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雪 五
太昌二十五年春天，每隔三五天，蕭明軻都要往宮裡跑一次，或是陪著武帝下棋，或是聊天，卻對蕭長卿的事情閉口不提。時間一久，連武帝都有些按捺不住。蕭明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可他不開口，武帝也沒有辦法。
一次兩次還好打發他，時間久了，武帝也有些頭疼。一個月後，蕭長卿被調回，重新入朝為官。
「大哥，你這次舉動實在是有些險了。」蕭明喆搖頭，有些不放心。
「不然呢？還有什麼辦法？」蕭明軻無奈一笑：「做好準備吧，重頭戲還在後邊。」
「那……」蕭明喆不解：「那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把二叔調回來？」
「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們沒有任何反擊的餘地。」蕭明軻看向二弟，有些無奈：「大概就是，既害怕他不重用我們，又害怕他拿我們當軟柿子捏。」
「哎，如今沒有了父親的庇護，如果二叔再不在金陵，那我們還真的有些危險了。」蕭明喆眉頭緊縮：「而且，我最擔心的是明庭。」
「嗯。」蕭明軻點頭：「三弟手裡的兵權，才是他最忌憚的。」
「可是……」蕭明喆欲言又止：「可是，邊疆又有些蠢蠢欲動，朝廷缺不了武將，只是……」
「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現在擔心了也沒什麼用。」蕭明軻揉揉肩，活動活動道：「明日隨我出去一趟吧。」
「嗯？」蕭明喆有些疑惑。
「明日是她的忌日。」蕭明軻看向院中，無數美好的春花在和煦的春風裡自由綻放，隨風瑟瑟顫抖，美麗動人。
「明軻！你看這杏花開的多好！你見過櫻花嗎？」
「明軻，明年你來蘇州，四月里櫻花會開呢！」
這些話語在耳邊不停的回蕩，彷彿她還在一樣，可是佳人已逝，空留回憶。
「哥，我陪你去。敏儀錶姐會知道你的苦衷的。」蕭明喆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都過去了，提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蕭明軻釋然一笑：「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其實很多事情沒有那麼多的無奈，只是看你是不是誠心想去做。你看明庭，就是把柳姨娘帶回了家，兩個人挺一挺也就過去了，如今整日在一塊。」
「大哥，敏儀錶姐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畢竟姨夫家是想把她送去宮裡去，我們拗不過。」蕭明喆輕嘆：「只是沒想到，她卻……」
「好了，不提了。」蕭明軻打住話題：「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蕭明喆看著哥哥遠去的背影，輕輕拂去衣服上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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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琢兒吃飯吃的真香！」郭氏感嘆道，此時乳母正喂蕭琢吃米糊，小孩子坐在她懷裡高興的手舞足蹈。
謝錦妍看著兒子直笑，一臉欣慰：「是啊，他比一般的孩子讓人省心多了！」
蕭瑞站在旁邊，拉著母親的裙擺，奶聲奶氣地道：「弟弟！弟弟！」
「是呀，瑞兒當哥哥了！」謝錦妍親昵地摸摸蕭瑞的小臉。
「大嫂，怎麼不見二嫂？」謝錦妍有些好奇，最近都不見二嫂秦氏的面。
「她去找柳姨娘了，說是學什麼煮茶去了，你也知道，你二嫂整天風風火火的，閑不下來，老二明喆反倒是悠閑自在，這兩人還真的不像是兩口子！」郭氏笑道。
「怎麼去找柳姨娘了？」謝錦妍驚訝，一個正房夫人，去找一個從花滿樓出來的妾室？
「柳姨娘進府早，她們兩個人有些交集。明喆是個喜歡喝茶看書的文人，老二媳婦是為了討好明喆，才向柳姨娘學學泡茶。」郭氏解釋道。
「這位柳姨娘，還真的是有幾分才藝。」謝錦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在她眼裡，柳續不過是個花滿樓出來的窮苦女子，不想她還會這些！
「我的好妹妹，你是不是生完孩子生傻了！」郭氏笑著調侃她：「你也不想想，柳姨娘的出身是什麼！當年她也算是小有名氣，豈止是泡茶，會的東西可不少，學的不就是討好男人么？」
這話一出，讓謝錦妍心中一驚，怪不得蕭明庭待自己冷漠，難道是因為柳姨娘太會哄男人了嗎？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是天生麗質，從小被當成掌上明珠一樣，精心教育長大的。於是像柳姨娘那樣出身卑微的女子，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總覺得她們和她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壓根沒有資格成為威脅她的對象，郭氏這麼一說，她突然有些隱隱擔憂起來。
花滿樓這種地方，她也聽說過，那些在閨中時聽到老媽子小廝說起的葷話，那些流動在暗處散播的曖昧的桃色傳聞在這一刻突然間有了活生生的對象。就像青柳經常明裡暗裡勸她：「夫人應該上些心，別光顧著矜持端莊，要多把將軍留在房裡，那個柳姨娘，可說不準是怎麼服侍將軍呢！」
那時她總是紅著臉怪青柳多嘴，現在一想，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三弟妹？」郭氏看謝錦妍陷入沉思，不由抬手推了她一把。
「啊？大嫂。」謝錦妍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這個柳姨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實在是有些好奇。」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郭氏一笑：「嫂嫂不是嘴碎的人，這個可不能亂說，叫你們夫妻起了隔閡就成了我的不是了。不過還是要勸你一句，既然柳姨娘已經進來了，那她怎麼進來的就不重要了。更何況這幾年你也看到了，柳姨娘是個本分人。」她拍拍謝錦妍的手道：「你是明庭的結髮夫妻，入了族譜的人，如今又生了琢兒，是她柳姨娘這輩子也比不上的。」
謝錦妍點點頭：「大嫂，你說的我都明白。」
「嗯，男人嘛你對他好，他會知道的。」郭氏一笑：「你是他的正妻，什麼都是名正言順，知道么？」
聽她這麼一勸，謝錦妍豁然開朗，感激一笑：「多謝嫂嫂提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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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手要拿穩，你這樣抖，茶水會溢出去的！」阿續看著秦氏縮手縮腳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我都儘力去拿了，只是這壺也太燙了些吧？」秦氏大呼，忙把茶壺丟下。
「慢慢來，習慣了就不燙手了。」阿續莞爾，提起來給秦氏做示範，動作優美流暢，看的秦氏直誇讚：「你這動作真好看，我什麼時候能像你一樣啊！」
「二夫人學這些做什麼？家裡還缺泡茶的人么？」阿續有幾分好奇，這樣一個千金大小姐，主動過來學這些東西，還真的有些出奇。
秦氏有些不好意思，她笑著道：「這不是為了能和明喆多說幾句話么？你看他每天之乎者也書不離手，我卻大字不識幾個，他說什麼也聽不懂。想著若是能學會泡茶，也好歹能多陪著他。」
「二夫人的苦心，二少爺會明白的。」阿續安慰道：「其實二夫人沒必要學這些，也一樣可以陪著二少爺。」
「不一樣。」秦氏有些羞澀：「這是不一樣的。」她停頓一下，言語間充滿了落寞：「我知道他一直有些看不上我，他一直喜歡知書達禮能作詩寫文的女子，可是我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