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黑暗伊始

只有在擁有眾多生命力的地方，才會在所有生命體平均生命力最旺盛的時間散發出這種生命氣息，比如清早的神農架。

但此時夜深，神農架正是萬物棲息的時間。

可是那顆看起來只有0.1克拉的黑色鑽石居然散發出遠比清早的神農架旺盛好幾倍的生命氣息，梧桐樹精怎能不驚駭？

更令他驚駭的是，那鑽石彷彿老馬識途一般，直衝他射來。他還沒來得及回味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那顆鑽石就已電光般射入他的體內。

鑽石開始瘋狂地吞噬梧桐樹精的修為。

梧桐樹精數次試圖反抗，卻根本無法調運自己的內息。

丹田處的仙丹此時竟如同虛設，似乎完全失去了聚攏法力的能力，內息如同傾瀉的瀑布般朝鑽石不停噴發。

轉瞬間，他數百萬年間的修為就被它吞得一乾二淨。

鑽石彷彿意猶未盡，想要索取得更多，射向了梧桐樹精最深處的靈魂。

梧桐樹精頭皮發麻。他知道只要鑽石靠近自己的靈魂，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瞪視着越來越逼近自己靈魂的黑鑽，心中突地湧起一種強烈的眷戀，腦中電閃雷鳴般閃過蹦蹦跳跳跑來看他的小白獐、林間振翅而飛的小鳥、穿越密林的金絲猴、溫和憨厚的白熊……

最讓他難以忘懷的，是在外面世界看到的那些孩子們與他們父母的笑臉。這樣死去，他怎麼能甘心？他連他自己的父母是誰都還沒有搞清楚呢。

可他能幹什麼呢？數百萬年的修為在這顆鑽石眼裏，似乎比大海中的一滴水還要渺小。何況他的全部修為在一息間就已被它吃光。

驀然間，他的靈魂前方升起一股衝天大火。{手.打/吧Shouda8.Com首發}

梧桐樹精的本體――梧桐樹，怎能承受這樣的火焰？騰地便燃起了數丈高的大火，從根莖一直燃到樹冠，連旁邊的古松都受到牽連。

黑色鑽石往前沖了幾次，都沒有衝破大火。雖說大火出現，及時阻擋了急射的黑色鑽石，但梧桐樹精的靈魂亦被這大火灼燙得痛苦不已。

梧桐樹精猛地感覺，這情景他很是熟悉。

在很久很久以前，穿越亘古的時空，在某一個他記憶中若隱若現的世界，他的靈魂就曾經這樣被灼燒過。

黑色鑽石突然釋放出一股極強的陰寒之氣，穿透熊熊大火射到梧桐樹精的靈魂深處，令梧桐樹精靈魂被烤炙的痛苦瞬間減輕了許多。

鑽石突地彈起，躍上半空，在離火焰約半尺的距離開始盤旋，先是順時針旋轉108周，又逆時針旋轉108周。

這情景……

梧桐樹精不由得一震。當初手上的那枚戒指在向他腦中灌輸修鍊法門的時候就是這樣，在半空裏盤旋不停。

果然，那鑽石如同展開一幅畫卷般，旋轉着向旁邊移動，在它移動的軌跡上顯露出黑色的遠古字體。

戒指與它不同的是，當初顯露的字體為紅色。不過，二者所用的遠古字體卻是一樣的。

「我的戒指和這顆黑色鑽石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梧桐樹精想，目光緊緊鎖住黑色鑽石顯露出的字體。

數百萬年前，梧桐樹精就已識得了這種遠古文字，所以此時看起來並不吃力。

「黑暗伊始」，剛開始出現的只有這四個字，字體跟電腦中所用三號字體差不多大。

有了閱讀戒指的經驗，梧桐樹精知道這是法門第一部的名稱。接下來出現一系列五號大小的字體，便是法門的內容。

「暗者，幽也，隱也，冥也，化光之影，凝陰之氣……」

梧桐樹精越看越是駭然，這套法門絕不低於逆天神功。

這小字足有數萬，最後，「……大道歸於隱。」

待黑鑽顯示完這五個字，便忽地停止了盤旋移動，剛剛那股陰寒之氣再次迸發，梧桐樹精突感眼前一陣昏花，待定睛細看，赫然發現眼前正迅速閃過無數個畫面。

這些畫面竟是他這數百萬年間的生活寫照，一幅幅一畫畫，雖閃動極快，卻喚起了他沉封的記憶。

靈魂被那股陰寒之氣擊中，周圍雖烈火焚燒，梧桐樹精也不再感覺灼痛。

因那迅速向前掠過的畫面，令他恍惚感覺自己在不停地後退，彷彿正回歸到最初始的原點。

那一直縈繞於懷的諸多問題會不會在原點處得到解答呢？

畫面終於停止。

停止的剎那，他突兀地感覺自己恍如從萬丈高的懸崖上墜下，又象是下樓時腳底突然踏空。而他眼前唯見無窮無盡的黑暗。

「黑暗伊始，」他想。

靈魂深處依稀響起一個彷彿來自亘古的聲音，恍惚是個嘶啞的女聲。

聲音有些耳熟，但這無窮的黑暗令他的意識有些渾渾噩噩，一時竟想不起那聲音是誰。

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就象是時間在一直不停地向前推演前塵往事。而現在，終於推演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發當日……

「楓兒，快睜眼看看娘啊，你死了娘怎麼辦？」女人哭得聲嘶力竭，仍舊沙啞著嗓子呼喚。

梧桐樹精感覺到整個身體都灼痛不已，但這種灼痛只持續了一秒鐘，手指上的古銅戒指便散發出來一股溫潤熱流，隨着這股熱流的流動，身上的灼痛也隨之消失。

這感覺他並不陌生，以前無數次負傷，這枚戒指都會散發出這種熱流，幫他醫治傷痛。

「楓兒，你快醒醒啊，娘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啊！」女人的聲音近在耳旁。

「娘？」梧桐樹精渾身一顫，對哦，他不是一直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嗎？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緊閉的眼皮慢慢睜開，眼前現出一個蓬頭垢面、啼淚滂沱的古裝婦人。

臉上的臟污掩蓋不了婦人的美貌，瓜子臉上長著一雙好看的柳葉眉，一雙勾魂的鳳眼，挺翹的鼻子，櫻桃紅的嘴唇。

這副面容對他來說極是熟悉，乍一見她，梧桐樹精的腦海中頓時湧出許多封閉已久的記憶。

這婦人，名喚蟬姬，本是天馬皇朝的安平侯從異國買來的一名藝妓。

安平侯葉劍飛，因一次酒後亂性與蟬姬發生了關係，生有一子，取名葉楓。

雖然天馬皇朝建立后，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前朝制度的弊端，但等級觀念仍然很重。女子一入妓籍，終身都無法擺脫。就算以後不再為妓，也只能為奴。

所以蟬姬雖然給葉劍飛生了兒子，但地位仍舊低下。何況她的產子只是葉劍飛酒後亂性所致，與她並無任何感情。

至於葉楓這個兒子……

梧桐樹精腦海中閃過葉劍飛注視自己時冷漠的目光，心中有些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