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算賬
連續兩天時間，王旭都有點心神不寧。他每天都去催問李東，對方被催得不耐煩，告訴他明天結算。
「王旭，這一次結算之後，你別再找我們了，幫你賺點錢，不夠我們煩的。」李東瞪著眼珠子吼他。
「是是，麻煩你們了。」為了錢，王旭一直裝孫子。
他之所以這麼裝孫子，急著想要把錢拿回來，是因為這兩天老聽人說，楊衛成賺到錢，開始吃喝玩樂。
吃喝玩樂？該不會拿著我那份錢去吃、去玩吧？
王旭疑心。
終於到了結算這天，楊衛成通知王旭，去鎮上最大的那家清水飯館結算。
「今天順便把你和李萍姐的事也解決一下。」楊衛成讓李東帶話給他。
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王旭雖然心裡忐忑，但還是喜滋滋充滿渴盼地來到飯館。
「今天沒準還能蹭頓飯吃呢，這小子最近肥的流油，不吃白不吃。」他想。
來到飯館，大堂內並沒看到楊衛成和小舅子李東的身影。
「這裡！」二樓樓梯口，李東沖他不客氣地喊著。
原來是在樓上？
樓上全是雅間，輕易不敢上去。
王旭還記得，上一次看到主任陪領導到這裡吃飯，就是去的二樓雅間。
那頓飯哪怕只是一碗細面，在王旭看來都是美味珍饈——面子啊！
沒想到，我王旭竟然有一天能到雅間來吃飯？
他喜滋滋地上樓，李東帶他進了一雅間，推開門，他就看到楊衛成正臨窗坐著。
「衛成。」王旭笑著跟楊衛成打招呼。
跟個弟弟低三下四說話，他心裡儘管憋屈，可看到對方放在窗台上，那隻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手提包，還是眼睛發熱，心跳加速。
楊衛成點點頭，指著凳子說：「坐吧。」
王旭嘿嘿笑著坐下，心裡罵道：「狗***！跟我這兒裝什麼？哼，等以後老子比你有錢了，看不弄死你！」
「心裡邊罵我呢吧？」楊衛成替他倒了杯茶，笑眯眯地問。
王旭一哆嗦，冷汗冒出，他搓了搓手，忽然意識到自己得否認啊。
「不、沒，哪能呢……」他訕訕地說。
「沒罵我？沒罵那不對啊～」楊衛成笑，「反正換我我得罵，還得這麼罵，王旭你個狗***！哼，以後老子有錢了，弄死你！」
王旭冷汗淋漓，呆若木雞，嘴唇直哆嗦，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楊衛成。
「這小子怎麼像我肚子里的蛔蟲似的？什麼都知道……」他手腳哆嗦。
王旭主要怕兩點，一是2000元本錢還在人手裡，那可是全部身家，何況裡邊還有500是公款。
二就很簡單了，他怕這倆小子，尤其是楊衛成的拳頭，那傢伙落身上，滋味沒得提。
「不對啊，他猜測我怎麼罵的，幹嘛提著我的名字罵？狗***！這小子明裡暗裡，都特么占老子便宜。」
王旭鬱悶極了，最鬱悶的是他明明被罵了，還得笑臉相迎。
「哪裡啊，你是我親弟弟一樣，又幫我賺了這麼多錢，我哪能罵你。」王旭訕訕地說。
「好，東子，把咱王旭哥的那份錢，給他吧。」楊衛成沖李東說，「拿了錢你就走吧。」
王旭注意到，楊衛成對自己的稱呼變了，以前都跟著李東叫姐夫，現在卻稱呼王旭哥。
不過，比起他叫自己狗雜碎來說，王旭已經對這個稱呼非常滿意，也沒往深處想。
他熱切地看著那隻包，心想，這回就算不多，到手只少也有2500吧？
其實王旭的底線是，回本就成，挪用公款所帶來的心理壓力，太特么大了，他心虛到快要自閉。
雖說以前王旭經常占公家便宜，偶爾那點殘次品，或者以低廉的價格購入日用品，但是那總歸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這次不一樣，他心裡清楚，一旦被領導知道，這是要受處分的。
啪！
一隻薄薄的信封被扔在飯桌上，李東咔地打著打火機，點上一根煙。
王旭眼光熱切，等待後續。這麼薄，應該是利潤吧？估摸著，怎麼都得有六七百。
「怎麼，拿呀，這就是你的錢。」楊衛成笑眯眯地說，「別嫌少，這次賠了。」
「什麼？？！」王旭騰地站起來，卻不留神被桌子腿或者凳子腿絆倒，一屁股跌到地上。
他嚇壞了，2000塊，縮水成這樣？他記得自己拿兩千塊的時候，可是厚厚的一大摞。
那是整整兩百張大團結！
「楊衛成，你說啥？這是多少錢？」他回過神來，爬起來撲到桌前，拿起信封，哆哆嗦嗦打開來數。
只有可憐的六十張。
200張大團結進去，換回的只有六十張，這個結局王旭無論如何無法接受。
他瞪著眼睛，攥緊拳頭，拿他錢財如同殺他父母。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李東趕緊橫插兩人當中，怒視王旭：「你要幹嘛？」
「你起開，我要幹嘛，我要回我自己的錢！2000塊，就剩這些了？」王旭瘋了似地拍著桌子。
楊衛成拿小手指掏耳朵，一臉享受的樣子。
「什麼？2000塊？王旭你發癔症呢吧，就你，2000塊？你參加工作到現在，賺過這麼多錢嗎？」楊衛成道。
「我家夫妻兩個，兩年都攢了900，上上回給你，你返我1100，後來第二次把1100給你，你又返我1500。第三回，就是上次，我給你整2000，當面數清楚的！」
王旭跳腳候著，唾沫星子四濺，嗓子都喊啞了。
老實木地板在他腳下震顫，縫隙間不斷有灰塵飄出。
「什麼？2000，你有證據嗎？」楊衛成嗤道。
「哦，楊衛成你個雜碎，你這詐騙犯，你欺騙我的感情……」
「打住，我跟你沒產生過任何感情，謝謝！」楊衛成一腦門黑線。
王旭朝地上吐唾沫，狀如潑婦：「我呸，我要去公安局告你！我要去政府告你！你投機倒把，你沒幹好事，你還貪污我的錢！」
「證據呢？」楊衛成兩手一攤，在王旭眼裡，簡直就是個無賴。
王旭懊悔不已，除了第一回他強迫楊衛成寫了字據之外，剩下的兩回圖方便，沒寫。
也是怪他嘗到甜頭，對這兩人產生信賴感。他哪想到，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兩個傢伙，竟然合起伙來坑自己。
「衛成，你看他拿不出證據。」李東坐下來，自顧自吃瓜子。
「是拿不出啊，他自己說的話都自相矛盾。先說900是全部家當，又說第二回連本帶利一共1500。傻子都知道，就算他把錢全給我，也才1500，哪裡來的兩千呢？」
楊衛成和李東一唱一和，快把王旭氣到吐血。
「所以啊，早就告訴他，有賺有賠，現在賠了，還能剩下六百，不錯啦！」楊衛成道。
「我……我當然有兩千，剩下的500，是找單位借的！」王旭脫口而出。
楊衛成瞪大眼，看看李東。
李東則露出更加驚奇的表情，沖楊衛成豎起大拇指。
「衛成，你真行，都給你算著了。」他道。
王旭還沉浸在損失金錢的巨大悲痛中，他感覺腦袋昏昏沉沉，後腦殼一跳一跳地疼著。
「借？王旭，借和偷是有區別的喲。偷私人的，和偷公家的，區別更大喲。」楊衛成笑眯眯地看著他。
王旭一哆嗦，嚇得冷汗直流。
「算***算！」他激動地罵著，「把錢還我，我還得還給單位呢！」
楊衛成卻朝屏風後邊喊：「李主任，您聽到了吧？出來吧。」
一個灰色夾克，滿臉嚴肅的中年男子黑著臉孔走出來，怒視王旭。
一看到他，王旭嚇得一哆嗦：「李、李主任？」
「小王，這都是真的？錢櫃里少的五百塊，是你拿的？」李主任冷聲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