅。此時華燈初上，游泳池周圍彩燈熠熠。
顯然，這裡正在舉行一個看上去高規格的派對，潮男靚女摩肩接踵，燈紅酒綠。
29歲的女主人夏葉，一個知性與性感集於一身，又風情萬種的少婦，正在忙活著。她一邊招呼各種客人，一邊照顧6歲的龍鳳胎兒女賈天樂和賈天怡，今天也是這一雙兒女的生日。
游泳池一端的大屏幕上順序播放著她與兒子相處的各種照片。
當大屏幕上的圖片換成了夏葉獲得2016年度網路大典最佳女主角的照片的時候，眾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夏葉的身上，她帶著兒子女兒在屏幕前向眾人致意。
二樓陽台上站著一個男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但總帶著說不出來的一種喜感。不過，此時的他一臉郁然地看著下面的一切。
當眾人發現他，並朝著他歡呼並高喊著「根深葉茂，生生不息」的時候，他高舉雙手，努力滴綻開臉上的笑，朝著泳池旁邊的人們揮手致意。然後依舊在分貝逐漸減弱的「根深葉茂，生生不息」的口號聲中折回屋裡。
片刻，他從房裡出來，走過泳池邊上各種鮮亮人物組成的甬道，徑直走到妻兒跟前，露出一派深情款款。
人群里自然少不了一陣唏噓與感慨。
他與夏葉輕輕相擁，貼了下臉，然後拉著兒子賈天樂和女兒賈天怡接受人們的祝福和拍照。夏葉滿臉笑意地展示著自己的幸福與滿足。
他是這家的男主人，36歲的賈根生。
自從他從屋裡走出來，大屏幕上就開始播放有關他生平的圖文和影像資料，而且陪著顯然有些誇張，但又起伏得很恰當的打音樂。有他第一次出演電影《凍河》，以及讓他一舉成名的電影《地獄沒鬼》和奠定他從網文到影視成功跨界的電影《小糊塗大偵探》的劇照，有他埋頭寫作的生活，或者說是工作照，有他系列網路小說《無恥小混蛋》的書影，有他在各種場合簽名售書的照片和視頻，有他與各類機構簽約的合照，有電影《無恥小混蛋》I，II，III的劇照、海報，有他在拍片現場手執導筒的工作照，最後是標有「即將上映」字眼的一幅電影《靈墟》的巨幅海報，而且屏幕定格在「導演：賈根生」的那一屏上。
不知誰鼓了第一掌，隨後掌聲由稀落化成一片。
賈根生與妻子夏葉和兒子、女兒手牽著手作環狀向眾人躬身致謝。
當他和家人完成了儀式般的鞠躬致敬之後，他將兩個孩子摟在自己身前，又攬住旁邊的夏葉，擺出一個全世界都差不多的幸福一家的造型和表情，面對著眾多的手機和幾家網路媒體的鏡頭。在稀落的閃光中，他的目光有些渙散。機械得已經成為自然的笑，似乎也沒有了眾人在公眾場合慣常看到的那種一傻到底的撩人的感覺。
大概是高潮過後的不應期，眾人開始或悄然，或裝模作樣地高談闊論著電影、文化的或今或古，或中或外的話題，夾雜著生殖器的名詞動詞，紛紛轉身。賈根生的目光徹底渙散了，但手上的力道並沒有減少，控制著左右的一對兒女，讓他們斷了即刻逃離的念想。他們同時將目光投向了母親夏葉。
那一刻，夏葉與一雙兒女目光相接時，她的心裡不由滾過一陣悸動。6年了，每當這一天，她都會在某一時刻異常得忐忑一下。可是，今天的忐忑卻有些別樣，這讓她異常地忐忑起來，彷彿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她側目看向旁邊的丈夫，眼前在一丈之內的男人。
賈根生的餘光是可以看到夏葉臉上的表情的。但他沒扭頭去看她，只是嘴角扯動了一下。從寫小說，到當演員，再到當導演，一路走來，他深諳「走心」之說，因此很明白此時自己臉上是什麼模樣。嘴角在收回的途中連續地顫動了幾下，他的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覺得此時的心動很奇怪。但他來不及想為什麼，因為尤再吉和易聰相攜著款款地穿越幾個賓客，走過來。
賈根生的小眼睛突然聚集了散漫的目光，嘴角再次扯動，跳動的肌肉綻出一個標準的鏡頭笑容，放開摟著的一雙兒女，趨前迎上半步，與張開雙臂的尤再吉擁抱拍打兩下，接著又與旁邊的易聰輕輕一擁。然後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尤再吉趨向自己的妻子夏葉。
尤再吉擁抱了夏葉以後，注意地看著嘉賓天樂和賈天怡，但兩個孩子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逃也般地跑入賓客之中，根本不理會他們帶來的禮物。尤再吉轉身看到賈根生正微笑地看著自己，一揚手，示意借一步說話。
賈根生點點頭，率先朝旁邊有點陰暗的地方走過去。幾個網媒的人警覺地跟進。尤再吉止步，和藹地擋住了他們。
一直注視著他們的夏葉收回目光，發現易聰正目光閃爍地看著自己，頷首一笑，從旁邊侍應生托著的盤中拿了杯香檳遞給易聰，兩人笑盈盈地攜手邊應酬著賓客邊朝游泳池的一頭走去。腳步輕滿，輕聲細語，似乎在展示著她們的親密、得體。
突然，原本在低處徘徊的音樂似乎停止了。幾個網媒的人朝一個陰暗處疾步走去，幾個男女賓客像是被什麼吸引了，紛紛把目光轉向陰暗處。
夏葉有些驚覺，隨著人群看向遠處。
易聰把手裡的杯子在夏葉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夏葉驚覺，隨即笑吟吟地舉杯湊向唇邊。
突然，遠處傳來賈根生有點歇斯底里的喊叫聲。
夏葉的杯子僵在唇邊，轉身望去。
易聰冷眼看著她。
賓客們似乎起了騷動，朝陰暗處的方向一邊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一邊朝那個方向挪動。但又突然止住，形成了一種圍觀的態勢。
賈根生從陰暗處奔將出來，一邊不停地揮動著他看上去似乎比常人修長的手臂。後面緊跟著跟著似乎想拉住他的尤再吉。
人們大概是判斷出了賈根生奔走的方向，很自然地退後，在通往別墅的方向留出了一條甬道。奔走中的賈根生突然停住，伸手抵住猝不及防站住的尤再吉的前胸，仰頭盯住他，手指在他面前快速地指點著。
這個場面無論如何都有些滑稽：在一群人中，一個看上去雖然不是膀大腰圓，但也是很壯的男人，被一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甚至還有點多的小個子又有點黑瘦的男人揪住指點。
賈根生：「這點事兒都搞不定，你說你能幹什麼，啊，你說？！」
尤再吉臉上的腮部肌肉緊繃著，眼裡透出極其複雜的神色。
賈根生盯著尤再吉，接著一把推開，「能幹不？不能幹收拾東西走人！」他顯然是極度憤怒的，說完一揚手，朝屋裡奔去。
尤再吉愣在當場，片刻，他抬腳跟了上去。
走到門口的賈根生突然又站住，沒有轉身，彷彿宣告什麼似的，「你對我都幹了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尤再吉再次愣住。而這次，是真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