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爸爸

十二月的天，下雪了。

天空是灰色的，但梁蕾的心卻是明亮的，最喜歡冬天了，喜歡白色的小糰子從天而降的景色，伸手去接，又瞬間在手心裏化成了水，涼涼的，彷彿可以沁入人心。今天周末，補了課，但不用上晚自習，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享受着難得的靜謐時光。

身後，楊晨跟着。

倒不是要跟蹤她，只是放學路上，出了校門口，有一段挺長的路兩人是同行。同樣，靜靜看着走在前面女生的背影。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羽絨服，直到膝蓋下面，就像是在雪景里躍動的精靈。長長的頭髮如同綢緞般披在身後，一甩一甩。從背後能看見她時不時把手伸到傘外去接雪花，修長的手指在空中靈動的划著，偶爾還能聽到她發出似乎得逞般孩子氣的笑聲。

多希望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沒有終點……

眼睛光看前面的女生，竟沒注意到腳下的路，忽然踢在一塊突起的磚板上，毫無意外的摔了下去。一聲『咚』響也驚動了前面的梁蕾，尋聲轉頭，就看到正趴在地上的楊晨。

「嘖嘖嘖……楊晨，離過年還有段時間呢，你現在拜年是不是早了些，而且我們之間不適合這樣的大禮哦。」掏出口袋裏的紙巾抽出一張，遞到他面前。「摔跤的時候，手為什麼不撐在地上呢？非要臉着地，你的運動神經是有多不協調啊？」

「我……」很痛，但是在女神面前不能喊，雖然形象可以想像的糟糕，但風度一定得保持。抬起頭看到梁蕾正蹲在自己跟前，纖纖細指夾着一張透著花香的紙巾在自己眼前搖晃，傍晚背着光，眼鏡又摔掉了，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可以腦補到自己此刻的窘迫。

「你先起來吧，擦一下臉上的泥和鼻血。」把他摔不遠處的眼鏡撿起來，戴回他的臉上，想拉他一把，無奈自己小小的力氣根本不起作用，扯了幾次楊晨都沒動一下，還差點也跟着趴下，果斷放手讓他自己起來。

終於從地上爬起來，戴上眼鏡世界果然都清晰了。尷尬的接過梁蕾手上的紙巾，天氣太冷，又重重的摔了這麼一跤，手指都不太聽使喚了。

「唉，我來幫你吧。」梁蕾重新抽出一張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楊晨受傷的鼻子，還有額頭一些被擦傷的地方，沒辦法，爺爺和爸爸從小就教育她，對受傷和生病的人，一定要細心照顧，醫者仁心嘛。

在楊晨的眼前，所有一切都安靜下來了，時間似乎也停止了，只有梁蕾的那張關心的臉、指尖冰涼又輕柔的觸碰著自己的肌膚，所有疼痛感也都化成了繞指柔般的溫暖。

「蕾蕾！」平地一聲吼，嚇得梁蕾抖三抖，不回頭也知道，是爸爸！

「你在幹什麼？」聲音更近了。

一轉身，爸爸已經大步流星走到跟前了。

「爸爸，這是我同學，你看他摔成這樣，多慘呀，你來得正好，再幫他看看吧。」穩住！要先發制人！一把拉過爸爸的胳膊摟在懷裏，撒著嬌。

「哼！那也……」

「楊晨，這是我爸爸，他是非常非常厲害的老中醫了，好多人都是慕名找我爸爸看病的。你還有哪裏摔疼了嗎？要不要讓我爸幫你看看，他不僅醫術好，還很慈祥呢！」快速打斷爸爸要說的話，梁蕾心裏是知道的，不管怎麼說，當街給男同學擦臉，這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被親爸給看個正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先過了這關再說，可不想在大街上被嘮叨。

「……叔，叔叔好。我我，我沒事了。謝謝！」終於反應過來的男生。

「你真沒事？除了臉還有哪疼？」側頭看了一眼滿臉諂媚的女兒，再看着那個傻乎乎滿臉傷的男生，到底是醫者的循問。

「沒事了，謝謝，不好意思。我我，我先回家了。梁蕾，也謝謝你。」楊晨朝梁爸爸彎腰鞠躬以表尊敬和謝意，飛快逃離現場。就算再傻也感覺得到來自對面強大氣場，為什麼會有一種小偷被現場逮到的場面呢？

「蕾蕾，你是女孩子，還是要注意影響的。」梁爸爸語重心長。

「爸爸，我哪裏來的什麼影響，他是我同桌，摔成那樣了，我就幫他擦擦。難不成人家在我跟前趴下，我就從他身邊繞過去啊，是不是還得踩上一腳，才表示我和他沒關係呢？您從小也不是這麼教育我的呀。」委屈的撅起小嘴。

「那個男生也是，一看就不怎麼機靈的樣子，走個平地還能摔成那樣。」

「爸，咱們能回家了嗎？他機不機靈關我什麼事，我還要回家複習呢。你不是來接我的嗎？」不耐煩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從小爸爸一看到自己身邊有男孩子圍着，就會像只鬥雞一樣，全身羽毛都豎起來了。

中年男人看着自己女兒的背影，知道她有小情緒了，確實，這是大街上，能怎麼樣？怪自己太小題大做了，撓了撓頭，快速的追上去，『哈哈哈』地開啟討好模式。沒辦法，女兒優秀也是讓父親擔心的根源啊，從小身邊就總圍繞着一些愣頭小子。不是都說，女兒就是上輩子的情人嘛，當然要守護好來啦。

「昨天，謝謝你啊。」楊晨把溫好的牛奶從包里拿出來，放在梁蕾的桌上。

「哼！都是因為你，我爸爸還說我了呢。」是不高興，但牛奶還是要喝的。「幫我打開。」

「哦。」快速的擰開瓶蓋，遞到她手裏。

「對不起啊。」

「算了，我原諒你了。你的傷好點沒？」雖然梁蕾並不近視，但還是湊近看看，有沒有留疤什麼的。

面對梁蕾突然靠近眼前的那張臉，楊晨的臉『唰』一下紅了，趕緊別開頭，佯裝寫作業。

「切！就你這慫樣，你一輩子都不會有女朋友了。」張曉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這次，他是對楊晨說的。

「說得好像你有女朋友一樣。」江依諾這次倒是幫楊晨說了一句話。

「唉！本少爺雖然現在還沒有，但以後肯定會有一個貌美如花，又能陪我打籃球的女朋友。」

「你說的是我和諾諾的綜合體吧，這世上不會有這樣的女生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女朋友。」梁蕾一邊吸著牛奶一邊含含糊糊的搖頭。

「梁蕾，你就等著吧，我偏要找一個比你漂亮的女朋友。」張曉壓着桌子，雄心壯志被激起來了。

「其實，情人眼裏出西施，漂亮不漂亮，你自己覺得好就行，不需要拿對方去跟任何人作比較。她能讓你喜歡上她，就是最漂亮的事情了。」楊晨不以為意說着。

……

「楊晨，看不出來，你的愛情觀這麼正啊！」張曉一副深受教育的表情。

兩位女生卻都沒有說話，各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