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林瑾之死
()手起刀落，我拿著從侍衛手中搶來的大刀無表情地殺死每一個向我湧來的宮廷侍衛。從文瀛大殿一直殺到外城南門，我們三人身上的衣飾全部血跡斑斑。爹則拿著不知從哪裡搶來的長槍一陣亂舞，幫我們擋掉一陣亂箭。林瑾則手拿兩柄劣質寶劍幫我擋掉身後的攻勢。三皇子有琴容軒則也拿著一柄大刀瞎比劃，倒是也殺了不少人。
我抽空斜眼看向了三皇子，只見他雙唇微抿，頭髮已經全部散落，凌亂地披在肩上，身上也是血跡斑斑，顯得無比狼狽。
我則一方面生氣於三皇子的口無遮攔，另一方面也覺得事情太過蹊蹺，自己都難以解釋清楚。為什麼有琴容軒非要處決三皇子？並且還在證據不是非常確鑿的情況下要凌遲了他？這一點也不像有琴容軒做事的風格。還有為什麼會突然有人偷襲？並且我只是自保而已……單手又扭斷了一名侍衛的脖頸，聽到熟悉的「咔嚓」的聲音，只覺豁然開朗，這竟是一場早就給我們下好的圈套。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無論如何，都要造成林家造反的跡象。
我們四人衝出未能及時關閉的大門，一行人則趕緊逃到了城南找到一戶百姓人家就隱藏在門后，那戶人見到我們四人都是一身一臉血嚇的連話都說不出來，我立即走了過去點住了他們全身大穴。
隱藏在門后，我們躲過一行急促跑過去的士兵，還不容易歇息了一會，爹就轉身對我們說：「城東李記棺材鋪的老闆曾經是我的老下屬，你們去找他，他會送你們出城，你們先走，我得去找你們的大娘。」
這……我皺了一下眉，剛才一時間竟忘了大娘，嘆了一口氣，想救大娘出來，有點不容易啊……這可如何是好……似乎爹誤以為我不願意救大娘，竟一下抬掌朝我頭頂狠狠一拍，小聲罵道：「臭小子！這麼大了你還計較小時候的事情？記住了，不管怎麼樣，我們是一家人。」
我揉了揉頭頂，小聲嘟囔了起來：「知道了，不過爹你……」沒想到爹拍了拍我的肩膀堅定的說：「沒事，我會跟你們會合。」看我猶豫不決的神情，爹則一下子發怒，大聲就吼了出來：「兔崽子還不放心我？趕緊走趕緊走……」說罷，爹便躍了出去。
我剛想上前追過去，林瑾卻一下子扯住了我，朝我點了點頭，小聲道：「二哥，放心。」
我舒了一口氣，點頭表示自己很理解爹的決定，扯起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三皇子，便躲躲閃閃得向城東的李記棺材鋪快步走去。
帝都內所有商鋪全部關閉，一個人也沒有，似乎是一座死城，躲過幾波搜查的士兵，我們三人順利來到了棺材鋪。
李記棺材鋪的主人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長的非常老實，一見我們來，連忙將我們領到了內室的密室，打開一條通道就說這是通往城外的路便讓我們進去了。
這……居然連逃跑的密道都有……難道爹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的到來？
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我們才從陰冷潮濕的密道中出來，我這才發現密道的一頭竟然是東山的亂葬崗，剛才的出口竟是一座墳墓，墓碑上大書李氏紅寧之墓。
真是以假亂真，這條密道修建的確實不錯，以假亂真，誰又能知道這墳中竟是一條密道。林瑾見我驚訝的神情一笑：「二哥，我們先得翻過東山……我剛才已經留下記號通知曼盈，讓她與我們在東山另一側回合。」
曼盈……我點點頭，與這小丫頭片子將近幾個月沒見，也不知她最近如何，是否還深深迷戀著林瑾。
已經到了深冬，東山上寸草不生，一片蕭條，不過東山上的松樹卻很好的遮掩了我們的行蹤，為了讓爹知道我們的行蹤，我和林瑾特地在路旁的樹上畫上了圓圈的符號，算了算日子，自從那日和林瑾歡好后，已經將近二十幾日沒有和他在一起過，咳嗽了幾聲，就這樣連續用內力了幾個時辰，我全身上下內力用盡，已經剩下不到兩成，完全是靠著毅力跟著林瑾和三皇子的步伐。
林瑾則也不停回頭看我，我對他勉力一笑，心中不由憂心忡忡，爹救大娘也不知成功了沒有……大娘只是婦孺，必定會拖累爹，姜六娘也不知逃不逃得了這次橫禍，現在想想，似乎我到了帝都后就再也沒怎麼跟她交流過，此時又升起重重歉意。
林瑾低聲笑了一下，停了下來攙住了我，用右手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柔聲道：「二哥，別著急，爹會過來的。」
我點點頭，抬眼看到遠處山腰處有一塊凸起的巨石，便抬著下巴小聲道：「我們去那裡……不要爬太高，今晚就在那裡湊合一夜……等到爹我們再走……」
林瑾停下了腳步，隨手掰斷了一根粗壯的枯木枝遞給了我，一邊憂心地打量我：「二哥……你的身子……可是……需要我……」
我喲啊著頭小聲笑了出來，斜眼看見三皇子正在一邊靜靜滴聽著，咳嗽了幾聲，便扭頭在林瑾耳邊說道：「別，三皇子在身邊……大事為重……」
林瑾微微一笑，點點頭，便不說話，自行先上山探索去了。
我手中拄著那木棍，一邊艱難向山上爬去，一旁的三皇子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小心的扶著我往山上爬去。
斜眼瞥了一眼他，只見三皇子咬著嘴唇，低著頭小心地扶著我，一雙保養甚好的手已經凍得通紅，倒是一張臉蛋卻沒有手部的通紅。
我剎那間閃過一個念頭，難道……！
我立即氣沉丹田，將內力盡數慣於手中的木棍之上，左肘一拉一推，逃離他牽制的範圍，同時右手冷不丁一揮，劈頭就向三皇子頭上砸去，三皇子聞風而動，身子一彎，堪堪躲過我這道雷霆之擊，連忙右足虛點，輕飄飄滑出三丈之外。
我冷笑了一聲，自己怎麼這麼蠢！這三皇子如果是真的三皇子那為何手凍得通紅，但臉頰卻一點事都沒有？明顯就是別人易容而為。舉著木棍便沉聲問道：「閣下的易容之術好高明，險些騙過了我。」
三皇子一雙眼睛滋溜溜亂轉，半響才用女子清脆的聲音笑了出來，用手往臉上一摸，露出一張女子姣好的容貌，這才單手叉著腰嬉笑道：「公子還記得奴家不？」
我一愣，竟是半月不見的魅鬼，轉念一想這其中的前因後果，竟大吃了一驚，連忙咬牙切齒就問：「這一切都是有琴容軒指使的？」
魅鬼咯咯地笑了兩聲，眼波流轉，上下打量了我一陣，又抬眼看了看林瑾剛才走去的路，這才笑著點點頭：「公子好聰明……一點就透。」
我冷笑了一聲，抓著木棍的手卻止不住顫抖，竟然是這樣的個局中局，轉念一想，三皇子是假的，那麼今日寶座上的有琴容軒也未必是真的，沉吟了一下，便問：「那麼看來，今日寶座之上的人應該就是鴉鬼了？」
魅鬼掩唇輕笑，嬌滴滴地點頭稱讚說道：「公子連我們四鬼都知道，真是不簡單。」
我嗤笑了一聲，身上沒有多少內力，如果我現在就跟魅鬼動武，恐怕得不到什麼好處，只能慢慢拖延時間，不禁冷笑道：「我怎麼不知道，說起來，我還曾經是你們的紅鬼呢。」
魅鬼聽聞這話眉頭稍皺，半響后才驚愕出聲：「……你？」
我微微翹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將木棍換到左手，仔細盤算了一下我與她的距離，以便一擊成功，想必魅鬼也跟我一樣的念頭，她左腳微微向後半步，從袖中滑出一條紅色長鞭。
魅鬼見我如此臉色微變，輕輕搖搖頭，又禁不住自己笑了出來：「陛下宅心仁厚，尤其是對公子您……「說著她自己先笑了出來，半響后才但這絲絲艷羨輕飄飄地說：「還是下不了手的，若不是太後娘娘下令，我們也不敢這般猖狂，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是非常敬重林府上下的……對於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小女子深表歉意……但是公子說自己曾經是紅鬼，也想必知道我們的規矩。我們只是聽從命令，太後娘娘下令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除掉林家……所以……蘇公子對不住了……」
我朗聲大笑了起來，沒想到有琴容軒背後還有一個變成了蔣太后的親母坐鎮？這竟是蔣太后的一次陰謀陷害！再好好想一陣，便瞬間恍然大悟，再次問道：「魅鬼，想必你的命令是無論如何都要讓林家造成造反的跡象，那真正的三皇子去哪裡了？有琴容軒也沒有阻止？」
魅鬼笑著搖搖頭：「這些就不是我們這等人該知道的。」我又是笑了一聲，多半有琴容軒也是同意這麼做的，心中一直擔憂著是不是林瑾也遇見了什麼事情，仔細聽了周圍的氣息竟然無人，止不住心就慌亂了起來。
魅鬼見我如此輕笑，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復有點頭稱讚：「確實是主子喜歡的類型，只是公子你這人太過於多情，與自己的弟弟還有燕國的皇帝都糾葛不清……太後娘娘著實不喜。」
我挑了一下眉，好笑地看著面前的魅鬼。搖了搖頭，不僅嗤笑出聲：「請魅鬼姑娘明示。」
魅鬼一笑：「蘇公子豪爽，那我就直說了，蔣太后已經說明，可以留您一條命，只要蘇公子乖乖的就行。」我挑了一下眉：「這意思是我就必須要跟禁臠一樣？」
魅鬼鄭重點點頭，我不禁哈哈大笑，半響后才笑說：「魅鬼姑娘，你說錯了二件事，這第一件事就是在下絕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這第二件則是在下……絕不會坐等家人被引頸屠戮!」話還沒說完，我左手的木棍蓄滿內力，呼嘯間便向魅鬼的頸部橫去，魅鬼被我剛才說的一番話愣了一下神，但馬上反應過來，腳步虛向後撤，右手的紅鞭就像毒蛇般向我頸部襲來。
空中身形一頓，虛晃躲過那一鞭，右腳一下子就踹上了魅鬼的小腹，魅鬼的身形一頓，一下子飛出了三丈外，嘔出一小口血，便用顫抖的手捂住自己小腹死死咬著牙看著我，似乎正在遭受什麼痛苦。
我挑了一下眉，將木棍換了一隻手，看著魅鬼的小腹不語，魅鬼自己倒抽了一口冷氣，低頭小心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又抬頭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又是嘆了一口氣，我這才低聲問：「你已經有了身孕？」
魅鬼咳嗽了幾聲，抬頭看著我勉強笑了幾聲，表情竟變得非常柔和：「對，公子說的不錯……這是陛下的孩子，可是他還不知道……」她剛想說什麼，我便打斷了她的話：「行了，你走。我不會殺你。」
魅鬼一愣，有些遲疑地說：「公子……」
我自嘲笑了一聲，自己還是這般下不了狠手，復有揮了揮手：「我從不殺女人和孩子，趕緊給我滾。」
魅鬼咳嗽了幾聲，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給我打了一個萬福，平靜地說：「多謝公子不殺之恩……魅鬼雖是女子，但絕不會做落井下石之事……不過……似乎尚書手下的曼盈也是陛下的暗線……」
什麼？曼盈其實也是有琴容軒身邊的人？剛才林瑾還說要與她會合！
我立時一驚，不管不顧連忙轉身就朝山上跑去，過了一會才晃神回頭一看，卻發現魅鬼早就沒有了蹤跡。
拼勁全力向山上爬去，我的內心前所未有的混亂，繞過一道彎，便看見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離他三丈遠有一女子仰坐在一棵大樹下，脖頸處已經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流了一身，眼睛睜得大大的，已經死了，竟真的是曼盈。
看到林瑾旁邊有一大塊血跡，霎時兩膝一軟，所有的力氣似乎全部被抽空，一下子跌在了地面上。
不能流淚，也忘記了流淚，死死咬著牙不發出任何聲音，我用盡全身力氣挪到了林瑾身邊，顫顫抖抖使勁竟他的頭摟在懷中，看見他的臉一下子都變成了灰白色，慌亂如麻，只能用力拍著他的臉頰低聲呼喚道：「小瑾，醒醒醒醒……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瑾被我拍的全身哆嗦了一下，復有慢慢睜開了眼睛，原本有神的黑眸現在看起來竟然如此暗淡無光，我全身顫抖，只能慌亂地先給他把了一下脈，這才注意到他的脈象微弱且一片混亂，止不住就驚慌道：「小瑾，你堅持一下，就一下，等到爹來了，就好……」
林瑾這時咳嗽了幾聲，帶出了一大灘黑色的血，我一邊慌亂地趕過來用自己的袖口擦拭著他的嘴角，一邊咬著牙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低聲道：「沒事，沒事，小瑾，咱沒事，會好起來的。」黑色的血，竟是中毒？想到一旁的曼盈，連忙就開始搜身，慌亂尋找她是不是帶了什麼解藥。
怎麼可能？曼盈身上什麼都沒有！連一個小藥瓶都沒找見！
林瑾又是咳嗽了幾聲，黯淡的雙眸轉了一圈才看見我，可能是受傷太重，竟開始說起了胡話：「沒用的，這是曼盈自己研製的毒藥，沒有解藥……你終於又開始叫小瑾了……真好……二哥……真……好……」
看見他氣息越來越微弱，我絕望地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光禿禿的山頭上一個人影都沒看見，一個人的氣息聲音都沒有，這可怎麼辦？求助無門！他不能死！他怎麼能死！
林瑾又咳嗽了幾聲，又噴出了幾口黑色的血，急促喘了幾口氣后，嘴角噙著微笑斷斷續續地問道：「我只是中毒而已，沒什麼大事……林仲茗……倒今天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愛過我嗎？……」
已經很難開口說任何的話，只能拚命點著頭抑制住自己馬上就要崩潰的情緒，不由地大聲呼了幾口氣，這才用左手撫摸著他冰涼的臉頰，咬著牙低聲說：「愛過，絕對愛過……」
林瑾的臉立馬有了些血色，他的眼圈微紅，扯出一抹最大的笑容，看著他費力地伸出手有氣無力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虛弱的聲調中帶著絲絲得意：「我就知道……我贏了……真好……」
說完了這話，他慢慢放下手，便再也沒有了聲響。
我頭腦一片混沌，絕望地低頭看著林瑾面無血色的臉，半響過後，一滴淚還是忍不住掉在了他的臉上。
咳嗽了幾聲，突然之間又覺得自己無比可笑，連忙用手背摸了一下眼淚，又往前挪了挪，讓林瑾靠在我懷中，我將他小心地緊緊圈在懷中，竟開始跟他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記得你丹青非常好……可否再給我畫一幅？……」
……
「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呢，你說要跟著我看遍天下大好風光，你不能耍賴。」
……
「還有，咱倆好久沒有練劍了，再輸給你我就往我自己臉上畫王八……哈哈哈哈……」
……
「你老說下一回讓我在上，我數三聲，你再不起來，老子現在就做了你……一……三……」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己都坐的全身酸疼，我嘆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下天，已經到了深夜了，爹道現在也沒有音訊，看來也遭了什麼不測。
這招連環計使得實在是高明。
我已經徹底絕望。
慢慢放下已經有些僵硬的林瑾，將他平平地放在地上，為他細細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和頭冠，用手背幫他擦拭了一遍臉頰，我閉上眼，虔誠地在他已經變成紫色的雙唇上吻了下去。
我還記得你的誓言，碧落黃泉，哪裡有你，就哪裡有我。
那雙唇亦如往昔般柔軟，我開心地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滾來更新~~~最近婚禮實在多，吃了一頓一頓又一頓.......
嗯......幕後總BOSS其實是一致喜歡板著臉不苟言笑的蔣太后，有琴容軒的親娘也~~~
嗯......三弟死了.......
嗯......下一章燕帝出來，嗯，二哥最後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