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徐驥來了

「牛鐵匠，你過來看看這個能不能打造出來。」

一到地方徐光啟就直接找一個姓牛的鐵匠，老鐵匠渾身黑黝黝瘦不拉幾的，正和旁邊人一樣圍著破爛的皮圍裙，有一下沒一下的打鐵，聽到聲音一看是徐大人，趕緊轉過身來下跪磕頭，看來兩人挺熟的。

「小人見過大人。」

「起來。別廢話，看看這個能不能打。」徐光啟把燧發手槍遞給老鐵匠。

「真精緻啊，就是少了裝飾，應該能打，這銃管里…小人……」牛鐵匠一雙既粗糙又布滿疤痕的手臂雙手接過燧發手槍，仔細看了看，馬上就發現了門道和難點。

徐光啟聞言既失望又驚奇，這牛鐵匠可是天津衛匠作營裏手藝最好的鐵匠，別看那雙老手粗大難看，那可是能把鐵絲打出花來的手。

不過手藝再好也還是個賤籍工匠，不考慮科技，只看手藝，絕對能和後世端鐵飯碗的頂級技工相比，可現實是半年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作坊里鐵料煤炭更沒有多少。

徐光啟想起了信中的器具圖紙，拿出來給牛鐵匠邊看邊解釋，牛鐵匠表示沒問題，能打造出來。接著徐光啟自己掏了100兩銀子，讓工匠們吃了一頓飽飯，採買鐵料和煤炭，工欲善其事，先利其器再說。

一幫鐵匠吃飽飯，材料充足后敲敲打打，木匠做機器機身，鐵匠沒幾天就打造好了大小齒輪和零件，組裝好后一人用力搖動搖把，刀夾以極快的速度轉起來，竟然比他們鑽銃管的機器轉速快了數十倍！

接著拿出珍藏的最好的一塊鋼錠，幾個鐵匠配合，全力精工細作打造新鑽頭，以前打一根鑽頭只需要三兩天，現在他們準備打十天半個月。

徐光啟也看出了信中隱晦的提醒，經過這幾天和鐵匠們深入鑽研，已經確定了這是一種全新的火槍，就連火繩槍都比當下的鳥銃先進不少，更遑論燧發槍。

徐光啟不再遲疑，斟酌著寫了一封回信，叮囑一番后讓兒子徐驥帶上家丁帶上銀子出發。

為了不無聊，李保國給自己削彈弓，手裡有倆錢，買了鹿筋做皮筋，沒幾天就做好了，把一幫小夥伴都饞哭了。

每天下午傍晚出去彈弓打鳥，上樹掏蛋，出城偷桃，玩的不亦樂乎。

一個半月後，李保國有點急了，按理說來回一個月差不多就夠了，就算老徐考慮幾天，回信也該到了，怎麼還沒到呢？

「敢問可是李虎子當面？」幾天後李保國和夥伴們在門口玩，一個中年人帶著六個家丁牽著馬，馬車風塵僕僕的來了。

中年人看著一群小屁孩，只有一位長的白白胖胖，比別的孩子體格大了一圈，身上白白凈凈，穿的衣服雖然有點舊，但很合身，很乾凈，符合商隊管事的描述，遂問道。

「我就是李虎子，你們是徐？」

「正是家父。」中年人挺客氣的微微躬身道，一口吳儂軟語，聽著有些費勁。

「回家吃飯啦，別玩了，吃飯去。快走，跟我來，別讓我爹娘知道了。」

李保國不由分說的拉著徐驥走，一副生怕被家長發現的樣子，徐驥忍不住發笑跟著走。

來到比較遠的一間客棧把他們安頓下來，這邊的居民和他不熟，避免了被人認出來。先讓他們洗澡換衣服，完事到一家比較好的酒樓包廂點了一大桌子酒菜，當然房費和飯錢李保國是絕對不會掏的。

「小虎子，這是家父給你的信，家父對你可是讚歎有加啊。」還沒等酒菜上來徐驥拱手道。

「嗨，這點小事還麻煩公子跑一趟，學生李虎子，見過公子。」行了個後生禮，接過信看了起來，結果，字倒是認識，可他喵的都是些浮藻的讚美之詞，還是文言文的，只能看懂個大概。

「徐大人這信寫的，辭藻華麗，可見功夫之深，可小子學問淺，看不大懂……」

「呵呵，也確實挺勉強小虎子的，家父信中對你讚賞有加，詢問你一個幼兒是如何懂得火器，又是如何畫圖，可是有人代筆？」

「呵呵，也沒什麼啦，就是玩鬧的時候見過兵士帶的火銃，想起娘親點火的火鐮，就想著是不是能將兩者結合起來，這樣就不需要繁瑣的火繩了。就用木頭雕刻，結果越做越興起，越做越完善，就這樣了，沒有人代筆，那些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只是用了點心思，想把它畫的更好，就那樣了。」

「原來如此！小虎子果然是神童啊，想不到這麼小的年紀，就有這麼大的成就，在下佩服，佩服！」

「哪裡哪裡，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得為家裡考慮，菜來了，嘗嘗俺們魯地的硬菜合不合口味。」說著站在凳子上夾起一大塊瘦肉吃起來。

「呵呵，那就動筷，嗯，味道不錯，合口味。」

「伯伯，徐大人最近在忙什麼啊？」李保國一副小大人樣問道。

「家父先前在編寫農政全書，收到你的信后整日都在匠作營忙活，可還是打造不出你的火槍，銃管太難了，家父又不願意湊合，讓在下來就是想問問這火槍該如何打造。」

「徐大人做事倒是嚴謹，不過靠工匠手工打造不行，一來鐵料不太行，二來太複雜，成本太貴，三來產量太少，無法大規模打造。」

「想要讓鳥銃和燧發火槍發揮最大的作用，還得從整個工藝來改變，首先要改變的就是解決材料問題。得先建一座小高爐煉鐵，再建一座小轉爐鍊鋼，有了好鋼這材料問題也就解決了。」

「工匠手工打造太慢，還得靠工具和機器，比如說槍管，不能再用鐵板敲擊打造了，得用機器。想辦法造出一個能讓一根細鋼棒大力伸縮的機器，我叫它擠壓機，趁著剛出爐的鋼水溫度高，做成實心的鋼棍，稍微硬了後用機器上的鋼棒大力戳，從這頭戳到另一頭，這根鋼棍也就變成了鋼管。」

徐驥聽得很認真，很震驚，人人都知道他父親，卻不知他也是主力，李保國連說帶筆畫，把筷子當成鋼棒，使勁戳一塊肉，輕易就明白了。

「鋼管戳成功后從鋼棒上取下來，鋼棒接著戳下一根鋼棍，再用一根鋼棒塞進鋼管里，用這樣的幾個滾輪好好壓幾遍，修整外形，這一根槍管毛胚就做好了，比鐵匠用鐵條敲打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沒有縫隙的鋼管更結實，更不容易炸膛。」

「接著造一台比我信中畫的鑽床，更高效精密的鑽床，鑽幾遍鋼管，打孔削螺紋后，這一根槍管就算做成了。」

「那槍管里的陰陽線呢？」徐驥急忙問道。

「你說的是膛線吧？也不算很難，想辦法把擠壓機改造一下，給能做刀具的鋼棒上，裝上四個或六個刀具。這個擠壓機不是只能伸縮，還要邊轉動邊伸縮。」

「把槍管固定住，擠壓機帶動著刀具邊轉動邊伸長，從槍管這邊硬擠到另一邊。再換稍微大一點的刀具再擠一遍，如此擠壓三兩次後膛線就成了。」

李保國把筷子頭掰開一點，邊轉動邊往肉里戳。

「這麼簡單？」徐驥有些不信。

「看著原理簡單，好像也就這麼回事，但最難的不是槍管和膛線，是機器！想要造出嚴絲合縫的精密機器，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只要機器做出來，以後想造多少槍都不是問題。」

「確實，那這陰陽…膛線有什麼作用呢？」

「徐伯伯，你說槍子是直直的飛出去，打的飛的又准又遠，還是快速旋轉著打出去，飛的又准又遠？」

「這個……不曉得。」

「……」

李保國想了想，這該怎麼解釋？想了一會兒就想出來了，拿著桌子上的茶杯，倒掉茶葉接上一杯水，讓徐驥仔細看，快速垂直的把茶杯向下一甩，杯中的水跟不上茶杯下落速度，在空中散開后濺到地上。

再接少半杯水使勁搖，讓杯中水快速轉動起來，邊搖邊舉高后猛的向下甩，茶杯中的水快速轉動著向下落，下落速度明顯比剛才快多了，而且水流更細，杯子有點歪，水流一下子撒在地上，聲音威勢比剛才又大又猛。

「搖杯子讓茶水快速轉起來，就好比槍管里的膛線，火藥燃燒后把彈丸推出去，經過槍管膛線的時候被膛線影響著快速轉動，邊轉動邊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