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與委蛇

虛與委蛇

()女皇南幸的時間並不長,很快便起駕返回長安,只留下了那道風情無限的影子,作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女皇回京,司徒昀之作為監國親王,自是親自率了百官,到城郊迎駕。

見禮過後,司徒毓親自將他扶了起來,打量他片刻,道:「是瘦了,看來這些天,有在用心地處理朝政。」

「皇姐姐也瘦了,莫不是一路遊山玩水,累著了?」司徒昀之打趣道。

「幾日不見,倒學得油嘴滑舌起來了。」司徒毓笑嗔一聲,為他理了理衣襟:「近日朝中可有大事?」

「天下太平,」司徒昀之聳了聳肩:「這些年姐姐把江山治理得一片清明,哪裡還會有什麼大事。」

司徒毓向他身後的王公大臣們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可朕怎麼覺得,朝臣之中多了些生面孔呢?」

司徒昀之滿不在乎地道:「有些人不太聽話,我便換了些聽話的人進來。」

司徒毓也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罷,隨朕一道登車回宮,今日便留在宮中陪朕晚膳,如何?」

「謹遵聖命。」司徒昀之笑應道。

司徒毓白他一眼,轉身上了鑾車,司徒昀之跟上幾步,忽停了下來,看向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謝游:「國師大人的氣色看起來不錯。」

「多謝殿下美言。」謝游微笑道。

「明日得空,來本王府上一敘,」司徒昀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可是許久沒有與你把盞暢飲了。」

「殿下有請,在下敢不從命?」謝游含笑應了。

司徒昀之滿意一笑,登上了鑾車。謝游向五年來換過好幾輪的朝臣們冷眼一掃,向一旁待命的侍衛道:「起駕。」

「起駕——」

「起駕——」

聲音一重一重地被穿了出去,在侍衛威嚴的高唱中,鑾車喚喚開入城中。謝游上了馬,在侍衛的簇擁下,不緊不慢地跟在鑾車後邊。

「辛苦你了。」司徒毓斜靠在鑾車中,懶洋洋地道。

「爹和娘……可還好?」登車之後,司徒昀之的神色便正經了許多。

「他們都好,只是都很想念你。」

「想念我?」司徒昀之苦笑道:「他們沒有責罵我就不錯了。」

「他們嘴上雖不提,但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挂念你。」司徒毓搖了搖頭:「朕究竟不是他們親自撫養大的,比起你,終究還是隔了一層。」

「爹娘可是從來都為著你著想的,別看爹爹總是獨善其身的老狐狸模樣,其實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從你的角度出發的,包括當年選皇……」司徒昀之忽地住口不言。

司徒毓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眼中卻絲毫不見暖意:「你這樣說他,小心他收拾你。」

「如今……我倒希望他能好好收拾我一頓。」司徒昀之長長嘆了口氣:「你不在的這段時日,朝中激流暗涌,遠比你在時要險惡得多。」

「朕離京南下,一來是想請回他,二來,便是要給那些勢力一個翻騰出來的機會。」司徒毓冷笑道:「若非如此,他們又怎能放手而為,破綻百出?」

司徒昀之凝視她片刻,忽笑道:「你的行事說話,卻是越來越像先皇了。」

「自小,皇姐姐便是我學習模仿……乃至立志要超越的對象,自從遇上了她……林繼,這種念頭便愈發淡薄。」司徒毓微閉上眼:「如今我卻愈發明白,想要自由自在,便首先要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則……某些人是見不得你清凈的。」

「你當真變了許多……」

「此時此刻,若是不變,便只有任人擺布,」司徒毓神色漸漸陰鬱,雙手籠在寬大的袖中,把玩著那塊白玉:「朕已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如今,決計不會讓它重演。」

司徒昀之搖了搖頭:「罷了,既然你已決定了,我這個做弟弟的捨命陪君子便是。」

「那些人只道你野心勃勃,覬覦皇位,也太過小看你我的姐弟情分了。」司徒毓目光漸漸柔和下來:「若非想要利用他們為你鋪路,朕早已收拾了他們。」

「你就不怕我當真野心通天,想要改朝換代?」司徒昀之似笑非笑地問道:「這天下至尊的位置,有誰不想要,有誰不想坐?你當真就這樣信得過我?」

司徒毓微微一笑,伸手為他理了理耳旁的頭髮:「你是我唯一的弟弟,這個江山你若是要,拿去又有何妨,何必去費那些心思。」

「姐姐……」

「母后說得不錯,我的性子,便是如此任性,對親近的人,便毫無保留地信任,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都交到他手中。」司徒毓柔聲道:「而姐姐可以留給你的,便是這片江山。」

司徒昀之緩緩閉上眼,良久沒有說話。直到鑾車停了下來,他方道:「那麼我留給姐姐的,將會是一片坦蕩的未來。」

司徒毓姐弟進了兩儀殿,謝游不能跟進去,只得返回自己在宮中的住所。自從他四年前入宮以來,便甚得司徒毓寵信,屢有賞賜,因此住所可說是富麗堂皇,窮極奢侈。

推開門,卻見一個人背對著他,支頤而坐。謝游怔了怔,道:「大人……」

「不是說過,在宮裡不要這樣叫我么?」

謝游反手關上了門,幾步上前,在那人對面坐下:「大人今日怎地有空光臨寒舍?」

「寒舍?」那人似笑非笑地在奢華之極的室內掃了一圈:「好一間寒舍。」

謝游微微一笑:「不過是陛下歷年的賞賜罷了,不值一提。」眉目間卻頗有些自得。

「聽說你近來與魏王關係大好?」

「是……」謝游道:「不是大人吩咐的,要在下與魏王多交流,聽他的話么?」

「哼,如今那小子自以為翅膀硬了,便敢對我指手畫腳起來。」

「所以……大人是打算……」謝游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那人冷笑道:「如今司徒皇族便只有他可以繼承皇位,卻是便宜他了,若非如此,我定要教他不得好死。」

「在下明白了,」謝游嘴角揚起:「不過龍師大人的職責便是輔佐天子,大人就不怕落下一個罵名?」

「歷史是勝者書寫的,等我掌握了一切,又有誰敢亂嚼舌頭根子。」那人懶洋洋地道:「我本以為魏王會聽話,誰知卻是個不好控制的。」

「大人不必擔憂,這滿朝都是咱們的眼線,由不得魏王不聽話。他也就是現在作威作福,待女皇退位,可就難說了。」

「說起這個……我讓你辦的事,你辦得如何了?」

「女皇已有意遜位於魏王,卻缺少一個天下易主的契機,否則驟然退位,只會生出變故來。」

「契機?」那人嘴角浮起笑容:「這還不容易。」

「大人的計謀這些年來進展順利,這天下,很快便是大人的了,在下在此先行恭賀了。」謝游笑著拱了拱手。

「我的計謀,還不都是你這鬼腦子給出的么?」那人白他一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待一切事定,自然少不了你好處的。」

「那便多謝大人了。」謝游微微一笑。

「對了,我聽說……在建業時,你與女皇十分親密?」

謝游面上肌肉抽了抽,笑道:「大人說笑了,這四年來,女皇對在下始終若即若離,談何親密。」

「是么,可是我的情報告訴我,你與她一道逛街市,還將她抱回房中……」那人冷瞪著她。

「這……不過是謠傳罷了,那日陛下心情好,這才要在下陪同前往街市的。」

「最好是這樣,」那人冷然道:「她是我的人,你最好別打什麼主意。」

「……是。」

「莫怪我沒有警告你,若是讓我知道你得寸進尺……」那人在桌角上輕輕一拍,轉身離去。

謝游看著桌角,卻見桌角邊緣,已多了五道深深的指印。

作者有話要說:又通宵了……今日比昨天還遲

看來是越來越沒狀態了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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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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