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陡起

殺機陡起

()錚!

琴聲驟起,遠處鼓之上,一名白衣女子抱琴跪坐,纖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撥弄琴弦,那琴音便一聲一聲,四下里盪開,彷彿響在了人的心上。

司徒毓與司徒昀之對望一眼,司徒昀之笑道:「聖女……不,蕭姑娘,本王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殿下怎地恁地善忘?」夏皎看似閑逸地撥弄著琴弦,琴間卻透露出若隱若現的殺機來:「先前指使小女子暗裏操作,為殿下您謀得親王之位,並在民間推波助瀾,為您製造人望的,難道不是殿下您么?」

「啊?」

「這——」

「這是怎麼回事?!」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嘩然。

司徒昀之仍是微笑:「哦?」

「之後百般討好陛下,煽動群臣為你進言的,莫非不是殿下您?」

「嗯,倒是有幾分道理。」司徒昀之面色不變,含笑道:「還有什麼,不若一併說了出來罷?」

「你一方面讓國師作威作福以至人人生怨,同時自己出面籠絡人心,如今朝中大臣為你所騙的,只怕不在少數罷?」琴聲一轉,忽柔和下來,彷彿在蠱惑着什麼。

司徒昀之哈哈一笑:「所以蕭姑娘……作為本王麾下最為得力的幹將,如今這是要揭露本王的真面目么?」

「小女子只是看不慣殿下的種種不光明手段罷了,」夏皎聲音輕柔,一字一句,回蕩在眾人耳邊,彷彿妻子輕柔的提點:「須知天地之間終有正氣,殿下此舉欺天瞞地,就不怕終有惡果么?」

「照姑娘這麼說,本王如今該當如何?」司徒昀之饒有興緻地問道。

「殿下雖有皇族血統不假,然殿下種種舉動有違正道,實在失了為君的資格。」

「這……確是有些道理。」

「若當真如此,皇儲殿下確是做不得天子!」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群臣便紛紛騷動起來,一句一句,都在向司徒昀之不利的方向偏轉。

「哦?所以姑娘的意思是,本王應當即刻脫下這身龍袍,向陛下請罪了?」司徒昀之的笑容愈發燦爛。

「自當如此。」夏皎四字,說得擲地有聲。

皇天台上,一時無人敢說話,只聽得夏皎琴聲輕轉,漸漸急促起來。

司徒昀之搖了搖頭:「要廢我這新帝,只怕不是姑娘一人說了算的罷。」

「是么?」夏皎輕笑道:「殿下不妨看一看這台下眾臣,還有幾位是站在你這邊的?」

司徒昀之目光在台下緩緩掃過,卻見有的人神情淡漠,有的低頭不語,有的神情激憤,彷彿隨時會跳起來彈劾上奏,卻無一人是要為他說話的。

「姑娘好本事……」司徒昀之嘆了一聲:「只是立誰為君,自來只有一個人說了才算,那便是……」

「陛下?」夏皎冷笑一聲:「我的好陛下,知道了您這位皇弟的真面目,您還打算立他為君么?還打算為國家留下一個註定會有千古罵名的無道之君?」

「朕要立誰為君,還容不得你來置喙。」司徒毓微眯起眼,冷冷地道:「朕聖旨已下,便是君無戲言,不必再說。」

「陛下一味偏私,就不怕司徒家的社稷毀在此人手中么?」夏皎深深注視着她。

「放肆!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么?」司徒毓積怒已久,面上雖還未顯現,語氣已是陰沉無比:「龍牙軍何在,給朕拿下此人!」

台下一陣攢動,龍牙軍將鼓團團圍住。

卻見夏皎不緊不慢地撥弄著琴弦,緩緩地道:「蘇將軍何在?」

龍牙軍中,慢慢走出一人來,兩眼無神,呆視前方,臉上絲毫不見血色,正是蘇合。

「蘇將軍應該知道怎麼做罷?」

蘇合面無表情地道:「龍牙軍聽本將號令,除佞王,清君側。」聲音沒有半點波動,聽起來猶為古怪。

一眾龍牙軍面露驚疑之色,一名副將道:「副統領,這……」

刀光一閃,那將已被劈做兩半,蘇合仍是那副表情,那個聲音:「除佞王,清君側,違者格殺勿論。」

台上司徒毓怒道:「蘇合,你要反了么?!」

眾將士你看我,我看你,面色猶疑,想動,卻又不敢動。

只聽夏皎悠悠地道:「陛下只是一時為佞王所蒙蔽,諸位若是勤王有功,他日自當重重封賞,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殺……殺……」蘇合面無表情地道。

龍牙軍一向對蘇合這個副統領敬畏有加,甚至超過了大統領周朔。蘇合在軍中甚有威信,再加上世代為將,軍令甚言,見他如此,便有人不由自主地移動了腳步。龍牙軍開始緩緩移動,向皇天台包圍了過去。

司徒毓見狀更是大怒:「爾等包圍皇天台,是要謀反不成!」

謝游忽道:「蕭姑娘,你對蘇將軍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夏皎輕輕撥弦,琴聲聽似溫和,卻暗生殺機:「小女子能對龍牙軍副統領做什麼?不過是皇儲殿下逆天行事,不得人心罷了。陛下一味偏袒皇儲,可是不大好呢?」

「你究竟想要什麼?」司徒毓冷冷問道。

「小女子想要什麼,陛下當真不明白么?」

司徒毓在袖中握緊了拳:「你想要什麼,朕為何要明白?」

「呵,陛下就是陛下,萬乘之君,天之驕女,只須自己開心便好,從來不用考慮旁人的感受。」夏皎微微一笑,目光卻漸漸轉冷:「陛下千金買下一舞,卻不屑而去的時候,自然沒有想過小女子的感受;小女子日夜挂念陛下的時候,陛下在驪山逍遙快活,自然也顧不上小女子;甚至陛下大婚,也要請了小女子來助興,生生見你們雙宿雙飛……陛下當真好生殘忍。」

司徒毓不語。

「皇夫出征之時,陛下夜夜流連紫月,關心的卻只是那些眼線情報,卻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對小女子說……陛下,當真如此鐵石心腸么?」

「你的心思,朕無須理解。」

「是啊……陛下有了喜歡的人,邊對旁人不屑一顧。既是如此,當初,您又為何要買下那一舞呢?」夏皎凄然一笑:「我真恨……恨那個讓陛下心心念念的人不是我,恨陛下來紫月尋的不是我,恨陪在陛□邊的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同是女子,她可以,我卻不可以?」

謝游忽道:「你恨她,你覺得她奪走了你想要的東西,所以你才一次又一次地對她下手?」

夏皎低低一笑,手中撥弄幾下琴弦:「林繼不過一介莽將,就憑她是虞羅的徒弟,所以就有資格作為龍師,與陛下並肩而立?我不服,她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甚至還能做得比她更好。」

「所以……你千方百計……終於取代了她?」

「不錯,她本身便是個病秧子,讓她這樣不知不覺地死了,豈不妙哉?」

司徒毓初時面顯狂怒,既而漸漸沉凝下來,面色轉為陰鬱,一瞬不瞬地盯着夏皎,眼中寒光閃動,顯是動了殺機。

「原來如此,你的計策,確是大妙。」謝游嘆了口氣:「只是林繼已死,你為何還要重重佈局,走到如今這一步?」

「五年,我用了五年時間百般討好陛下,可她心中始終不曾忘記那個死人,對我的百般示好不屑一顧……」夏皎冷笑道:「若她肯對我霽顏一笑,肯對我好一點點……肯接受我的心意,我自然心甘情願地陪在她身邊。若當真如此,為她放棄一切,又有何難?」

「若陛下接受了你,你當真願意為她放棄一切,放棄到手的權力,做一個普通的人?」謝游目光陡然犀利起來。

「我……若是沒有了權力,如何還稱得上龍師,不是龍師,又如何能有資格陪在陛□邊。」夏皎琴聲微亂,咬了咬下唇:「所以我必須成為龍師,必須有今日的權勢。」

「龍師?」司徒毓冷冷一笑:「愚蠢!」

「陛下……」

謝游還待說什麼,卻被司徒毓揮袖阻止道:「不必再說!台下眾將聽着,君令如天,爾等敢有違逆者,視同謀反!」

台下一陣騷動,眾將士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敢率先上前領這謀反之罪。

「聽朕旨意,拿下此人,加官三級,黃金萬兩!」

這是何等巨大的誘惑,龍牙軍中立時便有人亂了陣腳,想要回頭去拿夏皎。卻聽得夏皎長笑一聲,道:「陛下當真以為小女子敢隻身犯險,在此坐等陛下拿人么?」

「你……」

「陛下不妨猜上一猜,延慶宮中的太後娘娘,如今是否安好?」

「你、你竟敢——」司徒毓心神大震。

就在此刻,身後風聲陡起,司徒毓猛地回身,卻見一道寒光泛起,一柄匕首挾著一往無前之勢,刺入了一旁謝游的后心。

「你……」

「林繼——」

作者有話要說:矮油,要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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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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