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為財死
蟬噪林靜，烈日當空，陽光投下，穿過樹葉間的縫隙，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園光斑，森林裏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
樹蔭下一條並不明顯的小路上，四名面龐青稚，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艱難挪步。領頭的少年倒是長相英俊，年紀雖然尚小，可眉宇間的英氣無法讓人忽視。
此時的少年，嘴角微翹，雙手撥開道旁的雜草，邊走邊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辰這輩子為她忙，姐姐好，姐姐靚，姐姐不能沒有新衣裳。」
他心情好，往前走自然不費勁，可身後的三位少年確是沒吃過走山路的苦，手上早就被樹枝劃破了皮。一個個發起了牢騷。
「楊天辰，咱們能不能歇歇，又熱又累，我走不動了。」走在第二個的楊林忍不住說道。
「再忍忍，不一會就要到了。」楊天辰似乎在為他打氣。
「我說天辰，你不會是拿我們開涮呢吧？」在最後的楊輝貌似很不高興。
楊天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這神態更是讓名叫楊輝的少年無奈的哭喪著臉，嘟噥道「早知道這麼累咱還不如去西邊偷看李寡婦洗澡呢，我梯子都帶了。」
「楊天辰，我跟你來可全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把話說在前頭，你要是言而無信，我一個不一定打得過你，咱們三來個亂拳打死老師傅，你肯定不好受。」
「知道了，我的楊少爺。」楊天辰笑道「不過，我也把話說在前頭，可不是我求着你們來的，要是不願意，大可以現在走，我絕不攔你們。只是，先陪我姐姐逛街獻殷勤這事兒，你們就別想了。」
聽到這話，走在第三的胖子楊奇急了，連忙左右相勸：「輝哥別急啊，這不是還沒到嗎，等到了再說。」說完又一臉媚笑沖着楊天辰：「天辰別生氣，我們又沒說走是不是，你放心，一定幫你採到絳仙草，只是都會的時候，一定得美言幾句，給個機會啊。」說完還不忘搓搓手，一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模樣。
楊天辰不以為意的笑笑「放心，我說到做到。」
「哎～三個大傻子，我姐姐出過門嗎？還都會的時候一起逛街趕集，也不動腦子想想。」當然，這話也就他心裏說，可不敢出聲。
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東西搞到手就不認賬，打一架也就過去了，他們還能不跟自己處了不成？男人嘛，賣友求榮可以，賣媳婦可不行！
楊家這個年紀的，這三位鐵定吊車尾了，自己嘛，一個旁系，更是算不上號。用楊天辰自己的話說:臭魚爛蝦，那必須湊一塊才能臭出一番作為！所以這四人也算是經常一起混。
「到了」只聽楊天辰說道，一行四人皆是停下腳步。
眼前豁然出現一道山崖，也不可說是山崖，這更像是一個大坑，幾乎是規則的圓，百丈的直徑，一圈崖壁如刀削斧劈般，參差不齊，垂直而下。站在崖邊向下望去，縱使再大膽的人，也忍不住兩腿打顫。這圓坑好似無底洞一般，半中間霧氣繚繞，目力無法及底，全是黑漆漆的。
「這就是絳仙草的地？」楊林問道。
「不錯，這也是我偶然發現的，那絳仙草就在下面。」
「你帶着繩子莫不是想要下去？」
「這是自然，不然誰去摘它。」
「不開玩笑？」楊林自己心裏打顫，一想到楊天辰要下去，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楊天辰不可置否的說。
「不行，雖然你命賤，但要是真死了，你爹去我爹那兒鬧起來，我們三個鐵定受罰。」楊輝沒好氣的說道。
「是啊，楊天辰，你不能下去。這無底洞指不定有什麼玄機呢，你看它黑乎乎的樣子，貿然下去太危險了。再說咱帶的繩子一看就不夠長。」楊奇也開始勸起楊天辰來。
「放心，我死不了。我也不用下到崖底，仔細瞧瞧，絳仙草就在那邊的崖壁上。」說完，楊天辰手指向一處崖壁。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楊天辰手指的方向，一株枝體透綠，桿若翡翠，葉若絲綢，果若瑪瑙般的絳仙草傲然站在崖壁，紅彤彤的一簇碩果艷麗的讓眾人不忍移目。
「好漂亮的絳仙草，這麼看上去起碼有三尺，果子竟有九顆。一等絳仙草也就一尺半，果子不過六顆。這一株得是什麼品階的啊，這要是拿去賣得賺多少錢？」楊奇驚呼道。
「是啊，難得難得，實在是難得！」楊林此刻也是驚訝於眼前的仙草的奇特「這得有多少靈氣才能養成這麼一株。我敢說，就這一株，最起碼能讓普通人一下子跨過淬體蹦到淬體大圓滿，甚至進入融氣境，比我們這幾年不斷練武淬體快多了。」楊林也隨之附和道。
楊輝顯然見過世面的，雖然也是驚訝，但是不表現在臉上。「你們這群井底蛙，東朝國數萬城邑，地域億里，什麼東西沒有。一株奇特的絳仙草就值得你們這麼大驚小怪？」說完又老神在在的搖搖頭「唉，也怪孤山靠近都城東朝，修行武者眾多，奇物早就被挖掘光了。要是你們像我一樣，遊歷千山萬水，那眼界就不一樣了，這種絳仙草我都見膩了。」
楊輝昂昂頭，一副趾高氣昂，待人膜拜的樣子，楊天辰自然不會搭理他。楊林楊奇也不想理睬，他們心裏都清楚，就他們幾個的水平還沒有資格外出歷練，更別提遊歷千山萬水了，再說，這樣的一株絳仙草絕對是珍品，傻子都看得出來。
楊輝見丟了面子，不甘心，接着說「還有，要是你們當真以為這株絳仙草是靈氣養的，哼哼，那就大錯特錯了。」楊輝又擺出一副學識淵博的樣子說道。
這番話可讓其他人納悶了。
雖然楊天辰不是直系，不能進講武堂學武，可在這樣的以武為尊的世道下，最起碼的常識還是知道的，凡是靈物，必定是吸收了大量的靈氣方才成形。現在楊輝說它不是靈氣供養的，怎麼可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得眾人滿臉疑惑態，楊輝更是得意，可他偏偏就不接下去說。
楊奇沒了耐心：「你就別吊我們胃口了，知道你見多識廣，快說吧。」
「好，那我就告訴你們，我其實早就到了淬體大圓滿的頂峰，前天我爹給了我一顆化骨丹，養成武骨，現在我已經隱約摸到融氣境的層次了。」
說到淬體，有這個條件的人都可以達到的，其本質上就是強身健體，不斷的鍛煉自己的身體，再配合修行的方法來除雜，排除體內雜質毒素，讓身體清澈，有人是想延年益壽，有人卻不會止步於多活幾年，而是為了以後更進一步，也就是融氣，以便於在修行之路上行的更遠。
淬體與融氣，雖然只是一層之隔，但絕對是分水嶺，凡人與武者的分水嶺。
有錢，你吃好喝好，修行勤勉，淬體沒問題，可你達不到融氣啊！想要更進一步，你得很有錢才行。原因只有一個，天地的寵愛，是否有武骨。
武骨基本上就決定了一個凡人是否在淬體圓滿后還能更進一步，跨入融氣境。武骨是有天生的，先天武骨，這本是自然的偏愛，讓人能從自然之中汲取靈氣修行提升，能有先天武骨的人都是天地寵兒，萬中無一，註定可以踏上修行路的。
不過天生的沒有，也一樣可以，交個入門費。世間靈物多得是，可以改變人的體質的，外力打造武骨的自然也不少，作用與先天武骨無異。世外高人更可以憑藉體內元氣助人換骨，化腐朽為神奇。像眼前的這一株絳仙草，也有此奇效。
世外高人少，也不是誰都那麼好心會花功夫助素不相識的人換骨。所以，靈物，才是世上的絕對靈藥，價值不低。
可價格再高也抵不上力量的尊貴，但凡有些家底的人都會弄一些奇物，在淬體圓滿后幫助自己突破天地束縛，達到融氣境，吸收天地靈氣，踏上修行之路，強者之路。也因此，世上的武者多如過江之鯉。
楊輝接着說道：「我在這站了這麼久，並未覺得此處靈氣特別，可見這也是一般之地，但長出如此巨型絳仙草，你們說，可能嗎？」
既然楊輝這麼說了，感覺不出靈氣薄厚的三人只能點點頭。
「事出不凡必有妖，你們都知道，能潤養靈物的不只是靈氣吧。」
三人點頭。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絳仙草恐怕不是靠靈氣養的，而是，妖氣。」
「妖氣！」三人又是一陣驚訝「你是說……」
「不錯，這根本不是絳仙草，是絳妖草。」
「此話當真。」楊天辰聞言，眼露喜色。
「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說完，他低頭望向崖底。
「那咱們豈不是發了。」楊奇高興的說「絳妖草雖然人不能直接吞服，可價值本就比絳仙草珍貴多了，如今這麼大一株，豈不是能拿到百寶會拍賣了！」
「沒準真能，那百寶會可是大商行，寶貝不知道有多少，要是能拿到那兒去賣，沒準我們就能換三顆聚氣丹。」楊林憧憬著「靈品丹藥，沒想到，我也有機會享受到。」
楊天辰斜眼看了他一眼「這可是我發現的，你們仨兒倒是商量的挺起勁。」
「楊天辰，別那麼小氣嘛，你也不是修行者，哪需用到這個，要是你真把它換了錢，就太暴殄天物了，凡人是永遠也不會明白如此奇物的真正價值的，對咱那可是命。」楊林趕緊勸起楊天辰。
的確，對於不修行的楊天辰來說，這株絳妖草的價值太高，他恐怕吃不下。
「你這話說的我不愛聽，我不修行，但我愛錢啊，當個土財主我也高興，天天跟錢睡覺！」
「咱們都是你拉過來的，你也好意思讓我們空手而歸？」楊輝道「這事兒捅到府上，幾個族老鐵定會截下，這等寶物，鐵定得給族裏融氣境以下，排的上號的人用。到時候，就咱們四條臭魚爛蝦，幾句誇獎的話就打發了，能落下個啥？咱們現在都在淬體期，就需要這玩意，天辰你是過了時候，修行不了。難道還能白白讓出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好歹是族長的兒子，也不是小魚小蝦啊。」
「族長兒子頂個屁用啊，咱們楊府的規矩誰不知道？人才就是人才，廢物就是廢物，是一個族長兒子的身份就能管得住的嗎？」楊輝無奈道「自個想想，咱這天賦，能排第幾？」
「我鐵定排個倒數第一啊！」楊奇道。
「嘿嘿，那我好點，倒數第二。」楊林笑道。
「一點出息沒有！」楊輝哀嘆一聲，他不出意外，倒數第三肯定沒跑了「天辰，咱們也是一起玩泥巴過來的，我的人品，你心裏沒數？」
「有數！差到極點！」
「哎～我說，打人不打臉啊！這麼說太傷兄弟心了吧。」楊輝一臉衰相的說道。
「行了，別扯這些沒用的。」楊天辰擺擺手道「原本只以為是絳仙草，喊你們幫個忙而已。現在聽你這麼說，確實是好東西，我也不是不長腦子的人，這玩意，我根本賣不出去，楊輝，你能不能有辦法出手？能的話那就咱們四個狼狽為奸，自己吃了，我也好當個大財主。」
「我爹那兒肯定是行不通了，就去百寶會，我認識人，大不了多讓點利。」
「對啊！咱們四個一條心，共同奔赴美好未來。」
「行，楊輝，采了以後就交給你了，什麼聚氣丹我肯定是用不上了，能多出來錢，我就要錢。要是只能換三枚聚氣丹，那就都給你們了。」楊天辰咬牙說道。
聞言，楊輝三人一愣。
這樣對楊天辰肯定是不公平的，可真要是失去這個機會，他們三誰都捨不得，當了武者，基礎是越早打牢越好，若是過了年紀，哪怕再有聚氣丹給他們也都白費了，地基牢固，樓才有可能蓋的更高。
楊天辰看出他們的糾結，心裏一暖，架沒少打，不過還能玩在一起，誰還能對誰不了解呢？
「沒換到錢就從你們三那兒薅，一年裏，你們所有錢都得給我！小爺我可不是吃虧的人。」
楊輝三人看了看他，確實感激，不過太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等我們三有出息，一毛錢都不給你，比拳頭還怕輸你不成？」楊林哈哈一笑。
「你們倒是敢！」楊天辰道「行了，不扯淡，拉住繩子，我下去了。」
他壓根就不指望其他三人下去，偷雞摸狗，看寡婦洗澡，每次這三個人都拖後腿，明明是武者，偏偏身手差的不行，還胖，楊天辰可不想拉頭豬。
「我把繩子綁在身上，你們慢慢放我下去。」
「行，少爺我可是力能扛鼎，力拔千斤小意思，你才幾斤幾兩，放心吧。」
楊天辰知道楊輝吹牛，不過既然他修行快到融氣境，單手提個人，確實是小意思。
「那我下去了。」
於是，那三人抓住繩子一頭，緩緩將楊天辰放下去。
此時的楊輝腰都不彎，一隻手提着繩子，絲毫不費力，這是修行者都能做到的，又是普通人都渴望的——力量。雖然在許多修行的武者面前，楊輝的這一手還不夠看。
孤山，因千裏外的一處隱約可見的山峰而得名。千里之外仍然可見，誰人能不感嘆此山峰之高。無數人想要一探此峰，可圍住山的一圈森林成了自然的屏障，綿延數千里，奇物無數，大妖眾多，兇殘的野獸不勝枚舉。死在森林中的冒險者更是無可估量。
可不管多險，仍就有大批的武者踏入其中。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風險與機遇並存。在這片實力為尊的生靈界修行，時時刻刻都在跟天斗，為了尋求力量，生死，早就被置之度外。
在楊天辰這邊剛落下山崖，便有一道神識射出，籠罩住一行四人。這道神識是從數十裏外的一處山洞中傳出。
洞中，一個衣衫襤褸，白須冉冉的老頭正躺在一個石床上，抱着一葫蘆酒，臉頰已是醉的通紅。遠遠望去，此翁還真有一派仙骨遺風。
「呵呵，好你們四個小鬼頭，爺爺換酒錢的絳妖草都敢偷。」老翁坐起來，看了看圓形懸崖的方向，打了個嗝，又笑着搖搖頭：「算了，我也沒在那寫上自己的名字。那四個後輩一定是覺得碰到機遇了，老頭子我也不去擾後輩的積極了。」老翁自言自語一會，倒頭睡下，幾乎是同時，呼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