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與偉關戈
當朱欣的媽媽在我的房間里，當著眾人的面一通數落時，我們每個人都無法平息。我被阿姨推搡著一直到了村外：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嘞個去，我這輩子就沒有受過這個窩囊氣。怨誰呢？這就是你不遵從自己的內心的後果，我們怎麼辦？」阿姨氣急敗壞地鬆開了拽著我的手，「現在你又一次面臨的問題：這個叫什麼『小偉』的，他，他的父母是什麼樣子的，見過嗎？婚後是這種相處嗎？被別人踩在腳下嗎？」阿姨好像機關槍掃射一般，我一句話也說不出，還是停好車的父親過來為我解圍：
「行了，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好好解決就是了！孩子也會『吃一塹長一智』的，你也不要著急上火了！」父親不說話不要緊，他一說話阿姨的聲音更大了：
「吃一塹長一智？從哪裡看出來的？你看看她，一個未斷絕，另一個男孩的『戒指』都套在了手上，我真的是……」這一刻，我聽到了阿姨聲音的顫抖，她的語氣更低了，緊接著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媽，我……」我這個人天生的眼軟，我見不得身邊的人掉眼淚，如果他們誰哭，我的淚水就會不自覺地流，且不說傷心，「媽，我……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你叫我一聲『媽』，我就該對你負責！這些年來，我看著你一步步地成長：你爸爸生病你為家裡拿出二十多萬，一個剛畢業的小女生；你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取了編製，我為你高興……但女孩子不能在自己的個人問題上栽跟頭了，那是一次的錯會造成終生的後悔啊！」這一刻我是深有感觸，流下了心痛的淚水，「你爸爸也都這麼大年齡了，他多麼的不容易。家裡兩個弟弟還小，我感覺到了力不從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走自己的路，不說為弟弟們做個榜樣，就是讓你爸爸和我也少操點心！」
「就是，我們現在就是想知道你內心的想法，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父親的眼睛也濕潤了，他問了一句。
「爸、媽，我很後悔沒有聽你們的話，下來你們說什麼我都聽！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我一定會跟著你們一起的！」此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怎樣說他們才能明白；我也忘記了自己手上的那個戒指，我真心的希望阿姨剛才說的「讓父母少操心」話。
「紅，我們不是讓你什麼都聽我們的，你已經是成年人了，要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將你的想法告訴我們，我們來幫你參考，也請你相信，我們是不會害你的！」阿姨拭乾了眼角的淚水，瞬間又變的理智清醒了。
「紅，不要有什麼顧慮，你媽媽說得對，你咋想的就咋說！咱不要一步走錯步步錯！爸媽都會幫你分析的！」父親的話讓我並沒有感覺到輕鬆，相反的，神經綳的更緊了。
「我……我……我想這個學期結束就離開這裡，以後再也不到這裡來了！那個朱欣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今年，我們都說清楚了的！離開這裡我們就不會有任何的來往！」我一口氣說了自己對於朱欣這件事的打算，我支支吾吾的，總以為如果坦白和小偉的事情，肯定會得到父母的喝彩，我將今天小偉給我「求婚」的前前後後告訴了他們，內心裡還是想得到他們的祝福。
「你就算不說離開這裡，我這次回去就要去找人操作，將你下個學期調離這裡。你只是一個女孩子，這裡需要的是一個全才的老師來接手；我不是說你沒有能力，只不過是你覺得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的有的事根本處理不了。」阿姨停了一下，岔開了話題，「我們不說他了！就那個，買粉條的男孩他給你什麼承諾了沒有？」阿姨問道，「例如什麼物質的，或者……你就這麼快就把戒指戴上了！咱女孩應該矜持一點。」
「他在省城買的房子有我的名字算不算，今天開的車副座是留給我的算不算……」我原以為自己的答案會讓阿姨的嘴巴張圓了，誰知道，她的回答卻全然不一樣：
「孩子，你要知道，你嫁人是嫁給他嗎？你見過他的家人嗎？他是什麼樣的家庭？你今天看到了吧？女孩子嫁人不是嫁一個男人，而是嫁一個家庭！我希望你能認識到問題的根本。這個男孩即使沒有什麼房子和車子，他的家人善良、溫和，我們也會考量的！」阿姨所提到的問題我壓根就沒有想到。
「我……我們沒有談過他的家人，我只知道他家裡是新疆的，也是沒有什麼文化的家庭，他和家裡人的觀念不怎麼一樣；他為了我改變了很多，他在咱們省城買房子為的就是跟我在一起。他從我上大學的地方到了這邊，我覺得他對我是真心的！」我對於他們家庭避而不談的態度讓阿姨有點生氣。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呢！他為你的改變是什麼，就是遠離家人追到你生活的地方來買房子、做生意？他和家人的關係不好吧？那這就更危險了呀！你記住我的話，一個不被祝福的婚姻它是不健康的，是不會幸福的！」阿姨的分析讓我不知所措，看著我獃獃的樣子，父親接過了話茬：
「孩子，爸爸現在就想知道，你現在和這個男孩是真的互相喜歡？你確定了嗎？他也是認真的嗎？」父親的問題我除了使勁地點頭，再沒有其他的表情了，「那好，你們既然是認真的，我想見這個男孩，你們的事我們放到桌面上談，如果真的說好了，你們就結婚。你也老大不小了，爸爸希望你幸福！」
父親和阿姨的默契不是一點點，父親的話音剛落，阿姨就接著道：「對，我們一起來正兒八經地談這件事！你把戒指先取了，收起來，別不矜持！」說著，阿姨將我和父親拉上了車，她從我手裡奪過電話，撥通了我備註「親愛的」那個號碼……
十分鐘以後，小偉的車子停在了我們的車子跟前——後來我才知道，小偉在所有人離開以後，將我的房間收拾乾淨，所有的殘餘垃圾清理了一遍。接到電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村口……
「阿姨，我跟你說吧！這輩子是我娶那紅，跟我家裡人無關。你說我都在你們家附近買了房子，你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你們難道擔心我會變心嗎？不會的，這輩子只有紅踹我的份，我有什麼資格拋棄他呀！」小偉在阿姨的話語剛出，不假思索地表決心。
「既然是這樣，那這事就沒辦法談！一個連父母都不認的人，能是什麼好人！我們憑什麼把女兒嫁給他呀！我們不放心！」阿姨把話說絕了，這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小偉更是一愣一愣的，「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沒有長大，你壓根不知道一個女人結婚意味著什麼？你脫離了你的家庭，那我讓那紅也脫離我們這個家庭，你們倆人就過你們自己的去好了！你想過嗎？或許你現在不覺得什麼，但以後的生活對我們那紅是什麼樣的，沒有一個人說的透的！你想想吧！」九零看看www.90dy.com
「就是，你說一個男孩子為了一個女孩，連自己的家庭都不要了，這個男孩有什麼優勢讓女孩的父母放心的女兒嫁給他？我們不理解！我身為父親我也做不到！」父親的言辭更是激烈，「今天你也看到了，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兒子去說那麼多違心的話，至少這個男孩有家人關心和愛護！」
「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的父母絕對不會像今天的那個母親一樣的，我也不會讓他們這樣對那紅的！你們就放心吧！」小偉聽了這麼多，壓根就沒有聽出問題的根本來，「我買了房，也買了車，都是為紅紅做的，我希望他結婚了幸福！我會把我所有的一切給她，包括我的命……」當我感動的要掉下眼淚時，阿姨還是回到了那個話題：
「那你的父母呢？介紹你們的家人認可你們的婚姻就這麼難嗎？這事你也別說了，從今天開始，你暫時不要和那紅來往了，直到我們把這個事情真正的解決。我們姑娘又不是愁嫁不出去，至於弄得這麼低賤嗎？」阿姨的話里讓我聽出了「秀才遇到兵」的惋惜，儘管我淚眼婆娑欲不知，卻無從理解阿姨的用途：我的內心裡閃現了許多種她不認可我們的理由……最終，我狹隘的歸結為——她是我的后媽！本來，我沒有意思流露自己的心境，擔父親的一句話讓我內心掀起了波瀾：
「紅呀，女孩子咱們要矜持！你又不愁嫁不出去，咱幹啥呢！你媽剛才給你說了這麼多，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是站在一個父母對孩子關心的角度來關心這件事的，所以，你自己要想清楚了！不要鑽什麼『牛角尖』！」
「父母的立場？是親的嗎？」說出這句話我就後悔，我真的後悔自己說出這句話，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只好等待著阿姨的五雷轟頂。然而，我只是聽到輕輕的一句：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走不進你女兒的內心，從今往後，她的事我不管了！」我聽到了阿姨的抽噎聲，她上了車子，借著車窗，我能夠看到阿姨的舉動，她哭了！我這才意識到，我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我不由得想到阿姨生小弟弟的時候，我的那一次讓阿姨傷心……我狠狠地在自己臉上甩了幾下，只覺得熱淚汩汩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叔叔，對不起……是我不懂事，是我自私了，害的阿姨生氣！」小偉看到此情此景，我相信他的內心是不好受的，他忙道歉道，又轉過身來，「紅，我這就回去跟我家人商議提親的事情，我是愛你的，請你相信我！你等著我！」
我們的談話以不愉快結束了，望著爸爸那緊鎖的車窗，再望著裡面那個打著淚顫的身影，我的心裡難受極了……
「孩子，回去吧！以後多動點腦子，阿姨這些年對你的好，我這個當父親的都自愧不如，她能說什麼『親不親』？你這話太傷人了！阿姨為了給你過個生日，一個星期以前就開始調班，她每天那麼辛苦，我心疼啊！」父親有點生氣，上車之前白了我一眼，「你嫁個好人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我跟你阿姨只是高興，我們不會去搶食的！」
當父親的車子在身邊留下一股尾氣離開時，我的心裡亂糟糟的。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更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怎麼做……
父母離開以後，小偉和我沒有一句交流，車子的尾氣也留給我離開了……
我蹲坐在這棵大樹下，眼裡滿是淚水：我不說命運的不公，只是感覺到自己活得一塌糊塗，在人生的關鍵節點，我沒有任何的方向。與其說我的原生家庭沒有給我幸福的指引，倒不如說我在該有的年華里虛度了自己……兜里的電話響了，沒有拿出來時，我便猜測著是剛才先後離開的他們。當拿出手機一看，C的頭像讓我在沒有摁下「接聽鍵」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淚流滿面……
「傻瓜，你的爸媽還能害你不成？你媽媽對你的好我們看在眼裡，怎麼能說他們對你有企圖呢？你要記住一點：這個世上除了父母，其餘的任何人都可能背棄你，只有他們不會！」C的話語中字裡行間流露著對於他們的維護，我有點不知所措，儘管我的心裡多有不理解，但依舊在聽著，「我都不知道你在哭什麼，這麼大人了，每天還是這！腦子清醒點！」
聽完她的責備，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抽泣：「對不起啊！我……」
「行了，你知道跟我說『對不起』，為什麼不知道跟你的父母說呢？我如果是你的『后媽』，說真的，我理都不理你！管你那麼多呢！」C停留了片刻，「我打電話是告訴你一個我的好消息——我要結婚啦！」從C的言辭中，我能夠聽出她的幸福，她的快樂言於嘴邊。我知道了她的「未婚夫」是他們學校的老師的一名物理老師，是博士學歷。她言語間流露的幸福讓我瞬間醒悟了。
「謝謝你！我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結婚？我一定按時參加！」我站了起來，好像內心裡有了新的打算。
「就是通知你，在暑假，開學的前一個禮拜天。我把咱們系裡能聯繫上的都叫了，大家正好趁著這個可以好好聚聚！你一定要來哦！」說著，C掛斷了電話。
如果說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打定主意去見證她的幸福；那麼當我聽說系裡所有人要來時，我又打「退堂鼓」了：我不願意讓大家看到我現在的囧樣，我不願意我的黯然失色去襯托別人的絢麗多彩……但回頭想想，C是我唯一一個大學里聯繫的姐們，我於情於理都該送去祝福啊！
回想今天的精彩，內心裡有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青春就是如此，如果不能一次的幡然醒悟，那麼註定將來也會痛苦不堪。心處於遊離狀態，能否大徹大悟，全看造化何以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