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

退散

方遠那日和延暉喝酒回來,葉夫人虎著臉堵在門口,方遠只得扯謊說剛剛是知府大人有請,不得不去,葉夫人戳著他鼻子嘮叨說:「堂堂一個知府,新婚燕爾不懂嗎?巴巴的把人叫去做什麼?你也真是的,他也是四品官,你也是四品官,就不能找個借口推脫嗎?叫你去你就去啊,都二十五了才成親,還不加把勁,跟你同齡的那幾個孩子都快考秀才去了......」

方遠往後退了退涎著臉笑道:「娘,就算著急抱孫子也不是這麼個急法,就算我日日膩在房裡,也不見得就能懷上。」

葉夫人啪得一聲打在他頭上:「臭小子,不過是讓你多陪陪媳婦,她從國都遠嫁而來,一下子離開爹娘弟妹,心裡難免孤單,別讓她受了委屈。」

方遠點頭答應著,心想她那樣的能受了半分委屈嗎?我受委屈還差不多,進了新房,鄒丹正站在書案後作畫,過去一看畫的一棵大樹,樹葉盡染秋霜,鮮紅色金黃色棕褐色,渲染出滿紙秋意,最妙的是空著飄著幾片將落的樹葉,只是地上一片衰草,方遠笑道:「這幾片落葉乃點睛之筆,若是沒有難免單調,可這衰草卻有些凄涼。」

鄒丹停了筆:「秋日衰草實屬正常,若是沒有難免虛假造作,至於凄涼不凄涼,全說看畫人的心情。」

方遠點點頭,朝鄒丹一伸手,鄒丹將筆給了他,凝神瞧著,方遠微笑著,隨著他運筆,衰草中伸出幾支毛茸茸的蒲公英,畫面多了幾分鮮活,鄒丹認真看他一眼,淡淡說道:「我畫著玩兒的,誰讓你多事。」

方遠將筆擱在筆洗上,回頭瞧見窗下新安放一張美人榻,笑笑說道:「榻是好榻,可惜沒有美人去睡。」

言下之意譏諷鄒丹不是美人,鄒丹淺淺笑道:「誰說沒有美人去睡,這是我求了婆母放在這兒的,這樣夜裡你就有了睡覺的地方。」

如果說女人不是美人只是挑釁,說男人是美人則是侮辱,方遠挑挑眉笑道:「如此甚好,各自清凈。」

鄒丹也不再多話,兩人真的同居一室各自清凈,幾日後,葉大人和葉夫人回了太康,萬年和素素帶著盛盛應邀到通判府小住幾日,也回了宏源,方遠不用鄒丹提醒,自覺去了書房,鄒丹趁著萬年一家在通判府期間,已命人將書房收拾得一塵不染,清新舒適,方遠一笑,她倒是說話算數。

他搬到書房第二日午後,府門外有鷓鴣聲傳來,這是嫣紅飛霞和他的聯絡暗號,他一笑抬腳到了後花園中,花廳中卻不見有人,心下狐疑著往府門外而去,路過鄒丹住的院子,裡面似乎有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進去時飛霞正帶著眾女子坐在廊下,嫣紅卻不見人影,眾女子瞧見方遠進來,欲起身拜見,方遠擺擺手,都坐著沒敢動,方遠站在窗下,聽著屋裡動靜。

就聽到鄒丹笑語妍妍,吩咐嫣紅為她斟茶捶腿,嫣紅素來心高氣傲,自然不肯,鄒丹笑道:「那好,既是不肯,嫣紅姑娘請坐,聽我說幾句話。」

嫣紅也知道妻妾之分,遲疑著坐到鄒丹對面,鄒丹笑說道:「非是不敬重嫣紅姑娘,剛剛那是妻妾間應守的禮,按照你的身份,並無一絲不妥,這會兒呢你享受的是平等之禮,若非葉大人妾室,本該如此待你。」

嫣紅冰雪聰明一點就透,知道鄒丹容不下她們,鄒丹又笑說道:「若是離開葉大人,得一筆金銀,足夠下半生衣食無憂,再找一個合適的男子嫁了,夫唱婦隨匹夫匹婦,過幾年添了兒女,該是何等愜意,如果執意呆在葉大人身邊,就算有了兒女,我才是嫡母,只不過叫你一聲姨娘罷了。」

嫣紅站起身笑說道:「奴婢和飛霞本來是帶著眾姐妹賣藝為生,會些淺顯的功夫,蒙大人不棄收留,夫人沒來這府中時,我們倒也自在如意,知道葉大人娶親那日起,也就打算著離去,多謝夫人指點。」

鄒丹點點頭,嫣紅襝衽一福出門而去,到了門外看到方遠就是一笑,方遠沉聲說等等,大步進到屋中冷冷說道:「你這是做什麼,都要將她們趕出府去嗎?」

鄒丹笑道:「大人大概也聽到了,嫣紅姑娘自己想走,哪裡用我來趕。」

方遠還要說話,鄒丹豎起食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問道:「大人就不想聽聽,我和飛霞姑娘怎麼說?當日就是因為飛霞痴戀,才不顧一切委身於你,嫣紅和飛霞情同姐妹,在飛霞苦勸下也做了你的妾室,為的不過是手下姐妹有個安生之所。」

方遠想要說你胡扯,可他確實在她們身上用心甚少,不過是飛霞日日軟磨硬泡,他也就順手推舟,話到唇邊打住,飛霞已走進來,待要以妾禮拜見,鄒丹扶住了她,笑問道:「飛霞姑娘如此才貌雙絕的人物,為何甘願做小?」

飛霞已聽到嫣紅所說,本來心底憋著一肚子氣,被鄒丹如此讚歎倒有些赧然,她因愛戀方遠,早就想過要和鄒丹和睦相處,這會兒見鄒丹輕聲軟語,也就溫順低頭,鄒丹讓她坐,她看了看方遠說聲不敢,鄒丹笑道:「就當大人不在,我和飛霞姑娘談談心,還請暢所欲言。」

飛霞點點頭坐下來,鄒丹問道:「聽說你對大人一片痴心,絲毫不求回報。」

飛霞紅了臉,在鄒丹注視下點點頭,鄒丹笑道:「鍾情於人並無錯,但要平等相待彼此愛戀才是應該。」

飛霞遲疑說道:「大人對我也挺好的。」

鄒丹搖頭:「既然對姑娘好,為何要納做妾室,男未婚女未嫁,大可娶進門做妻子。」

飛霞捏了捏拳頭:「我身份低微,不敢奢望。」

鄒丹斜了一眼方遠:「只要心中有你,就不會拘泥於身份,不瞞姑娘說,我母親小時就是服侍我父親的丫鬟,我父親發奮努力中了狀元后,竭力堅持得娶我的母親,所以......」

飛霞身子一顫,抬眸懇求看向方遠,方遠被鄒丹所說的鄒夫人身世震驚著,只看著鄒丹,竟是看也沒有看她,飛霞眼眸中泛起淚來,聲音輕顫著說道:「我對大人向來是可有可無,不過是我一廂情願,自己騙自己罷了。」

說完站起身挺直著脊背緩步走了出去,鄒丹冷聲對方遠說道:「你利用了她們,還不出去安頓嗎?」

方遠想要反問與你何干,卻一句話說不出來,邁步到了屋外,沉聲對眾女子說道:「本督軍到蘆州后一直著手建立自己的隊伍,如今就有了第一隊人馬,願意的留下效命,不願意的明日找副將領了盤纏賞銀,自行安生去,日後若有用得著本督軍的地方,但聽眾位姑娘吩咐。」

眾女子沉吟著散去,方遠遲疑著一回頭,鄒丹站在他身後笑道:「如此行徑,方為男兒。」

方遠艱難問道:「你又是為何......」

鄒丹昂首笑道:「既碰上不平之事,閑著也是閑著,何況她們日日在我眼皮底下,不管著實難受。」

方遠抿了抿唇問道:「那你......」

鄒丹背轉身去:「大人曾答應過我,隨我來去。我若呆膩了,自會離去。」

方遠點點頭要走,鄒丹回身笑問道:「可願意對弈一局?」

方遠想也沒想跟進屋中,兩人在棋盤前對坐,方遠因心不在焉連輸兩局,鄒丹眉開眼笑:「大人這幾日棋藝退步得厲害,我卻精進了。」

方遠無奈看著她,這個女子,說她什麼好呢,既溫柔殺伐又大言不慚,窗外夕陽西下,投射在鄒丹身上臉上,她端坐著沐浴在淺金色之中,細緻白嫩的肌膚彷彿吹彈即破,眉目如畫人也如畫,身上穿了亮紫色裙衫,一手執起鑲了銀邊的袖子,一手拈了一顆棋子沉吟,黑色棋子反襯著她修長細白的手指,指尖流動出雅緻脫俗的氣韻......

這一看之下,方遠微微愣神,鄒丹落了子笑看著他,見他怔忪的神情,不由一聲輕咳,方遠回過神來,掩飾得去喝茶,喝得太猛招來一陣劇烈的嗆咳,鄒丹穩穩坐著等他平復下來,指指棋盤說道:「該你落子了。」

方遠斂了雙眸中的情緒,拈起一顆白子,棋盤上黑白交錯,他的心裡有些紛亂,怎麼也理不清頭緒,隨意落了一子,鄒丹掩唇笑道:「如此太過不通,大人既無心下棋,我們改日再切磋。」

方遠站起身,這時門外有婆子說飯菜好了,二人知道府中有葉夫人眼線,早商量好一起用飯,只是方遠早出晚歸,是以葉夫人走後,他竟沒有一餐呆在府中,聽到婆子說話,看一眼鄒丹,鄒丹好整以暇整理著棋盤,將棋子一一裝回罐中,方遠剛想說有事外出,鄒丹開口道:「大人今日在府中,將一應餐具備齊了回話。」

婆子應了聲是,方遠沉聲說道:「懶得走路+了,端了小几過來,我和夫人在屋中用了就是。」

因一下午盤膝而坐,鄒丹雙腿有些發麻,站起身時晃了一下,方遠眼疾手快扶住她,鄒丹待要掙開,方遠笑說道:「腿腳發麻多走動才是,來,我扶著你在屋裡轉一圈就好。」

鄒丹臉頰微紅低聲說道:「讓小丫鬟扶著就是。」

方遠一聲輕笑:「怎麼?鄒大小姐害臊了?」

鄒丹說聲才沒有,在方遠臂彎里試探著挪動腳步......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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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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