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化靈仙液(下)

不一會兒，雲溪將郝萌和玉衡帶了回來。

玉衡始終昏迷不醒。

而郝萌在被雲溪浸入化靈仙液中的過程中，一直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小兵，直到他殘破的身軀受到化靈仙液的滋潤，飛快地恢復起來時，他才用不解的語氣問道：「小子，你真的要讓我恢復？」

起初他還擔心是小兵的什麼陰謀詭計，可是他卻沒想到小兵竟真的看著他恢復，始終無動於衷。

小兵無所謂地點點頭道：「雖然我們之間有很多不可調解的矛盾，但是剛才最後的決戰中，多虧了你的幫助，才打敗了陳宮，而且這些化靈仙液聽說也是在你的指點下發現的。是你救了我，所以我也要救你，這才是我的作風。」

「你就不怕我恢復過來，馬上殺了你？」郝萌臉色陰沉道。

小兵哼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們之間必有一戰。我說過了，我們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解的。等你恢復過來，我們就決一死戰！」

「不要！」雲溪驚呼起來，有些擔憂地看著小兵。

郝萌獰笑道：「區區一個小兵，竟膨脹到如此地步！你還真以為你會是我的對手？」

小兵放聲笑道：「區區一個小兵，卻放出了無雙，打敗了陳宮的血魄分身！你說說看，我又怎麼不是你的對手？」

若是說以前小兵還會在內心深處懼怕著武將的話，在剛才的一戰過後，他對武將的畏懼已經徹底消失，曾經那高高在上神話般的存在，如今卻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種由實力導致的心態變化，讓他更加的無所畏懼，氣勢高揚。

雲溪看著小兵自信的模樣，知道再也勸不動小兵，哪怕心中還不想小兵冒險，但也只能默不作聲。

郝萌卻突然嘆息起來：「你說的沒錯，不是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的情況是，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小兵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郝萌竟然會自認不如自己？小兵第一反應是郝萌又有什麼陰謀詭計，警惕地看著郝萌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郝萌冷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我之前血祭自身，已經傷到了本源，這化靈仙液對武將的效果又大打折扣，我的傷勢根本無法痊癒。更何況，我少了一隻手，早已成了半個殘廢了。」

郝萌晃了晃自己的左肩，那裡還空空蕩蕩的，以化靈仙液的神妙，也無法讓郝萌的斷肢重生。也許確實如郝萌所言，化靈仙液對武將的效果會大打折扣吧。

小兵自己的傷勢卻在飛速癒合。不僅如此，他更感到自己的體質在快速增強，真的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這時候看著郝萌失意的樣子，小兵突然感到有些無趣。打敗郝萌，是他這段時間以來最大的心愿，可如今卻像是要以一個他最不希望的方式實現了。這樣的實現，反而讓小兵感到力氣彷彿用到了空處，心裡空落落的。

一時間，小兵都不知道如何對待郝萌了。還要殺他嗎，畢竟他們之間還有那些難民的血海深仇沒報。可是殺了這麼一個半殘廢的傢伙，又有什麼意義呢？

郝萌冷哼道：「情況就是這樣，你把我放進這化靈仙液中來，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對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小兵默然無語。

郝萌卻臉色掙扎了一下道：「但是，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想請你放我一條生路。」

小兵難以置信地看向郝萌。是他聽錯了吧？郝萌竟在求饒？

郝萌有些難以啟齒道：「我不想……就這麼死在這個地方，我還有心愿未完成，所以……請你放我一條生路！」

這樣說的，他的臉色漲得通紅，低著頭，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向小兵。

對於這樣一個驕傲的武將來說，向敵人求饒，一定是比死還難受的事吧？小兵不僅有些好奇，是什麼理由，竟讓郝萌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為什麼？你還有什麼心愿未完成？」小兵問道。

郝萌終於抬頭看向小兵，眼中透出堅定的光芒道：「其實我死也無所謂，但是我只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去到那個女人的面前，告訴她我這樣的無名武將，也同樣有不輸於那些名將的堅持與榮耀！」

小兵心裡已有所猜測，但還是問道：「那是女人是誰？」

郝萌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鬼神之女，浴血的戰場之花，呂玲綺！」

小兵輕嘆一口氣。果然又是呂玲綺，自從在長安城外遭到呂玲綺的羞辱，郝萌就對呂玲綺有著不同尋常的情感，他始終想著在呂玲綺面前證明自己，即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例外。

郝萌又道：「當然，我也不會白白讓你放我一條生路，作為交換，我會告訴你一條重要的情況。」

小兵心中一動道：「什麼情報？」

郝萌臉色凝重道：「關於……孫尚香的情報！」

小兵幾乎要驚呼起來，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激動，問道：「香香姐不是已經死了嗎？」

郝萌嗤笑道：「陳宮那種狡詐多端的傢伙的鬼話，你也相信？孫尚香可是呂布軍和吳軍交戰的重要籌碼，豈會那麼容易死去？」

小兵心中止不住地狂喜起來，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香香姐不會那麼容易死！」

郝萌卻又道：「但即使現在不死，卻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兵心中一凜道：「此話怎講？」

郝萌道：「若我告訴你了，你是否就會放我一條生路？」

小兵這時哪還顧得了那麼多，忙點頭道：「當然！你快告訴我，香香姐有什麼危險。」

郝萌點點頭道：「你已經知道了，呂布軍在搜集難民用來血祭血船。但是，你真以為只是一些難民的血肉，就能造出改變整個赤壁戰場局勢的血船？」

小兵面色凝重道：「你是說……」

郝萌冷笑道：「難民只是一個引子，血祭血船時最重要的對象，其實是……」

「……香香姐！」小兵接著說道，面色早已一片陰沉。

他本以為呂布軍只是留著孫尚香作為挾制吳軍的手段，孫尚香暫時不會有危險，卻沒想到呂布軍竟喪心病狂到要拿孫尚香血祭！

這本是不可思議的做法，但小兵想到那呂布軍軍師陳宮不久前表現出的自大與癲狂，卻覺得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也就是說，香香姐的生命已經危在旦夕，自己必須要去救她！

想到這裡，小兵猛地從化靈仙液中站了起來，已經迫不及待要前往那赤壁戰場，救援孫尚香。

雲溪驚呼道：「小兵，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隨便出來。」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必須馬上前往赤壁戰場！」小兵道。

雲溪看著小兵堅決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

郝萌卻冷哼道：「急著去送死嗎？若你真的想救孫尚香，就安靜下來聽我說！不然就算去到了赤壁戰場，也不過是送死而已！」

小兵心中一震，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他猶豫了一下，重新又坐下來，將身體浸入化靈仙液里，這一次他浸得極深，他心想，哪怕快一點恢復身體，也能快一點去救援香香姐。

郝萌道：「冷靜下來了？那麼我有一個提議，你要不要聽一下？」

小兵問道：「什麼提議？」

郝萌眼中閃動著明亮的光芒：「我們……聯手吧！」

小兵心中一震，他做夢也想象不到郝萌竟會提出如此要求。他和郝萌聯手，這真的有可能嗎？

郝萌繼續道：「我對呂布軍了解比你深，可以幫你去救孫尚香。而你現在戰力比我強，要負責將我帶到呂玲綺面前。」

小兵皺眉道：「你這樣做，就只為了見呂玲綺一面嗎？」

郝萌露出一絲漠然的笑容，道：「我已經是個廢人了，與其苟延殘喘，倒不如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轟轟烈烈地做一些想做的事情，再無憾地死去！」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

郝萌深深地看著小兵道：「我要……挑戰呂玲綺！」

郝萌眼中閃動著光芒，那是小兵自己也很熟悉的，視死如歸的光芒！

對於郝萌這個默默無聞的武將，他生命中最後一件想做的事情，也無非是打敗一個名將，在世人面前證明自己罷了！

小兵想了想，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似乎是為了增強小兵的信心，郝萌道：「陳宮絕對想不到我們兩個不僅不死，還能遇到化靈仙液恢復戰力。我們兩個都有著接近武將的實力，只要秘密前往赤壁戰場，作為一股隱藏的力量，足以改變整個赤壁戰場的局勢。而在那種情況下，我們不論是要救援孫尚香，還是挑戰呂玲綺，都不難實現！」

「明白！」小兵重重點頭。

既然選擇了相信郝萌，他也就不再多想了。說到底，呂布軍是他們兩個共同的敵人，小兵不相信郝萌會在呂布軍的事情上說謊。

郝萌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好好恢復身體，明天一早就出發前方赤壁戰場！」

小兵點頭，兩人不再說話，全力用化靈仙液恢復傷勢。

小小的石窟中又恢復寧靜，只剩下雲溪在旁怔怔地看著小兵，神情不斷變幻，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一早，小兵、雲溪、郝萌以及終於醒來也是傷勢盡愈的玉衡，聚集在雲父雲母的墓前。

整個汐雲谷都毀於一旦，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卻讓這兩座處於汐雲谷深處的墳墓躲過一劫。

雲溪跪於父母的墳前，強作鎮定地將一捧化靈仙液澆在墓前，看著那一處土地花草飛速生長，變得繁華茂盛，終忍不住落下淚來。淚水與化靈仙液一起滴落，不知雲父泉下有靈，看到這守護多年的寶物，是否也會露出欣慰笑容？

小兵上前一步，扶起雲溪，輕輕道：「汐雲谷的寶物已經出世，你的父親泉下有知，一定也會感到高興的。」

雲溪點點頭，終於拭去淚水。

小兵問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雲溪笑道：「我已經自由了，汐雲谷也毀了，我之後不用繼續守在這裡，我準備到處去走走看看，自由自在地遊歷整個世界！」

小兵點點頭，道：「這樣也好。」

他其實不捨得與雲溪分離，但他馬上要去往危險的赤壁戰場，自然不可能帶上雲溪，只有忍痛在此告別。

旁邊玉衡將他六個兄弟的屍體都埋葬好，這時候走過來道：「雲溪姑娘，就由我來照顧吧。」

小兵看向玉衡。經歷了之前的大戰，玉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少了以前狂放的銳氣，卻變得如磐石一般內斂堅強。

玉衡道：「我已經不再是『陷陣營』的戰士，也不是呂布軍的一員。我是多虧了你們才活下來的，現在只想報答你們的恩情，所以，讓我來幫忙保護雲溪姑娘吧！」

小兵看著玉衡堅定的眼神，終於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道：「拜託了！」

四人一路無言，走出汐雲谷，又順著溪水，來到分叉的路口。小兵和郝萌要前往赤壁戰場，而雲溪說，她想要去父親出生的蜀國看看，因此要和玉衡一起前往蜀國。兩方在這裡就要分道揚鑣了。

小兵最後拉著雲溪，相對而立。他看著雲溪留著疤痕的嬌顏，終忍不住又一次問道：「你真的不想恢復你的容顏嗎？」

雲溪輕笑道：「我現在還不夠堅強，所以必須用這道疤痕來表明自己的決心。等我什麼時候內心強大到不再覺得容顏是種負擔，也許我會考慮再恢復我的容顏吧。」

她眨眨眼道：「你別忘了，我可是帶走了一些化靈仙液，只要我想的時候，隨時都能恢復。」

「好吧。那你……多多保重！」小兵深深道。

雲溪眼中也透出深情道：「你也保重！」

最後一刻，雲溪突然投身小兵懷抱，踮起腳尖，在小兵唇上輕輕一吻，然後在小兵還在發愣時，又臉燒紅霞地退了回來，最後看了小兵一眼，轉身離去。

旁邊郝萌突然喊道：「女娃，等等！」

雲溪停下腳步，向郝萌看去。

郝萌隨手向雲溪丟去一個黑色光團。

雲溪接住光團，光團一瞬間沒入雲溪的袖中，消失不見。雲溪拉開衣袖，卻見小臂上多了一支黑色的臘梅，散發著神妙的光輝。

「這是什麼？」雲溪驚訝道。

郝萌不在意道：「這是我的將力之種，送給你，可以在關鍵時刻救你一命！」

雲溪總算明白，點點頭道：「謝謝郝萌大人！」

小兵也向郝萌道：「多謝！」

郝萌不耐煩道：「謝什麼？說到底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送你點東西防身也是應該的！收好了東西就趕緊走吧，省得你兩人在這裡眉來眼去的惹人心煩！」

雲溪臉色又是一紅，又不舍地看了小兵一眼，終於轉身離去。

旁邊玉衡也對小兵道：「有緣再會！」跟著雲溪離去。

小兵看著雲溪的背影，愣了一會，才猛然振作精神道：「我們也出發吧！」

他轉身向著赤壁的方向走去，心中湧起無限豪情，道：「赤壁戰場，我來了！」

小兵和郝萌一起趕往赤壁戰場。

小兵卻不知道，身後雲溪帶著玉衡走了不遠，突然停下腳步。

「玉衡大哥……」雲溪猶豫道。

「我知道。」玉衡淡淡道。

雲溪驚訝地看向玉衡。

玉衡道：「你是想去赤壁戰場吧？我也是和你一樣想法。」

雲溪垂頭道：「我想要幫助小兵……」

玉衡道：「我卻是想要為我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玉衡轉身向回走去，卻選了一條和小兵他們稍稍不一樣的路線。

「我早知道你不會坐視小兵去冒險，你和我一樣，原都是有骨氣的人。走吧，我們兩個實力不濟，不能去拖累小兵，但即使憑我們自己的力量，也一定要做到些什麼！」

雲溪抬頭感激地看了玉衡一眼，抬步跟著玉衡而去。

「謝謝你。」

「謝什麼？此去一定會經歷危險，你只要，不死在我前面就好了！」

…………

汐雲谷中，此時是一地狼藉，山谷深處，雲父雲母的墓旁，卻是六個簡陋的墓牌，上面刻著搖光、開陽、天權、天璣、天璇、天樞的名字。

此時，天樞的墓牌后，土地突然動了動，伸出一隻手臂。

半晌，一個滿身血污的身影爬了出來，他是天樞，他竟還沒有死！

雲溪之前在附近灑下的一捧化靈仙液，竟意外喚醒了天樞僅剩一線的生機！

陷陣營的七弟，最是衝動任性的天樞，卻成了除玉衡之外，又一個倖存的陷陣營戰士。

天樞暈暈乎乎地四下看著，卻驀然看到身旁幾個小小的墓碑，他驚呼起來，撲了過去！

「大哥！二哥！四哥！五哥！六哥！」

他在陷陣營中最小，卻最受到哥哥們的照顧，如今看到哥哥們都似乎已經慘死，天樞被刺激得快要發瘋了！

他瘋了般地將每個的屍體都刨出來，確認每個人是否真的死了！

而現實讓他絕望，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這樣起死回生的奇迹般的運氣的，其他人的屍體都已徹底冰冷，無論他如何呼喚，都再也不能給出回應。

終於，天樞絕望地落下熱淚。

哥哥們都死了，唯一不在這裡的玉衡也不知去向，不久前，還七個人熱熱鬧鬧的大家庭，如今卻只剩下他一人。

「你們這群混蛋，說好了要並肩作戰的！為什麼，你們先逃跑了？」

天樞落著淚，痛罵著他們，又將一具具屍體又好好地埋了起來。

最後，他站在開陽的墓前，跪下來，狠狠將頭磕在地上，磕得頭破血流！

接著，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突然，天樞腳下踩到一塊硬物，他低頭一看，竟是半塊閃耀著血芒的石頭。

天樞認出那是殘破的血魄石，彎腰將它撿在手裡。

「嗷~」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嚎，不知從哪裡，鑽出一隻遍體鱗傷的血瞳巨狼。

天樞看到巨狼，振奮道：「血瞳，你還活著！二哥……已經死了，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們一起去為他們報仇！」

巨狼默默地走到天樞身旁，伸頭在天樞身上磨蹭了兩下。

天樞帶著巨狼正要離開，突然嗅到不知何處有股濃郁的異香傳來，他開口道：「血瞳，走，我們先去看看那是什麼香味。」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墓牌，眼中透出刻骨銘心的恨意：「等著吧，郝萌、小兵甲，我一定要將你們對我們所做的一切，百倍奉還給你們！」

他帶著血瞳巨狼，扭頭大步走向那化靈仙液所在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