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白馬蒙塵(中)

「你、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那不是白馬軍吧？」

小兵動搖無比地喊著，深深以為行商們口中的白馬軍不是自己印象中的白馬軍。那些殘暴兇惡的描述，怎麼會是當時和他一起拼了命保護了百姓們，並肩對抗呂布軍的白馬軍呢？那個白馬軍，雖然都是匪徒出身，但早已不會做壞事了啊！

行商們互相看了一眼，道：「他們就是自稱白馬軍，而且人人都騎著白馬，一個個長得凶神惡煞的，就像是哪裡來的土匪一樣……」

騎著白馬的土匪……

小兵咬牙。

那就是——白馬軍！

那就是一些土匪，卻本應該變成了真正的戰士，可聽這些行商的說法，似乎又變回了土匪了！

「怎麼會這樣…………？！」

小兵緊緊握住了拳。

雖然他對自己受到的屈辱都已經佛系了，但是聽到一起從關中並肩殺出來的白馬軍又變回了原樣，他無論如何也無法保持平靜。

「郝萌……我們…………」

小兵扭頭看向郝萌。

郝萌冷哼一聲：「是郝萌大人！」

小兵滯了滯，繼續道：「……郝萌大人……我們……」

郝萌冷冷打斷道：「不行！」

「等等……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擔心那些白馬軍，想去找他們確認情況吧，但是——不行！」

郝萌彷彿早已看穿了小兵的心思，眼中流露著暴虐的光芒。

「你忘了我們這次行動的準則嗎？是「隱秘」！只有掩藏起我們的行蹤，我們才能可能在那危險重重的局面當中，找到唯一一絲出路，達成我們的目的！在目的達成之前，我絕不允許你做出——任何破壞我們計劃的行為！！！」

不同於之前欺辱小兵時的嚴苛口吻，這一次是更加傾注了強烈情感的嚴厲警告，光是冰冷刺骨的語氣，就已傳達了郝萌不惜一切要達成目的的決心！而在這份決心之上，如同郝萌宣告的一樣，一切破壞計劃的行為，都絕不會被容忍！

小兵不禁為郝萌這堅決到極致的氣勢所壓倒，一時說不出話來。

總覺得郝萌對前方的局勢判斷比自己更加絕望，同時他前往赤壁戰場的理由也比自己更加堅決，讓他甚至失去了身為武將的從容，不顧一切地擺出了這副如同餓狼咬住了獵物絕不鬆口的模樣。

於是，小兵只有做出妥協，他想了想道：「就只看一眼……」

「什麼？」

「……反正明天才前往赤壁戰場吧……所以今晚，就讓我去看一眼……只是看一眼，別的什麼都不會做！」

這一次，小兵緊緊對上郝萌暴虐的眼神，表露出了絕不再讓步的姿態。

因為，不僅僅是白馬軍……和白馬軍在一起的，還有阿瞞和雲石啊！他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那兩個人會讓白馬軍變成這副模樣，所以，一定有什麼意外發生在那兩人身上！為了確認那個意外，他一定要親眼看一看！

就算對自己的事情都佛系了，只有那讓他深深牽挂的人，是他絕對無法置之不顧的！

「……好吧……只能看看，絕不能和他們接觸！」

似乎看出小兵了心中的覺悟，郝萌終於還是妥協。

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這才緩和下來。

旁邊幾個行商也總算從那股巨大的壓力下喘過氣來，他們驚疑不定地看向郝萌，遲疑道：「這……這位……難道是……武將大人？」

說出「武將」兩個字，這些人身體都顫抖了起來，顯然對武將的恐懼已經深埋心底。

小兵不想嚇到他們，隨口掩飾道：「不是的……」

「我當然是武將！」

郝萌卻重重哼了起來，身上猛然散發出噬人般的氣勢。

「真……真的是武將大人——大人饒命，我們幾人無意冒犯——！！」

幾個行商嚇得倒在地上，屁滾尿流。

「哼，知道我是武將了，還不快給我滾！」

郝萌一身冷喝，幾個行商彷彿得到了恩赦一樣，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頭也不敢回的衝進了漆黑的林間。

小兵無語地看著郝萌將這些行商們嚇走，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表露武將的身份？」

「他們問了，我回答他們而已！」

郝萌表情冷酷，用不屑一顧地口吻回答，只是不知為何，小兵卻從那副傲慢暴虐的面孔下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那異樣感，是從不該在郝萌臉上出現的東西。

小兵以為自己看錯了。

小兵又道：「可是你自己都說了要隱蔽行動了，卻又向這些行商透露了風聲。」

郝萌嗤笑一聲道：「這裡可是赤壁戰場的周圍，出現一兩個武將又有什麼稀奇了，反正……」

他的聲音突然一滯。

小兵追問道：「反正什麼？」

郝萌冷哼一聲，抵不過小兵探詢的目光，乾脆有些惱怒地道：「反正他們也不會認識我！」

小兵不禁啞口無言。

是啊，郝萌只是那種最默默無名的武將，而這，也是郝萌心頭最大的刺。

小兵乾脆不再多話，一聲呼哨招來在旁邊休息的灰馬，翻身跳上馬道：「明天就到赤壁戰場了，這裡的雜物也不需要了，我們直接出發吧。你答應過了，去看一眼白馬軍吧！」

郝萌悶聲應了一聲，似乎也沒心情再羞辱小兵，直接也召來自己的戰馬，翻身上馬。

兩人一起策馬，順著剛才那幾個行商逃來的方向尋去。那幾個行商既然是躲避白馬軍而來，他們來的方向，自然就是白馬軍的所在地了。

一路在林間馳行，小兵想起剛才郝萌異樣的表現，不由開口調笑道：「說起來，你真的很需要我的力量啊！否則你堂堂一個武將，怎麼會對我的行為這麼在意呢？我想去找白馬軍，你讓我去就好了，大不了不和我同行。一般來說，你根本用不著藉助我的力量啊……也沒聽過哪個武將會藉助小兵的力量！」

小兵故意用輕鬆的口吻，卻是對郝萌進行言語上的試探。這一路上相處過來，郝萌對他的欺壓過於刻意，而剛才郝萌也有不自然的地方，小兵總覺得，自從汐雲谷那一戰過後，郝萌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不出意料，郝萌依然用暴躁的聲音罵道：「區區一個小兵，你已經狂妄到這個地步了嗎？我可是武將啊，怎麼會需要藉助你的力量？！我說過了，我只是需要一個服侍我的僕從而已！」

「真的嗎？」

「廢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又殺不了我……」

「笑話，我可是武將，會殺不掉你這小兵？！」

「你又不是沒試過……」

「哦——？那你要——再試一下嗎？」

「好吧……是我說錯了行吧？我們快點趕路吧！」

「哼！」

小兵愈發地確定了，郝萌身上一定有什麼不對勁。

不過現在不是探根究底的時候，畢竟大戰在即，而且他也擔憂著白馬軍和阿瞞的情況。

就這樣在林間穿行，不一會兒眼前突然開闊，出現一個小土坡。

小兵停下灰馬，遙遙望了過去。

那是一支軍隊——籠罩著灰暗色彩的，彷彿死掉了的軍隊！

與行商口中的兇殘與暴虐稍稍有些差異，似乎是因為是深夜，那支軍隊失去了原有的活力，戰士們歪歪扭扭地躺在土坡之上，有的在沉睡，清醒著的卻也在發獃，露出空洞的眼神，臉上更是透著毫無生氣的表情。

那支軍隊——沒有魂！

「阿瞞……你在哪……」

小兵不由喃喃念叨起來。之前在渡河一戰上，他幾乎將自己的所有都傳給了阿瞞——將力之種、白馬軍、以及……傳說之名！在他的想象中，阿瞞應該成為白馬軍的首領，帶著這隻軍隊艱苦奮戰，繼續保護百姓們才對……

可現在，白馬軍……卻死了……！

阿瞞，你在做什麼？！！

小兵心中挂念著，就要向前方策馬奔去——

一隻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

郝萌的聲音冷冷響起：「你說過……只看一眼！」

小兵握緊了拳，突然翻身下馬。

「我悄悄過去，我一定要看一眼阿瞞！你知道的……那是我的徒弟！」

郝萌沉默了一下，也翻身跳下馬來。

「我和你一起！」

小兵也懶得去管郝萌，借著草叢的陰影，就迫不及待向那前方的山坡摸去。

死去的白馬軍，甚至都失去了應有的警惕，讓這潛行的舉動變得格外輕鬆。

小兵心中越發地擔憂起來。

阿瞞，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