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短命鬼
卻說林瓊顧自坐在那裡飲茶，卻斜著眼睛瞟那老乞丐，心道：「我這一番話難道不夠氣貫長虹嗎？老乞丐難道不應該被我感動，然後留下來幫忙？他怎麼傻愣在那裡！」
剛才那一番血氣方剛的話當然不是假的，但是確實是林瓊故意說給老乞丐聽的；他之前見了老乞丐隨手之間將日本陰陽師驅走，深知此人道法精深，若能留下來幫忙簡直太好不過！
誰知等了許久，那老乞丐還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他心裡罵道：「哼！原來是個沒熱血的老乞丐！」
林瓊在看老乞丐，老乞丐何嘗不在觀察他。他早猜到林瓊說那一通氣貫長虹的豪言壯語的用意，但見這娃娃年紀不大，卻滿身戾氣；若是以後無人引導，只怕很快就會陷入魔障，成為仰仗道法害人的邪徒。
待看那後生已經忍不住了，便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跟我比還差了些道行！」
林瓊撇著眼不看他，故意當做沒有聽到。
那老乞丐道：「你這娃娃倒是有些意思；不是老乞丐被你說動，而是實在不願意這百姓遭殃，也罷，今晚我就跟你在這裡等上一等。」
林瓊一聽這話，道：「哎哎哎，不用啊！我一個人的事情，難道用你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幫忙？何況這事情弄不好就要出人命！我看你年紀不小，何苦在這裡賠上一條性命！到時候我這個臭小子可沒有一條命賠你！」
老乞丐聞言，哈哈笑了起來，「不用你賠！老乞丐的命硬得很！區區兩隻厲鬼還要不了我的命！」
林瓊偷笑，老乞丐見了並不點破。他走到林瓊身邊的凳子盤腿坐下，又開始盯著林瓊看個不停，林瓊被他看得發毛，就問：「你老看我幹啥？」
「我沒有看！是你自己心不靜！須知修道之人，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心情起伏不定，我看你這小子氣出三短一長，不知道壞了多少忌諱！嘿嘿！真是個短命鬼！」
林瓊聽他罵人，便道：「我看你是個老人，才對你禮貌相加；沒想到你年紀一大把，卻是個屁股后的扁擔！」
「屁股后的扁擔？咋說？」
「臭氣熏天！」林瓊道：「誰不是爹娘生的，你咋就罵我短命鬼！」
老乞丐嘿嘿笑了兩聲，道：「我不告訴你。」
說完，也不再說話，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林瓊被他說了一句短命鬼，心中不由生氣，「我就是個短命鬼，他說的沒錯！要不是林載救我還陽，我現在早就連屍體也化成白骨了。」
當下，竟有些悲戚起來；又想到這一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爹娘，又沒了朋友，一時間悲從中來，不能自已，眼中流下淚來。
老乞丐沒想到自己竟然把人弄哭了，一時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半晌只憋出一個酒嗝來。
「小子，老乞丐沒有壞心眼，你咋還哭了？剛才不還是個豪氣干雲的後生，咋我才說了一句話，你就哭了！」
林瓊不理他，只是哭泣。
真是情不自禁，淚如雨下。
院外躺著兩具屍體，屋裡人嗚嗚咽咽，讓不知道情況的人見了，還真要嚇破膽子！
饒是老乞丐酒酣胸膽，也被這氣氛弄得渾身不舒服。
「好了！臭小子！說你幾句咋了！又不是胡說！你還哭個沒完了！又不是你死了爹媽！」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林瓊更加傷心起來。
老乞丐沒辦法，只好道：「好好好，你快停了！快停了！我....我告訴你為什麼說你短命鬼，怎麼樣？」
林瓊抬眼瞅了他一眼，道：「我可沒讓你說！」
「行行行！我自己說的，跟你沒關係，行了吧！」
林瓊止住眼淚，道：「你說吧。」
老乞丐見他立馬就不哭了，心道：「這小子真是陰氣森森！」
他道：「你問我總看你作甚？卻不知道我看的不是你！」
林瓊斜眼罵道：「你這話真是胡言，你明明看我，卻說不是我！這什麼道理？」
「你這個娃娃怎麼這麼心浮氣躁！你還聽不聽？」
「聽聽聽，你說吧！」
老乞丐又將眼神落在林瓊的領子上，林瓊不著痕迹的抹了抹脖子。
只聽他道：「小子，我之所以說你短命鬼，並非信口開河，而是從你的面向上看出來的。我還看出來你之前經歷過一個生死大難，雖然逃過一劫，但是你其實還在劫中！」
林瓊一聽這話，暗道：「我死而復生，可不正是生死大難？可怎麼又說還在劫中呢？」
他便道：「願聞其詳。」
老乞丐看他模樣，已經知道自己所言非虛，便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件寶物？」
林瓊心中一跳，「難道他知道了我有玄天寶錄的事情？」
卻聽老乞丐道：「這件寶物名喚八卦仙衣？是也不是？」
林瓊道：「沒有。」
「嘿嘿，你小子還不跟我說實話！難道怕我搶你的東西？實話跟你說吧，我之所以知道你身穿八卦仙衣，是因為這件衣服就是我做的！」
這話可把林瓊嚇了個面色蒼白，他叫道：「胡說！」
「嘿嘿，我沒有必要騙你！八卦仙衣，錦繡織就；上有奇松翠柏，仙鶴白鹿，下有八仙過海之圖案。我說的可對？」
林瓊道：「那也不能說明就是你做的！」但他說出這話就後悔了，這不是就承認自己確實穿著八卦仙衣了嗎？
不過老乞丐並未笑他，只道：「八卦仙衣，乃是當年我親手為大清太后慈禧老佛爺做的！這衣服既可以說是一件寶物，當然也可以說是一件邪物，畢竟，它是一件壽衣！嘿嘿，小子，你身穿壽衣，活人穿著死人的衣服，你還說自己是個長命鬼嗎？」
林瓊臉色驚疑不定，問道：「說不定只是你見過，怎麼證明是你做的？」
老乞丐冷笑道：「你聽我說完你就知道了。」
「當年慈禧太后何等權傾朝野，執掌大清江山四十多年；她身前窮奢極欲，死後也想富貴盈天，故此命令朝廷造辦處為她縫製一件壽衣。而當時的造辦處為了討好慈禧太后，便暗中找到一字道門中人，在這件壽衣之中設置了先天八卦之陣以及八仙過海神圖，並藏九九八十一道道門符篆，而這個人，就是我。所以我說這衣服是我做的！」
林瓊將老乞丐的話與林載所言相互找對，心中已經信了七分，便道：「就算是你做的，那現在穿在我身上，也不是你的了！」
老乞丐笑道：「嘿嘿，一件壽衣，給我老乞丐，老乞丐都不要！你小子卻視為珍寶？難道你不知道活人穿壽衣，命不久矣嗎！」
八卦仙衣上被林載記錄了玄天寶錄，看來這個老乞丐不知道，林瓊道：「隨你怎麼說！」
「嘿，小子，這衣服本來應該跟慈禧埋在陵墓之中，想來是當年孫殿英盜取墓葬的時候流出，但你是如何得到的？能不能跟我說一說！」
林瓊自然不會告訴他真相，便道：「這你就不用管了！」
老乞丐聞言，也不追問，只道：「你遲早會跟我說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屋裡漸漸冷了起來。
這種冷不是天氣寒冷的冷，而是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陰風，一股陰寒之氣，只往人的脊梁骨上鑽，林瓊縮了縮脖子，老乞丐道：「快入夜了！」
其實他說的是，快到子時了。
對於很多修道之人而言，夜半三更方入夜，因為此時陰氣最盛，陽氣最弱，故而稱作「入夜」。
一入夜，便是鬼魂活動的時刻。
林瓊瞅了瞅躺在院中一動不動的兩具屍體，只是窗外一片漆黑，半點光亮也無，縱然屋內點了燈火，外面也絲毫沒有一點亮處，好像一出窗戶，便被黑夜吞噬了。
他縮了縮脖子，老乞丐卻氣定神閑，依舊盤腿閉眼，似乎一點也沒有感到氣氛的詭異。
林瓊小聲道：「老乞丐？你沒覺得有點冷嗎？」
老乞丐不作回應，好像睡著了。
「裝神弄鬼！臭乞丐！」林瓊站了起來，他走到門口，撿起一個掃把，將棍子取下來拿在手中，然後顛了顛，覺得不大趁手，又到處翻找，終於在窗幔之後找到一把鐵劍，應該是劉老三辟邪用的，他一把抽出寶劍，卻可惜只是一把沒有開刃的寶劍！「不過也可以將就將就了！」
老乞丐眯著眼看他翻箱倒櫃，道：「冤魂厲鬼，豈能怕尋常刀劍？」
「那咋辦！我手裡沒有個趁手的兵器，總覺得不爽！欸，對了，老乞丐，你手裡拿個破碗我看著很好，不如給我用一用？」
老乞丐嗤笑一聲，「你別看這碗破，卻只在我老乞丐的手裡是一件寶物！」
「切！小氣！不給用就不給用，還說什麼只在你手裡才是寶物！」林瓊提起寶劍，在空中挽了一個花，道：「小爺這寶劍就算沒有開刃！也能切瓜切菜，大殺四方！」
誰知他話音剛落，就聽院外有人戚戚瀝瀝哭道：「當家的！嗚嗚嗚嗚.....當家的！」
林瓊渾身一冷！
只聽那聲音又道：「當家的，你死的好慘啊！嗚嗚嗚嗚嗚.......」
林瓊湊近窗戶一看，只見院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正跪在劉老三的屍體前嗚嗚哭泣。
林瓊道：「誰家的人這個時候來哭喪？嚇死小爺了！」
老乞丐卻恍若未聞，道：「就算有人哭喪，也不會穿著紅衣！你小子，見過有人穿著紅衣哭喪嗎！」
這時，院中忽起了一陣陰風。
劉老三屍體上的被子竟然一下子掀了起來。
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門外飄了進來。
林瓊嚇得一個激靈，那分明就是劉老三的臉！
「劉老三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