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故鄉月明

第79章 故鄉月明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等聞到那熟悉的稻香荷香味,等眼帘里水鄉阡陌連著天際,譚茵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蘇州驛站,已回家半個多月的譚鈞滿頭大汗,早早在此等候妻女。

譚茵見到父親,眼淚在眼眶直打轉,譚鈞沒有多說話,摸了摸女兒的頭,「我們回家。」

譚夫人母女與高家一行眾人難捨難分地散了,等回到家已經天黑,便簡單地用了晚飯。

晚飯後,譚茵站在自家池塘邊,滿天星河閃耀,如寶石一般鑲嵌在墨玉天空中。滿塘夏荷,一陣晚風吹過,清香撲鼻,讓這炎熱的夏夜也涼快了許多。

身後傳來響聲,譚茵轉身一看是父親。

譚鈞與她一起並立,站在星空夜幕下,對著一池荷花。

「爹,女兒是不是很傻很沒用。」譚茵幽幽道。

「我的女兒怎會沒用,她這麼清醒、這麼堅強、這麼有決斷,爹很為你驕傲。」譚鈞側身看著她道。

譚茵語帶哽咽,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用手去拭,又哭又笑說道:「爹,我很難過。」

譚鈞擁住女兒,拍拍她的背,「爹知道,都會過去的,會過去的。」

譚茵哭了好一會兒,終於止住哭聲,抬頭道:「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他成不了,那你們為什麼不勸阻我。」

譚鈞嘆了口氣,「倒也不是說肯定成不了,但我和你娘一直擔憂會有變故。」

「什麼變故?」譚茵想起父母以前的猶豫。

「李征母親非常要強,他本人也很有抱負,絕不甘居人下,不會放棄任何一絲機會。如果李征沒有中進士也就罷了,一旦高中,我們譚家對他並沒有什麼助力,即使李征對你有情,可他母親……」

譚茵沉默好一會兒,似有所悟道:「說起來就是我這個鄉下姑娘,配不上他這個進士。」

譚茵心疼地看著譚茵道:「我的女兒善良勇敢堅強,可以配得上這個世界任何人。」

「爹,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就是個鄉下姑娘,既不是很漂亮,又不是很有才華,更沒有可以依靠的顯赫家世。」譚茵抿了抿嘴唇,沮喪道。

「茵兒,你這是在鑽牛角尖,鄉下姑娘怎麼了?難道因為李征另謀高就你就連自己的出身也忘了。」

譚茵被父親當頭棒喝,是了,自己本來就是鄉下姑娘,自己從來沒有變過,變的人是李征。

譚茵羞愧道:「爹,是我魔怔了。」

譚鈞看到女兒這樣,心中也很難過,「你還在恨李征嗎?」

譚茵開始點了點頭,又慢慢搖了搖頭,「剛開始恨他背信棄義,現在……現在好像沒那麼恨了。」

「茵兒,這個世上有千百萬人,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別人怎麼想我們管不了,但是我們得把握好自己。」

譚茵點了點頭,他們如何想,自己毫無能力去干涉,可自己卻能選擇如何對待。可以選擇繼續孝順李母,當一名平妻。也可選擇一刀兩斷,徹底決裂。

譚鈞看女兒理解,繼續說道:「儒家說知命,佛家說因果,道家說自然,說的都是同一個意思,就是凡事講究緣分,勉強不得。」

「李征與你沒有正式婚約,他為了前程選擇大家小姐,你們倆的緣分到此為止,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要走的路,勉強不得。」

譚茵明白父親的意思,縱然心裡已經明白,但心裡不得不承認李征未來的人生中沒有她,她的人生道路也不會再有他。

譚鈞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會想得清楚的,只是需要時間。不要去怨恨李征,也不要讓他影響你,他已經在你的身後,你的路卻在前方。」

「茵兒,你聰明好學,從小就博覽群書;善良能幹,醫者父母心,給不少人治好病;頭腦清醒有決斷,爹曾經擔心你會深陷其中不自拔,你卻能看清未來,當斷則斷。

「不能因為李征放棄你就妄自菲薄,自怨自艾。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你是我譚鈞的女兒譚茵。」

譚鈞從來沒有這樣表揚過譚茵,譚茵聽到父親之言,噙著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

譚茵在房中整理自己的衣物,那件霓裳衣坊的藕粉色衣衫依然那麼好看,另外一件青色衣衫……天熱了,想必都收起來了。譚茵快速地把衣衫疊好放在箱底。

忍冬穿著短打衣衫,她不同於一般大戶人家的丫鬟,長得纖細,像個小號的小姐。她身體頗為結實勻稱,雙腿和雙手都很有力,人既伶俐又麻利,周圍人家都羨慕譚家找了個這麼好的下人。

忍冬正在葯圃里拔草,譚茵從窗戶中看見她,連忙換了做事的衣服出去,兩人把葯圃和花圃上的雜草拔掉,隔日又把土給好好鬆鬆,又把屋子和院子周圍徹底打掃個乾淨,直忙活了好幾天。

譚鈞夫婦看譚茵一回來就忙個不停,給自己找了不少事兒,兩人也放心不少。

……

這日忍冬從外面回來,胳膊上挎了個籃子,看到譚茵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兩手托腮正出神。

忍冬走到她跟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過神來。

「是你啊!」譚茵無精打采道:「好多人都不在,真是悶得慌,連張子清都不在。」

「阿秀姑娘去她姑姑家,兩個月後就能回來,你和她分開這麼久,還多這兩個月!子清公子也大了,他留在金陵讀書,與姑娘你現在也是男女授受不親。」

「你這話到提醒我了,我前幾日去阿秀家,知道她不在後,走兩步去張子清家看看他在不在,他母親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當時還很納悶,現在總算明白了。」

譚茵總覺得與張秀和張子清都是好友,如今她與李征的消息想必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一個姑娘家去找一個小伙,人家母親難免有點想法。

「阿秀姑娘總歸會回來的,你看我準備了什麼,中午好好祭祭咱們的五臟廟。」

譚茵看了看籃子,好傢夥,裡面有隻殺好剖肚的公雞,一條一尺長的大白水魚,新鮮的銀魚,活蹦亂跳的蝦,還有一小筐菱角。

忍冬得意洋洋道:「我準備做個紅燒雞塊菱角,清蒸白水魚,再來個油爆蝦、銀魚炒蛋,蔬菜嗎就蒜泥空心菜了,最後來個蠶豆米蛋花湯。這葷的素的、蒸的炸的炒的紅燒的都有,白的紅的綠的黃的各種顏色齊全。」

「好好好,我們忍冬大廚最最能幹了,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譚茵奉承道。

「你幫我把空心菜撿撿,菱角剝出來,嫩的生吃,老的煮出來紅燒。回到家裡到底自在,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忍冬喜滋滋地道。

忍冬這麼開心,也感染了譚茵。

中午一家團團圍住吃飯。

譚夫人對著譚茵說道:「過幾天我想去蘇州城裡,給你爹還有我們幾個做點衣裳。你不是念叨著張閣老家的宅院,還有李家湯包嗎!倒時我們一起。」

忍冬聽到李家湯包高興地快要跳起來。

這幾日,夫婦倆一直擔心女兒,兩人均是長嘆不已,譚夫人心中更是懊悔。

「早知道就不去上京了,直接拒了這樁親事,也省得茵兒遭這趟罪。」譚夫人恨恨道,手中的帕子被她扭得都快打結了。

譚鈞看妻子甚是懊惱,安慰道:「這是事後諸葛亮,過去的就過去了,好在還不晚。」

「啥叫好在還不晚?我一想起茵兒這趟罪還是我緊巴巴送上去的,心裡就像被刀割一般。」譚夫人抹著眼淚道。

譚鈞搖了搖頭,眉頭緊鎖,「你也別懊惱了,說起來還是我讓你們去的,要怪就怪我。這趟罪她遲早都會受的,只不過早晚,早比晚好。」

譚夫人頓住眼淚,問道:「你這是啥意思!」

「茵兒與李征情投意合,兩人如膠似漆,就算我倆攔住,到時他們豈不是怪我們,總認為是我們壞了他們的好事,日後即使各自成家,卻帶著怨恨和後悔,你說能過好日子嗎!」

「如今他們知道互相不合適,長痛不如短痛,豈非更好。」

譚夫人這下明白了,想起李征前後的信件,上京時的殷勤,惋惜道:「說起來,李征是個好孩子,對茵兒也是真心,就是他那個娘真是……」

譚鈞嘆道:「如果李征不是對茵兒曾經一片真心,我又怎會如此猶豫,還讓你們去上京。」

譚夫人一貫敬佩丈夫,說道:「你料想得沒錯,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半路會殺出來個王小姐,剛開始李征他娘都和我說好了,等他官職定下來就來提親。」

譚夫人想想就覺得惋惜。譚鈞卻緊鎖眉頭,在想什麼事情。

「後來茵兒知道了那個王小姐,李征說那只是他母親的意思,他絕不敢有這個心,我當時還勸茵兒來著,誰知道她卻像鐵了心一般,李征後來又來了幾次,她都不見。」譚夫人喃喃道。

譚鈞一聽這話,緊縮的眉頭卻舒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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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清且漣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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