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城亂（1）

李正手拿汗巾，身旁是個熱氣騰騰的湯桶，在風雷怒臉上小心擦拭。接連數日接觸服侍下來，這位昔年名震天下的高手跟他說的話居然比神武、神秀還多。

擦完之後，李正猶豫片刻，從懷裡摸出一柄牛角短梳，小心翼翼的梳理起風雷怒那頭蓬亂糾纏的亂髮。

風雷怒雙目微閉，突然開口詢問：「還有幾天？」

李正一呆，手裡動作跟著慢了下來，低沉回道：「如無意外，便是今天。」

風雷怒嘿然不語，重新閉目養神。李正手上繼續忙碌，低聲問道：「不知道風大俠恢復了當年幾分神采？」

「有我劍冢昔日的龍虎大丹，加上這段時間的調養生息，老子一身本事總算恢復了昔年七八層的樣子，」雙眼猛睜，兩道寒芒直接瞪在李正臉上，彷彿要把他五臟六腑瞧個分明：「只是我劍冢的龍虎大丹，何等珍貴，如今怎麼會落到你這個小小的牢頭手裡？」

李正心裡一橫，只覺得自己彷彿被一頭猛虎盯上，腦筋急轉，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道：「當年看守劍冢丹房的管事李嚴，便是小人兄長。神武反出劍冢，這龍虎大丹就是那時我兄長私自藏下來的。」

風雷怒不在多言，只是銬住其雙手的兩條鐵鏈，一條紫的厲害，一條青色甚濃。

「風大俠記住，神武不知道調動多少好手入了長平城裡，連帶四大營也全部駐紮城中。大俠若真有去意，長平城的九曲橋上卻是不錯。」

李正收拾好手裡雜物，左右瞧見無人，急匆匆對著風雷怒行了一禮，留下一句囑咐，連忙離開。

不多時，牢房大門打開，林仙兒四位駐軍統領，帶著幾位雜役，在神秀陪同下走進大牢，團團圍住風雷怒，仔細檢查良久，而後站在一邊，默默無言看著這位名震天下的劍冢監酒。

「鐵鏈可牢固？」林仙兒全身披掛，金色百花魚鱗甲后，猩紅披風直到腳踝，背後斜挎一張雕花長弓，腰間懸挂一柄古樸長劍，一柄黝黑長槍提在手裡，說不出的英氣勃發。

同行的一名黑衣老者面色枯萎，仔細把兩條鐵索的每個鐵環都查了一遍，點頭開口道：「鐵索完好，可以引人入囚車。」

林仙兒臉色驟然一沉，右手已然搭在腰間長劍上，冷喝道：「我奉皇帝密旨，見面立刻處決風雷怒！」在眾人驚呼中，林仙兒拔劍在手，長臂輕揮，對著風雷怒當頭一劍斬了下去。

劍鋒距離風雷怒腦門不及一寸距離時戛然而止。洶湧的氣流吹得風雷怒方才梳理好的頭髮一陣亂舞。風雷怒茫然睜開眼睛，臉上肌肉扭曲，嘶啞開口：「原來今日便要殺我么？」

林仙兒收劍入鞘，對著神秀行了一禮：「此人昔年修為高深，不可不防。末將剛才專門試探一下，真有得罪之處，還望神秀先生不要見怪。」

神秀強忍心中不快，沉聲道：「既然驗明正身，林將軍還是快點把他關入囚車才是，萬一耽誤時辰，陛下那裡不好交代。」不等林仙兒回話，神秀白衣飄飄，轉身就走：「皇帝安排我與神鏡、神泉兩位長老暗中保護囚車，在下先行告退。」

「這廝明明要暗中潛伏保護，還穿的顯眼白衣，莫非嫌死的不夠快？」說話的乃是虎衛統領石寶，手裡丈二關刀微微一抖，刀氣瀰漫：「不過靠著神宗出身，就這麼眼中無人？」

「石將軍發發牢騷可以，這神秀畢竟跟當今聖上一宗所出，咱們幾個看門的還是少說為妙。」鷹揚軍統領羅石溪隨口勸了兩句，話鋒一轉，沖著幾位雜役呵斥：「還不快點把人帶走！」

鐵騎統領沈望年齡最長，沉吟開口道：「神秀此人小肚雞腸，諸位還要小心才好，方才林將軍已經衝撞了他，就怕萬一有事，這傢伙出工不出力。」

四人臉色同時一整，隨著拖扯風雷怒的衙役緩步走了出去。兩匹高頭駿馬拖著一輛四輪囚車早在院外等候，長久羈押在地下的風雷怒被外面光線一照，不由自主的微微抬手去擋，帶著鐵鏈一陣叮噹亂晃。

拉車駿馬長嘶幾聲，前蹄在地上刨了數下，顯得頗為焦躁，牽馬的中年男子望見四位統領臉色不快，急忙在馬鬃上輕柔捋了幾下，才把馬匹安撫下來。

看著風雷怒順從押入囚車，手上鐵索牢牢固定在囚車左右柵欄上，林仙兒諸人方才把心放了回去。林仙兒率先翻身騎上自己的追風胭脂馬，手裡長槍橫在身前，提槍躍馬，厲聲喝道：「龍威軍先鋒開路，其他各部依次跟上！」

街頭雁翅排開的龍威軍前部立刻前行開路，其餘各部緊隨其後，四名統領各持兵器，四角圍住囚車。那名檢查鐵索的老者坐在駕車位置，伸手在腰間一探，一柄七八尺長的軟鞭已然在手。

中年男子臉色肅穆，右手拉住駑馬韁繩，跟著緩緩而行的大軍邁開步伐。遠遠望去，大軍啟程，宛如一道金色河流，沿著長平城裡街道浩蕩出發。

銳不可當。

行進不久，風雷怒好似終於回過神來，從囚車柵欄嚮往望去，各處街頭巷尾，都有銀甲軍士鎮守，走過的幾座高樓上，黑衣玄甲的射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回頭望去，隱隱有馬嘶傳來，大隊騎兵挺搶躍馬，直欲衝鋒陷陣。

雖然街旁軍士眾多，依然有不少膽大的百姓站在街頭觀望。膽小一點的藏在門縫之後，偷偷嚮往張望。

一連數日的宣傳，便是普通平頭百姓除了對這位朝廷口中無惡不作的逆天叛黨多了些許恐懼之外，更多的卻是好奇。

「令行禁止，有條不紊。」風雷怒眼神老辣，自然看出看守自己四位統領之中隱隱以林仙兒為首，咧嘴笑了幾聲：「你這女娃娃年歲不大，在調兵遣將方面倒是挺有一手。」

石寶冷笑道：「風前輩還是多關注下自己，這條路雖然長些，對你來說，只怕是一去不復返的結果為多。」

風雷怒呵呵冷笑幾聲，強自拉起鎖鏈，指著不遠處一處民居房頂笑嘻嘻問道：「你們就指望這幾個廢物保駕護航？」

石寶抬眼望去，見到白衣飄飄的神秀三人宛如穿雲仙鶴，足下輕點，在空中飄逸前進，姿勢說不出的風流瀟洒，神色不由的一怔，正欲開口大罵，卻聽領頭的林仙兒低聲呵斥：

「打起精神些！前面就是九曲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