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心驟起

貪心驟起

打這以後,我的名號就在三十六天廣為傳播,大抵神仙做久了都特別無聊,沒事便嚼八卦,待我返回北極天櫃山,連不問凡塵俗世要麼閉關修鍊要麼四處雲遊的師尊也知曉,我如今是歸章莪山畢方鳥罩了。

九鳳家的小徒弟跟畢方鳥不日便要結成親家,這消息不脛而走,一時之間,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擁到了北極天櫃山向師尊道賀,熱鬧非凡。

於是師尊一副牙痛模樣對我說:「你那兵器不是還缺兩味主材么,要不你再去趟章莪山,看夭舍上神有沒有空,幫你都謀划謀划,還有這棒子客仙,你也一併帶去章莪山道賀。」

阿延把師尊的話向諸位不請自來的客仙們一轉達,大家紛紛作鳥獸散,我才知道夭舍在三界的名聲並不是我以為的那麼和藹可親。

我就這樣,帶着阿延小維被師尊趕下了山。

夭舍找人要東西的手段實在不敢恭維,為免將來他有個三長兩短,人家都來尋我麻煩,我決定自己去取餘下兩塊材料。

我性屬金極,所習又是金行功法,兵器能提升我的金行潛能者為上。但屬性太純正的兵器若遇到剛好與之相生相剋之物就比較頭痛,好在有金綾。金綾含變化再生,本身可以做兵器,又是最好的融合材料。這樣,我還需要取一塊純金屬性的煉化材質和一塊質量上佳的龍筋。

純金的煉化材質好說,只要回趟延維老家雷澤,定有所獲,但龍筋是個麻煩。

但凡名字裏帶龍的,都不是好惹的。被打得魂飛魄散的最出名那位就不提了,其餘應龍、夔龍皆屬上古傳說,找五帝四海龍王又怕傷了仙友間的和氣,只琢磨著上哪裏抓頭修鍊到一半的角龍,但用角龍筋,又覺特別對不起金綾這等稀世寶物。

總之我非常糾結,但願到雷澤以後,我能想好上哪兒搞到這最最重要的材質,實在不成,也只能對不起老龍王的子孫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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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尚在苦思冥想上哪兒尋我的龍筋,卻沒注意到對面花船不知何時靠了過來。

那皮相頂尖兒的小公子背負雙手,噙著笑,脈脈含情,與我們隔舟相望。

我仔細瞧了瞧他那雙特別剔透晶瑩的長眸子,打量他的空當覷了覷小維,不很確定他到底在看誰。

腦中靈光一閃,我恍然大悟。離了小維半步,隔着兩船舷朝那小公子作了個揖,非常和藹道:「公子,舍妹尚且待字閨中,不便與男子交往,若公子有意,不若尋個良辰吉日光臨敝舍,家翁定然好酒以待。」

小維無絲毫大家閨秀覺悟,兀自瞪着水波杏眼把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小公子笑容愈發水靈,在一群鶯鶯燕燕的驚呼聲中,自作主張跨到我的船上。阿延正準備一腳踹他下去,以防傷及人命,我巧妙隔開,順勢扶了那小公子一把。

隔着衣物,也覺他陽氣旺盛,溫暖非凡,難怪招惹妖精。

我剛放手,他卻一把握住我的手,甚是親熱靠近:「這位兄台好生面熟,小弟商宏,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笑了笑,不著痕迹抽出手來:「鄉野人家,喚吾阿延便是。」

小維捂了捂嘴,阿延紋風不動。

「阿延?」商宏眼睛亮得驚人,眼角眉梢帶着弦月白光,擊掌曰:「延延,長也,長久高遠,好名字!不才與閣下一見如故,不知兄台可否賞臉,一同聽風聞香,品酒看花?」

我用餘光掃過阿延,默默嘆息:阿延,師尊待你原來也是不錯的。

就愣了這麼會兒,他已經招來下人過船搭案,備齊酒果歌舞,適才那小妖精也殷勤為我端茶遞水。

商宏是個自來熟話簍子,徑直問我哪裏人士,府邸在何處,我看着他腰間不意掉出的黃穗子笑而不語,他便自個兒發散開去,唾沫亂飛天花亂墜地侃起京城人情風俗、好玩去處。

他雖然色膽包天,男女通吃,倒也不失為一個性情中人,這點跟夭舍,跟我,臭味相投。所以我陪他吃喝玩樂之際,捏了個分/身訣,真身隱到那小妖精身旁附耳傳聲:

「天子有龍氣護體,文武門神守護,趁沒把自己搭進去前,趕快溜。」

小妖精依舊笑得風嬌水媚,只臉色差了些。

商宏精力過於旺盛,我陪笑陪樂了大半夜實在疲憊,遂朝他酒里施了個無傷大雅的小法術,一杯下肚,他便軟在了案上。

我站起來,等著左右侍衛奔來搶救,等了半天沒有動靜。

我想了想,走過去踹他一腳,嚇壞周遭無辜青春女子卻依然不見侍衛蹤影。

我只好對阿延說:「把他扛起來,跟我走。」

阿延跟捉螞蟻似地,扛着他健步如飛,隨我進了京城皇宮。

皇宮裏果然一派兵荒馬亂,侍衛們嚴陣以待,緊鑼密鼓搜尋當今天子。

從他們眼皮底下,我帶着阿延、小維招搖而過,進了朝議大殿,讓阿延把他擱龍椅上坐着。

我實在是個體貼的好人,放這裏,既避了風寒,又沒損他天子的威儀。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發生了。

「師叔。」

古鐘般沉鬱頓挫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我和小維都打了個冷戰,縮住腳步,不敢轉身。

「他身上陽氣旺得不正常。」

阿延說完這兩句話后,再次不知其期地沉默了。

真是好久好久好久,都沒聽到過阿延的聲音了,依舊如此低沉沙啞扣人心弦!我與小維目光交流了很久,才穩健淡然地轉身走到商宏身邊。

我搭上他的手脈,肌膚相近后,滾燙。

人間養生辭曰「陽強則壽,陽衰則夭」,但若陽氣亢盛如此君,丹田必裂。

就算我學富五車,見聞廣博,也從未見過此等異事。

手指依次探過他頭頂百會穴,眉間印堂穴,無異。我解開他衣襟,察其膻中穴,仍無異樣。於是我繼續往下解衣服,摁過他臍下關元、氣海,神闕、命門。

傻住。

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腦海結論若隱若現。

「師叔,怎麼了?」小維關切詢問。

「你起個法障,阿延替我護法,我要用元神進去看看。」

阿延似乎早料到我會這麼做,不動若泰山,小維頗驚訝,但很快鎮定下來按我吩咐施展仙障。

一炷香后,我頭暈目眩被撞趴地上。

小維趕過來扶起我,焦急地關問。

我木了半天,才顫着手指指著龍椅上的半/裸美男道:

「它……是……燭,燭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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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龍乃天地間至玄至陽之身。四海八荒,都以為他老人家一直在鐘山頤養天年,可現在龍椅上這二愣子皇帝……!?

尋常神仙下凡歷劫,軀體不同,元神如一,不管他千萬種變化,我總能以洞光術識別,可適才見着商宏,我卻看不出絲毫端倪,直到摸到他下丹田內隱隱涌動的元神——狀如赤蛇,若隱若現。

初始我當他是哪江哪海龍庭的太子,只是從未見過如此高深的障法,好奇之下想用元神前去一探究竟,待他劫后歸位,也好上門討杯酒喝。

那障法死死護住他本命元神,滴水不漏,險些把好奇心旺盛的我元神震飛,還好我懸崖勒馬逃了出來,但適才匆匆一瞥,看得格外真切,那頭赤龍口中銜燭,天底下獨一無二。我雖從未見過燭龍本相,卻也篤定他便是那位銷聲匿跡近萬年之久的先天大神。

我們三個默默無言。

後天修鍊的那幫神仙,要得道飛升,總得歷劫遭雷,若還有從三十二天往上爬得去的更是鳳毛麟角。他們要下凡歷劫,接受苦難教育,這我可以理解,可燭龍?

那位自天地初開,不食不寢,獨銜火精,照耀日照不及九陰之地幽冥國,威力至高至大的創世神龍,跑來這人間界做什麼?

而且看那樣子,是他自己封住了元神,且在人間地獄投胎輪轉好幾世,這才滿身世俗塵濁之氣。

「師叔,怎麼辦?」小維眨巴眼睛問我。

跟夭舍打交道這麼多年,我學會了亘古不變一個真理——凡是跟先天上神有關的事,能溜多遠則溜多遠。

我合上他的衣襟,朝身後延維二將打了個響指:「撤。」

小維很不瀟灑,牽絆住我的袖子,起了個抑揚頓挫音:「~師~叔~」

這次連阿延都不聽話,杵著。

我無視小維,盯着阿延那楞木頭道:「你兩個有何居心?」

小維用眼角偷掃過商宏,拽着我手掌道:「師叔,白撿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呢。」

我衷心起伏。

小維再接再厲:「我看這燭龍大神,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師叔您不是正愁找不到龍筋么,燭龍筋我們不敢抽,向上神借根龍鬚用用總是可以的。」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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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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